结束通话后,赫墨言两道浓眉皱得像快打结了,但因为是工作,他要发火也无从发起。他自己不也曾有在公司睡三天的纪录?

    「怎么了?我家小妹本来就是个工作狂。」见他脸上表情略沉,梁雪蔷更加油添醋的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衷室内设计吗?女人啊,都是一样的,当有情人当动力时,那卖命的程度又不同了。」罗政宇这号人物正好可以让她拿来再度利用。

    上一回宴会时,当她和赫墨言一起出现,梁冬薇和罗政宇正站在一起,罗政宇长相相当出色,相信赫墨言一定有注意到他。

    「情人?」

    「冬薇的前男友是个室内设计师,说起这位他可有名了,就是常常在一些国际室内设计杂志看到的名设计师,Rick.罗。」

    这个名字让赫墨言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并不知道梁冬薇和罗政宇交往过。

    「他们曾经深爱过,当时罗政宇还是我男友呢,像冬薇这样性子的人不惜背叛我也要和他交往,而身为我青梅竹马加男友的罗政宇也不惜豁出去,就知道他们爱得有多疯了。只是人家都这么选择了,我能怎样?」

    「既然连你这最大阻碍都成全了,他们后来为什么分手?」

    梁雪蔷笑了。「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冬薇可能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对爱情很却步,她是那种一旦察觉到感情失控,会为了求自保、避免自己受伤害就放手的人。罗政宇当年应该被甩得很莫名其妙,因而选择出国疗情伤。」

    她更进一步说:「上回在宴会看到他们站在一块,我就觉得奇怪,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呐,你要小心,毕竟他们当年不是不爱,也不是有什么第三者介入,这样的情况死灰复燃率非常高。」

    这回赫墨言沉默不语。

    最后她又补了一刀,「我一直无法理解,像冬薇这样谨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和你结婚?如果代入她妈妈影响她最深的一句话——不爱最大,因为她不爱你,所以在感情里永远不会输,以此解释,就可以理解她选择这桩婚事的原因了。」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他脸色都快变铁青了。

    「和不知惜福的冬薇比起来,我更值得人珍惜。」

    「似乎是。不过,那个人一定不是我。」他起身欲离开,看着梁雪蔷说:「冬薇不爱我的事她从来没有隐瞒我,婚前我就知道,因此,娶一个这样的妻子也是我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仍要娶她?

    「连不爱都可以告诉我,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梁雪蔷呼吸一窒。赫墨言在护着梁冬薇,这种情况他还护着她?他是真的对她动心了?「你总有一天会后悔!」她恨恨的说。

    赫墨言勾起嘴角。「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希望那天赶快到来。」

    这是真心话,会后悔就表示迷恋不再,忽然看清楚一切,可现在的他……还处于心甘情愿的阶段——

    心甘情愿的等她只看着他。

    心甘情愿的等她走向他。

    心甘情愿的等她……爱上他。

    只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再有那个姓罗的挡在中间啊?一想到那家伙,他真的很难不在意……

    赫氏夫妻最近都各有苦恼,彼此间难以启齿或找不到适当时机说话,让近一星期来,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整个不太对劲。

    赫墨言注意到了,梁冬薇像是有话想问他,可欲言又止后,终究什么也没说。以前好像没有这种状况,她对他说话哪时会这样斟酌再三,还客气咧?

    现在夫妻俩相敬如「冰」,只是他们的互动一向直来直往,什么时候像这样小心翼翼的像在拆弹了?感觉上就像怕破坏目前的和谐,却不知道越是如此,互动越奇怪。

    这几天赫墨言在公司常闪神,这件事已经多少影响到他了,他觉得他们应该找个机会聊聊,再不好好谈谈,他又要出国出差了。这回出去他原本想约她的,可看她忙,而且是要去近一个星期,想一想还是算了。

    况且他最近怪事不少,某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时不时的出现在他公司,虽说是为了公事,但也不过是他这回出差刚好可以顺道去看看扬鼎想投资建饭店的地点,这种在电话中就能说清楚的事,梁雪蔷有必要这样天天到德利报到吗?当他公司是自家厨房似的。

    他暗示过她,她却说老朋友多年不见,多见几次面有那么困扰吗?她送来自制的美食,他不好当众给她难堪,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东西分送给员工吃,说不合他胃口。

    他清楚这把戏梁雪蔷玩不了多久,她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只是她不时出现在他公司,她不怕「一人成虎」他可怕,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只虎。

    果然,她才出现个四、五次,上一次秘书就问他,听说梁大小姐和他交往过?近来梁大小姐常出现在他们公司,是否意味着两人「死灰复燃」?

    梁雪蔷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他和梁冬薇结婚的事知道的人很少,秘书和特助算少数知情的人,细心的秘书甚至由着他自结婚后不涉足声色场所,若真过到重要的应酬,客户又性喜渔色时,他也只是去那里打个招呼,在十点前一定离开。

    秘书也注意到老板衣着配色上的不同,明明穿着最不喜欢的西装,口里抱怨着赫太太的跋扈,可老板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眼睛在笑,神情甚至有些得意。

    建筑师出身的老板摄影技术不错,近来秘书又发现他喜欢拍天空,问了他,他只是笑,所以秘书想,一个男人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蠢事,绝大部分和喜欢的女人有关。

    秘书知道老板的改变是为了太太,但是不少员工仍以为老板未婚,因此猜测梁大小姐是老板近来改变的原因,他明知不是却也不晓得如何帮老板澄清。

    但没人想得到,梁雪蔷玩手段是犯了赫墨言大忌,他下了命令,以后梁大小姐若到公司来,一律挡在楼下的会客室,不必通报他。挹资扬鼎的事他也拨款了,想不透两人还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

    这日他回到家中打开门,难得有人比他更早到家,因为客厅的灯是打开的。他瞧瞧看看,没看到伊人踪影,唤了声,「赫太太?」

    没人回应。

    「赫太太……」赤着脚踩在地球上,赫墨言走进主卧室找着梁冬薇,但里头连灯都没开。

    到了房子最底的书房,他发现房门虚掩,里头有灯光透出来,他轻轻走进去,发现梁冬薇坐在靠阳台的位置,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他移动步伐靠近,也许是地毯吸收了足音,也可能是她太过专心,人都在身后了,她还是专注在绘图上。

    擦了又画、画了又擦,一修再修后,梁冬薇吐了口长气,终于搁笔放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老是画不好!」她有点生气的搁下素描铅笔,盯着素描簿看。

    她最近是怎么了?心浮气躁的C像自从知道姊姊心中的最爱是赫墨言后,她的心就常这样焦虑不安,在宴会中姊姊看他的眼神,那爱意露骨到令人讶异。

    姊姊对于抢夺她东西的「游戏」向来乐此不疲,小时候是野蛮的抢法,长大后变得会设局陷害人,更可怕的是,在陷害人之前她还会前来示好,待她信任她、同情她后她再下手。

    也许是因为没有什么兄弟姊妹,她一直渴望有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伴,加上梁雪蔷诚恳的样子不少人看了都会卸下心防,结果就是和她一样被骗得团团转。

    她从来不认为姊姊是那种只要对方已婚就会自律保持距离的人,毕竟姊姊想抢的人事物,什么时候有过「盗亦有道」了?

    起初这一切还只是她的猜测,不过后来的一些事真的应验她所想。罗政宇曾暗示她要小心她姊姊,虽然对细节完全不提,可她想,他多少是顾念和姊姊的青梅竹马情,会这样说,一定知道了什么。

    德利建设的那条线,后来都是Maya在跑,连Maya也警告她,说她家姊姊会不会和「赫先生」走太近了?Maya星期三、五去开会,两次都看到梁大小姐在他办公室,其中一次他们还状似亲密的在说话……

    与其说这是巧合,不如说发生的频率太高了,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大姨子成天出现在妹夫的办公室,更何况他们连一点工作上的交集都没有?

    今天她还得知德利挹资扬鼎,赫墨言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姊姊吗?他们结婚后,他连提都不曾提到挹资的事,为什么和前女友一重逢马上慷慨解囊?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看来姊姊开始有所行动了,她的烦心忧虑正起因于此。

    赫墨言和她婚后相处愉快,无论各方面他们都是最契合的「同居人」,可是在婚前的协定中,他们早知道不会喜欢上彼此。

    她明白他对她好,却不认为那表示他喜欢她,因为她也对他不错,只是,那是喜欢吗?她喜欢赫墨言?

    这样的问题出现在心中,梁冬薇吓了一跳。她怎么……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这是连问都不必问的吧?

    她不喜欢他,她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可是、可是……何以姊姊的事会让她如此心慌、这样难过?当初结这个婚,不正因为确定自己不可能会喜欢上他,她才嫁的吗?

    不心动、不去爱,就不会有因为被背叛而伤心的可能。

    当年和罗政宇的情事……老实说,那时恋情才开始,刚萌芽的情意能深到什么地步?然而分手时,她还是痛了好久,这让她看清楚自己,她一点也不坚强,她的冷漠只是伪装出来的。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脆弱,到了适婚年龄,为了不让外公担心,她才替自己选了条自以为是的「康庄大道」。

    可是,这真的是条康庄大道吗?她所以为能获得的淡然平静,随着和赫墨言越来越多交集起了变化,她之前所以为的,似乎不是后来的这样了。

    初识时,她觉得赫墨言粗鲁不文,认识越久却觉得那是率真不造假,他天生性子就如此;她原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粗俗男人,可多了解就发现他相当有内涵;她还以为他是个流连花丛的浪子,后来才知道传闻是真,也是假。他的确上酒店,但那只是应酬,也确实有不少酒店小姐中意他,可那是因为在那个地方难得看到一个从来不晕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男人,在男女关系上,他并不乱来。

    于是,一开始觉得不是她的菜、绝无可能爱上的男人,在她眼里慢慢变得可爱了起来。

    可爱?那个高个儿?梁冬薇又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眼睛出了问题吗?低头再看一下她笔下的那双眼,是长这样的吗?是否因为她的眼睛有问题,才会越画越糟?

    她忍不住又皱了眉。「真是的,该去看眼睛了。」

    「的确,越画越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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