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那个女人。”

    数日后的某个夜晚,婚房的主卧室里,他们相拥睡着。林予森没看表,但也知道现在至少午夜零点敲过了。

    突然之间,怀里窝着的女人轻轻地、不满地咕哝了这么一句:“我讨厌那个女人。”

    他微微怔忡,“瞳瞳?”她在说梦话?

    “木头,我睡不着啦。”下一秒钟,关影瞳“霍”的一下从他怀中翻坐起身,顺带着推开棉被,拧亮床头灯,“胸口好闷,很想咬人。”

    林予森跟着坐起身,突然亮起的室内灯光令他难以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怎么了?”他宠爱地揽住娇妻,“胸口闷?要不要倒杯水给你?”

    “不是啦。是田玖琳那个女人——想到她我心里就堵得慌!”关影瞳重重地吐一口气。

    林予森默然,的确,田玖琳调来上海分公司才一个多月,已经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和众同事打成一片。每天一大早,销售部里就飘着她从美国带来的蓝山咖啡的香气,她给每个人泡咖啡——包括林予森,也包括关影瞳;每天中午,她呼朋引伴,叫上众同事一起去附近餐馆寻觅吃食,今天川菜,明天火锅,吃得不亦乐乎;下午下班之前,她一定要安排好晚上的娱乐活动,有时抓A女去逛街,有时拖B男去饮茶。这样几次下来,大家都喜欢上她大大咧咧、爱玩爱闹的性格,有什么事都想着叫上她。

    而她的这一系列笼络人心的小手段,恰恰是关影瞳最讨厌的。她一向主张以能力服人,对同事下属很少主动表示亲热。

    两相对比之下,大家越来越喜欢田玖琳,越来越讨厌关影瞳。有时工作不力被关影瞳骂了,他们会很自然地找到田玖琳,向她倾吐苦水,听她安慰。

    这些事关影瞳不是不知道,所以才更胸闷哪——田玖琳的做法,已经严重地影响到办公室内的专业氛围了,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家亲,彼此之间经常包庇放水,工作效率跌至前所未有的低谷。

    关影瞳对此感到不忿,于是继续骂人,但无力扭转这形势,只把大家越骂越远。手底下几个在商洽中的大CASE,下属越来越不帮忙,很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累死。

    “唉……”关影瞳叹了口气,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老公你先睡吧,我下去更新一下销售数据,这样到月底的时候就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她披了件晨缕就要下床,林予森叹口气,伸手按回她肩膀,“瞳瞳,现在都快一点了。”这么拼做什么?那群下属并不会领情。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做点正事。”她坚持下了床,回头嘱咐他,“你别等我,先睡哦!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呢。”她撒娇地抱了他一下,然后迈着疲累的步伐走出卧室。

    林予森望着她背影,忍不住心疼,这段时间,她好像又瘦了些,既要为工作奔忙,又要烦恼田玖琳的事,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累垮的。

    他深深叹息,但无力劝她什么。瞳瞳很要强,尤其是在遭到挑衅时,更会强烈反弹——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于是,他打消睡意,也穿衣下床,准备去厨房为她泡一杯热牛奶来助眠。

    正在这个时候,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屏幕上闪着个陌生的号码。

    “喂?”他接起。

    那边传来酥媚入骨的低哑笑声:“接得很快哟。林经理,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呢?”

    “田……玖琳?”认出这把声音,林予森皱起眉。现在凌晨一点了,她打电话给已婚男子,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是我。林经理,你猜我现在人在哪里?”田玖琳笑嘻嘻地问道,身边似是有柔美的钢琴声做伴,也隐隐有人声。

    是怎样?打来纯聊天吗?林予森压下心中小小的不悦,仍是维持友好风度地建议:“田小姐,现在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到公司里再说好吗?”

    “哇,你下了班说话还这么一本正经呀?”田玖琳继续和他闹,“告诉你吧,我现在在宝隆酒店16楼,‘信亚’副总裁EVANS·SCAVO的套房里哦。那老家伙去洗澡了。”

    “什么?”林予森一怔,三秒钟后,猛然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田小姐,请你自重,我们启泰的销售团队并不需要靠这种手段来拉业务。”他的声音带上薄怒。“信亚”的这个CASE一直是关影瞳在跟进的,和对方也谈得差不多了,田玖琳这时候横插一脚是要干什么?更何况,深更半夜跑到男人的宾馆套房里谈业务,能谈出什么好来?

    “什么手段不手段,讲得好难听啊!”田玖琳依旧笑得声如银铃,“女人做事自有女人的一套方法,有的时候为了得到令人满意的合约,就必须要做出点儿牺牲呢。关于这一点——林经理,我相信关副理也会非常同意我的观点吧?”

    “她不是那种人。”这女人是想说他的瞳瞳也会像她一样用身体交换合约?荒唐!林予森下颌紧绷,心中怒火渐炽,“田小姐,如果没别的事,我要挂电话了。”

    “哎哎,别挂别挂!”那边一迭声地叫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他的耐性快用完了。

    “替我向关副理问声好——呵呵,她在睡觉吧?对了,别忘了转告她哦,‘信亚’的这个案子就包在我身上咯,请她一定放心!”田玖琳大笑着说完这几句,率先挂上电话。

    “喂,喂?”他对着手机连唤几声,可彼端只传来阵阵的忙音。他用力按下手机,田玖琳的那番话令他心情无法平静。她究竟想暗示什么?是打算搅黄他老婆手上的案子,还是暗指他老婆与“信亚”的人私下有染?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瞳瞳说得对,这个田玖琳的确可以把人逼疯。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人家的老公挑拨离间——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女人吗?

    他信任瞳瞳,相信她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只是,方才田玖琳那充满暗示性的甜美语调,令他胸口一阵阵发闷。怎可以这样侮辱他的妻子?怎可以将恶意的揣测随意掷向无辜的人身上?区区一个经理的职位,就让田玖琳斗红了眼了吗?或者,她有更深层的目的?

    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看床头钟,凌晨一点半了,唉,被田玖琳耽误了这么久。

    他下床走出主卧室,一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关影瞳懒洋洋地窝在大沙发里,膝盖上放着手提电脑。她手里握着鼠标缓慢移动,可眼皮一直往下耷拉,下巴不停点啊点。

    一见此景,他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连忙走过去推醒她,“瞳瞳,瞳瞳!”

    几秒钟后,关影瞳“咚”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四处张望,“啊?什么?什么?”

    林予森忍不住轻笑,“你睡糊涂了,回房去睡吧。”说着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鼠标,快速点了几下,替她关掉电脑。

    “唔。”关影瞳刚从睡梦中醒来,人还有些懵懵的,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直觉地偎入老公怀中找温暖,“老公,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哦。”

    “什么梦?”他伸手替她系紧晨缕的带子,搂着她往卧室里走。

    “我梦见我和田玖琳那个女人打起来了。”她边走边说,孩子气地揉着眼睛:好困哪……

    “哦?怎么会?”将她塞入棉被中,他轻问。

    “我好像梦到一家餐厅,我和她面对面坐着在吃饭。”她乖乖闭上眼,但嘴里叙述未停,“突然她说了什么令我不爽的话,结果我就拿桌上的酒泼她咯!虽然是梦,但感觉还是很过瘾!可是后来,她比我更过分,居然抓起旁边的叉子要叉我耶!”她又张开眼睛了,表情愤愤的。

    林予森微微耸了下鼻子,听她说的,那情景好似很血腥。他替她将棉被拉高到下巴处,自己也躺上床,搂住她,一边问:“那你呢?被她叉到没有?”

    “不知道。后来你叫我,我就醒了。”她嘴角带笑地睐他一眼,“谢谢你哦,梦中救我一命。”

    又说傻话了。林予森摇头笑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睡了。”

    怀中的佳人闭上了眼,被他哄着,很快沉入梦乡。而充当了枕头兼靠垫的林予森,却苦恼地睁着眼,望住天花板,彻夜未眠。

    他在想:这只是梦吗?还是某个预兆呢?

    他不迷信,可是总隐隐觉得不放心。田玖琳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不能不令人怀疑。

    他的瞳瞳虽然总是气势汹汹的,却是个实心眼的人,若有心人候着在她背后捅上一刀,她如何能防?

    在梦里,他能救她一命。可是,现实中呢?

    第二天上午,林予森将田玖琳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田玖琳今日打扮得像个艺术家,短发用发带束起,身穿玫瑰紫色紧身套头衫和缩脚中裤,球鞋上,再套一双条纹袜套。她对自己今天的装扮很满意——因为刚才在走廊里,收到了关影瞳投来的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是的,毫不掩饰——那个女人傻就是傻在这里,也因而注定了——要败给她。

    她大咧咧地跳上林予森的办公桌,从高处俯视他英俊的容颜,“经理大人这么早传唤我是有什么事?”

    林予森面颊微微一凛,他非常不喜欢她的坐姿,大腿抬得很高,简直构成挑逗。但想想还是算了,有大事要谈,小事暂且丢开一边。

    “昨天晚上,你真的去了宝隆?”他扬眉问着田玖琳。

    “是啊。‘信亚’的副总裁找我谈事情,我哪里敢不去?”田玖琳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林予森表情严肃,“你们有没有……”

    “上床?当然有。”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那老外虽然年纪大了点儿,可依旧是个浪漫的好情人哦!”

    “田玖琳!”他生气了,生平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事!“我郑重声明过,‘启泰’不需要以这种肮脏的方法来拉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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