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消磨,场外场内人同样焦灼的第42分钟,师大附高罚出战术角球,沈钧方担任主罚,他幽深的眸子一转,余光扫想球场四周的同时传球,位置敲是左侧底线的王盟,蝎子队的球员发现后,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逼抢,然而,王盟不等对方球员靠近,横向一趟,踢出了一记弧线球,球划出一条半圆的曲线,又急又快击中球门远门柱!师大附高的人心从高空落入谷底,不由得唏嘘,只有沈钧方一人不动声色地严阵以待,眨眼功夫,那粒球竟然奇迹般飞速旋转,三秒后应声入网!蝎子队的门将本来还在轻慢大笑,兀地,高扬的嘴角僵硬起来,想要再扑救那个突变,已是迟了。这粒球不是高空球,而是一记半低空球,场外的蔡又辉看得清楚——先别说学生,连职业球员踢都存在角度刁却缺乏力量和速度的球,王盟能集中弧线角度、力量和速度,称得上是弧线球破网一个十分精辟的例子!他真的只有17岁吗?蔡又辉瞪大双眼。

    余韵未歇,中场休息的哨子也随之响起。

    王盟刚回到休息区就被大伙围在中间,他眯缝着眼四处寻觅,沈钧方笑了笑,“你在找汽水,还是找给你汽水的人?”

    王盟抓头一笑,“有区别吗?”

    “一个是物,一个是人,当然不同。”沈钧方优雅地一欠身,“我先去休息了,要跟你聊天的人太多。”

    “喂,事情还有结束呢。”王盟唤住他颀长的身形。

    “知道了。”他摆手,眉眼弯弯,“送你‘水’的‘人’来了。”

    骆子炫一叉腰,递来毛巾和矿泉水,“没有颜色,不过比有颜色的好。”

    王盟怔怔地愣了一下,很快再度一勾笑痕,“哦。”

    “你‘哦’什么?不懂装懂。”骆子炫在他的额前弹了一下,“耍帅要看时宜,提心吊胆的事,师大附高的人可不媳。”

    “会长学姐。”王盟望着她,“你排斥意料外的结果吗?”

    “那要看意料外的结果如何。”骆子炫哼了哼。

    “不看意料,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来的?”队长夏国傲不知何时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护短了?”骆子炫扬手撩发丝,“不知是哪个人曾经信誓旦旦说,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不能因为一个变化影响到全局。”

    夏国敖抬眼,半晌,一字一句说:“如果前提是利变,那么这句话我收回。”

    “随便你们,男生都是这样,老爱装出一副‘我的苦衷你不了解’的样子!唾弃,有什么了不起的!”骆子炫悻悻走开。

    王盟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偏过头,不知想什么。

    “你最近思考的时间很长。”夏国敖敛眉,“有什么觉悟?”

    “很多。”王盟眨眼,“来这里以后觉悟很多。”

    “首先?”

    “首先……就是不能总是睡觉了。”

    “小子……”两只手夹住王盟的脸颊,“正常人都不会总是睡觉的!”

    “杨冲你的手没有洗……”

    一群问题儿童又来了,夏国敖无奈地低下头,只是,底下的双目却是闪亮的。

    后半耻快再度拉开帷幕,上场前,蔡又辉拍拍好友的肩,“拜托了。”

    “加油的嗓门大点。”夏国敖上场前,只丢下这么一句。

    蔡又辉眼圈一热,源源不断地力量涌上心头。

    下半场,曾经被突袭过一次的蝎子队,以更加勇猛的气势发起攻击,那撞人的招术自然不在话下,王盟抹了一把汗,不着痕迹看向另一个人,第71分钟时夏国敖进攻受阻,蝎子队防守犯规,师大附高再度获得一个左侧角球,沈钧方将角球罚至禁区中路,对方禁区阵脚大乱,蝎子队高大队员经过三次头顶后,球眼看就要落在对方球员面,守候在他身边的王盟突然快一步冲上前,背队球门,飞身用右脚跟一垫,球直飞球门右上角,当时虽有站在球门线上一米八四的后卫跃起头球,可惜没碰到足球的丁点皮毛,它像滑落的一颗流星,光滑四射吊入网内。在场那些涂抹花脸、拿着哨子狂吹的球迷,不论是对方校友还是师大附高的学生,均抱以雷鸣掌声,连夏国敖也毫不吝啬地挑起大拇指,“NICE!”

    王盟回头瞅瞅球门,面露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对沈钧方一笑,“再一次呢?”

    沈钧方扬眉,“有何不可?”

    一时间,师大附高的人都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机会z会是要自己制造的!比赛结束前3分钟,蝎子队阵脚大乱,对方门将大脚开球到前场中路,沈钧方在边路凯歌凯旋的协助下头球后解被攻之围,带球过人时挺过冲撞,硬把球牢牢拦在脚下,困境中凌空一脚长传,王盟在禁区内得球,背队球门一个近乎260度的转身,右脚外背垫射入网!

    “好小子,他在这种环境下还玩‘帽子戏法’?”蔡又辉激动地站了起来。

    “呵,那小子不是说要讨回这笔债?”骆子炫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若有所思笑了,“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帽子戏法虽是个人的精湛球技,但也是在场师大附高球员拼命提供的机会,伤痕累累的他们体会到一个真谛: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对付蝎子一类的球队,不能拿同样的犯规去玷污足球,就只能豁出去!忘记疼、忽略流血、经受住一切难以入耳的话,把那些当作迈向全国大赛的更新站点!

    经过没有门将的背水一战,王盟成为新人界的“球场魔术师”!师大附高成为本届高校联赛的最抢眼黑马!

    赢了这场比赛,全国大赛的大门也由此敞开!

    比赛结束后,大部人马陆陆续续离开体育场,只剩下王盟与沈钧方滞留未走。

    王盟被十几个球迷还有不知名的男人围在小小的圈子内问东问西,沈钧方看得清楚,其中有东陵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看来又有颗优秀苗子被他们相中了,他优雅地理理发丝,笑着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帮队友一起收拾运动袋。

    “Valentine!”

    沈钧方的手一顿,会叫他英文名字的只有名成高中的队友,不用看,听声音也知道那是什么人,甚至在对方靠近的瞬间,那股熟悉感就游走遍全身。

    韩阳和闵敏一前一后站着,说话的不是韩阳,而是闵敏,她担忧地瞅着这两个昔日的好友,柔柔呼唤,希望改变僵硬的气氛。

    “是你们啊。”沈钧方微微一笑,继续整理东西,“是不是有点惊讶,师大附高这样散沙似的队伍竟然能打败蝎子队?”

    “为什么?”韩阳冷冷地望着他,拳头暗暗握紧。

    “什么?”沈钧方明知故问,轻笑道:“你还不明白,只要有横心敢打敢拼,没有什么事做不到。”

    “我问的不是这个!”韩阳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背叛我来到这里?你不知道你赢了就意味着要和我面对面厮杀?”

    “知道啊。”沈钧方挥手止住前来阻止的闵敏,依然笑不离口,“韩阳,我们不是孝子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我想单打独斗不可以吗?在你身边,我实在没有办法好好施展才华,总是要迁就你的战术、迁就你的脾气、给你收拾烂摊子,什么时候才能发挥所长?你看师大附高的人,他们很听我的,所以赢了,这就证明了我的价值。”

    “我们不能并肩战斗吗?”韩阳诧异地问,心如刀绞,“胜负对你来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

    “不能。”沈钧方斩钉截铁地回答,“胜负对每个渴望足球的人都很重要,不然,你也不会为了它经常和名成高中的队长桑槐刀剑相向,不是吗?”

    韩阳死死盯着他,狠狠地说:“你不是急功近利的人!”

    “错了,我一直都是。”沈钧方云淡风轻地笑,“是你没懂我,一只一厢情愿把我当圣人,当你身边的点缀物。”

    “不,我没有,Valentine你回来!”韩阳面色铁青,试图想要摇醒他。

    沈钧方闪开,“不要纠缠了,这样像什么样子!没有我你就赢不了比赛吗?”

    韩阳顿住,依稀意识到什么,又被那强大的挫败感侵袭,痛苦地无以复加,对他来说重要的一个是足球,一个是沈钧方,两者支撑起他黑暗晦涩的天地,现在有一方倒了,他该怎么自处?

    纠缠?不是说要永远做好友吗?都只是随口说说吗?

    韩阳没再看沈钧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闵敏伤心地落泪了,紧跟在后面想要照顾他一下,却被沈钧方叫住。

    “让他一个人面对。”

    “Valentine,你太过分了!”闵敏两眼通红,咬着嘴唇鼓起勇气控诉他,“一声不吭跑到师大附高,把韩阳独自丢在名成高中,这算什么好朋友?他很在乎你这个朋友,如果你不在乎他,就不要用感情来伤他!”

    “不受伤,就永远也学不会成长。”支撑半天,双腿早已乏力的沈钧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捂着膝盖的双手也被汗水濡湿,“有我在,他什么时候能独立面对困难?我不可能为他圆场圆一辈子,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帮他和外人沟通,那样的我是个枷锁,不是帮他的朋友,闵敏,你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

    “Valentine你……不要紧吧?”他的脸色苍白无血色,闵敏吓了一跳,“要不要我扶你去急诊室?”

    “不用了,谢谢。”沈钧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之所以叫你留下,也是为让你看到这一幕,对不起,要说抱歉的确实是我。前些日子我的脚伤一直没好,医生说必须进行彻底手术,但要半年才能恢复,我不想耽误比赛就在腿里打了12枚钢钉,最近在我不间断的复健下,导致了腿内钢钉的发炎,现在……也许撑不了多久,我走是不想拖累韩阳,他不会允许我带伤上场,就算上了场也会心不在焉照顾我,还不如他弄不清楚我的情况。毫无顾忌发挥,而我在师大附高也可以和他真正的比赛,就算有什么大的代价我也甘愿承受,我要你明白以后能好好开导他,懂吗?”

    腿上有12枚钢钉!这岂不是步步为艰?

    闵敏震惊地掩嘴唇,“Valentine,你太冒险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为什么非要急于一时呢?将来韩阳知道,他还是会恨你的。”

    “你不明白。”沈钧方幽然地叹息,“没有来日方长,我本来到明年也要离开中国,到我爸妈工作的那个国家念书、然后考大学,什么时候回来都很难说,将来碰面他是代表中国参加世少赛、世青赛的队员之一,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也许从商、也许从政,和他一起奔跑在绿茵场是决不可能的,所以,不要遗憾,输也好,赢也好,只要没有遗憾就是一趁比赛。”闵敏似乎懂了,她双眼红润地点头,“你要我怎么做呢?韩阳不需要你以外的人帮助,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沈钧方温柔地笑笑,“怎么会?闵敏,只要是人都怕孤独,尤其在失落的时候,如果你真的关心他,守候在他身边总有办法帮助他。”

    “真的吗?”

    “嗯。”

    送走闵敏远去的身影,一只手伸向他,“要我扶你起来吗?”

    沈钧方回头看,正是刚才被人潮拥挤在当中的王盟,他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真对不起。”

    “你今天道歉的次数真多。”王盟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反正比赛赢了,还是那句老话,你为什么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大附高的人都很高兴。”

    “你也变了很多。”沈钧方拉住他的手,吃力地站起来。

    王盟抓抓头,“是吗?”

    “除了这个动作。”沈钧方也笑了。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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