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双日同天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君前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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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詥踱着步子,笑道:“没想到你李鸿藻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问你,如果不通过考试选拔人才,那要考什么法子,难道在大街上摸摸脑袋就是一个?你李鸿藻、内阁的孙逸仙,康广厦、湖南老神童、前清的熊赐履、范文程、徐元梦、陆陇其那个不是从科举里滚出来的名臣干吏,不也是功彪史册嘛!”

    李鸿藻正要答话,听外面监试厅那边响起一片吵嚷声,皱了皱眉头吩咐一个考务:“去,叫监试厅巡检过来!”话音未落,监试巡检已大步跨了进来,载沣问道:“这是国家正规的考试地点,谁在外头撒野?”

    “回主考大人,有个举子闯到公堂上来了!”

    “他要干什么?”

    “他请见二位主考,要面试!”

    奕詥和李鸿藻对视了一眼,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胆大妄为的,李鸿藻冷冷的说道:“叫他进来。那巡检果然带进一个年轻人,向两个主考鞠了一个躬,说道:“晚生傅斯年拜见两位老师!”

    奕詥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番,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晚生以应试人身份求见主考,何谓之胡闹?”

    “我没说你‘求见’是胡闹。你标新立异,独自要求面试。若众人都如你这样,国家法统何在,朝廷制度何在?——来!”

    “在!”

    “拖去监试厅,打四十大板!”

    “是。”

    几个警卫扑上来,见傅斯年巍然不动,竟愣住了。傅斯年放声大笑,指着李鸿藻说:“你李鸿藻徒有虚名,却不是名士!不用你们拖,监试厅在哪里?我自己去!”说着,摇摇摆摆的跟着警卫去了。

    李鸿藻厌恶的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人像个疯子!”

    “是个狂生。”奕詥一边说,一边翻阅各房试官推荐上来的墨卷,果然没有傅斯年的,又笑道:“一定是这小子觉得自己要名落孙山,急了,别出心裁地闹一闹罢了。”正说着,龙门内明远楼那边有一个太监气喘吁吁跑来,李鸿藻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安德海来了,恐怕有旨意了。”

    二人一同走出至公堂,奕詥刚要开口问,安德海说道:“皇上亲临,已经到了龙门外。快,快开正门迎驾!”

    奕詥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上已经驾临考试院了!”

    奕詥、李鸿藻当时激动得脸色涨红,一齐转身回至公堂穿上朝服,出来向人们吩咐道:“各房的考官通知考生,不得擅自离开考棚,否则除名不贷——放炮,开中门,迎接圣驾!”

    很快就见到皇帝在龙门外下了銮驾,由孙中山、熊希龄、康有为三位大臣陪着。奕詥、李鸿藻连忙下跪向皇上请安。

    “起来吧!”李宸身着明黄缎暗龙纹绣明黄八团龙纹中袍,外面罩着明黄绣十二团龙纹纱袍,头戴常服冠,腰系明黄缎暗龙纹嵌红宝石腰带,脚蹬明黄缎镶青缎织金绸边金龙头扣暗龙纹绣龙纹米黄色底玉羽龙鞋,牛尾辫上排排缀着贴金箔的东珠,牛尾辫上还系着明黄缎金黄暗龙纹镶边暗龙纹绣五爪金龙带和明黄流苏,似乎很高兴,手摇一把御用折扇,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到明远楼前,仰脸看看彩漆剥落的屋檐斗拱,说道:“这楼是哪年建的?”

    “前明万历二年建的。”康有为笑道:“康熙十七年大修过一次,原来预备作博学鸿儒科使用。后来,康熙把殿试改在太和殿,就没有用这地方。”

    李宸又用折扇指着明远楼西边的小楼,问道:“那楼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了望楼。”李鸿藻忙解释道:“倒不是为了防贼,主要是怕里外传递夹带,也只是表示严密关防的意思而已。”

    李宸一听就笑了,奕詥见他兴致很好,一路走一路指点,那是东西号舍七十区,东边监试厅,弥封、受卷、供给三所,对读、誊录二所,又是什么会经堂、燕喜堂等等……”

    李宸边听边点头微笑,叹道:“太旧了,还赶不上南京贡院呢,广厦,叫教育部核算一下,全部修茸一下要多少钱,不该省的就不能将就。苏联、美国的外交官上个月朝见朕的时候,想参观帝国考试制度,朕没有允许,就为这个原因,这考试院破旧得有碍观瞻。这是朝廷的脸面,脸脏了要赶紧洗,不是么?”

    康有为忙说:“皇上说的极是。”

    李宸又转脸对载沣和李鸿藻两个主考说:“这一科选在了夏天,无病无灾平安过来,你们办差还算是尽心——查出有带夹带、传递舞弊这些事么?”

    “这是哪一科都免不了的。”李鸿藻见皇上看自己,忙躬身说道,“三千八百六十七名应试考生,难免良莠不齐,共查出夹带、顶替、传递的舞弊者四十二名,还有五名中途患病,未到终场退出的,现在场内还有举子三千八百二十名。”

    奕詥笑道:“还有一名咆哮公堂,要求面试的,将被逐出考场。”于是,就把刚才傅斯年大闹至公堂的事说了。

    李宸龙足已经跨进至公堂,听见这事,觉得新鲜,说道:“这个考生胆子不小,叫过来朕看看。”说罢也不就坐,站在案前翻看墨卷。几个大臣都站在孔子牌位右侧。

    李宸拿起一份墨卷看着,问道:“这是各房推荐上来的么?”

    李鸿藻一看那是自己看过的,忙道:“是。是西区不知哪一房的,大约是‘元’字号的考生。没有拆封,臣也不知道是谁。”

    李宸凝神细看,那题目是《论英国改革图强之新政》,字写得圆润端正,十分好看,李宸一边看一边拿起笔把文中的“俟”字改成“伺”字才放了下去,又问,“落选的卷子呢?”

    奕詥忙指着东侧靠墙一溜大柜,带着皇上走过去。落选的卷子按各行省、各府县州存放,每卷都标了墨签,一叠叠整理得十分清楚。李宸装作漫不经心,随便抽出一份看看又放了回去。来到南阳市唐河县一栏处,格子里只有两份,李宸都取了出来,看了看,竟拆掉了弥封。

    第一份就是“唐河县冯友兰”的卷子,取了过来,到窗前光亮地方看了看,觉得文字还不错,就是里头有一处地方稍稍有点儿荫湿了。他也不把卷子放回原处,回到案前就撂在载沣他们选中的那一叠卷子上头。抬头看见一个考生正直挺挺的跪在至公堂外面,就问:“你是李侍尧?你有什么能耐,敢在这至公堂咆哮?”

    傅斯年见皇上亲自查卷,里外大小官员几十个人摒息凝神,那种令人窒息的威严气氛,使他心头不免慌乱起来。见皇上问自己,他倒稍微觉得平静下来,连连叩头道:“回万岁爷的话:考生会作诗,八股文也会作,中外历史政治文化无不精通,但连考过三次都考不上,也不知是为什么,因而请求面试,并不敢咆哮公堂。”

    “天子如今重文章,尔曹何必论汉唐。”李宸沉着脸对李鸿藻说:“你找出他的墨卷给朕看,哼,国家选拔人才一向是以时政为主,能做几首歪诗,就这么狂妄?两位主考处置得非常公正。

    但你想面试,朕就让你面试,靠着诗书和八股文振兴不了国家,朕就问你几个问题,能答上来,朕当场就给你官做。”

    在场众人全都吃了一惊,本以为皇上会对这样的狂生一顿乱棍打出去或是直接关进班房里,没想到竟然答应了对方荒谬的请求,令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傅斯年也有点意外,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自己能够答出这些问题,就可一跃龙门。

    李宸略略一思索说道:“美国与法国的政治体制最大的差异是什么?”

    傅斯年沉吟了一会儿,答道:“美国政体,从大的方面说,没有君主,是实行共和制的国家。美国共和制的特点是实行三权分立,但行政、立法、司法三大机构中,又以掌握行政和军事大权的总统为核心。因此美国政体是‘总统制共和制’。‘联邦制’是美国的国家结构,而不是政体。法国政体在法国,总统和议会都由全民直接选举产生,总理一职由议会的多数派出任。由于过去实行的是总统7年制、议会5年制,不同的选举时间,总统和议会多数派就可能不是来自同一阵营,因而造成总统和总理二人一个来自左派,一个来自右派,形成‘左右共治’的局面,这也是法国政坛独特的现象。”

    李宸点了点头笑道:“刚才是抛砖引玉,下面的问题会难一些,你给朕比较一下中西政治思想有哪些异同之处?”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这不是单纯两个国家的比较,而是中国与整个西方国家的政治意识形态的比较,回答这个问题不仅需要对中国和西方各国政治思想、制度,体制、文化等多方面的了解,还需要有高度的概括能力,而且君前奏对绝不会给傅斯年过多的思考时间,最关键的是,在皇上面前对中西方政治进行评论,要是稍稍说的不妥可能就会惹得龙颜震怒,在场众人听了这个问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年轻狂妄的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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