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宣她们进来。”王母命令道。

    一阵环佩丁当之后,四个宫装仙女恭敬地进入了寝殿。

    林花一斜眼,乐了。那四个仙女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欺负鬼头的丑女×4。

    “你们都去见见林花吧,从今天起你们要亲如姐妹。”王母再下命令。

    “是,娘娘。”丑女×4装着是第一次见面一般,盈盈对她一施礼。

    “喂,丑女×4,几日不见就忘了本小姐吗?装什么装?”林花高扬起下巴,怪怪的语气中隐藏着不容小看的威胁。

    那四个仙女一惊,怯怯看看王母的脸色,幸好她和湟凡天在交谈,似乎没有注意她们。否则让王母知道她们欺负勰悫,必会给她们严厉的处罚。

    王母娘娘是个赏罚分明的女人。

    为首的菀洛仙子摆出一脸假笑,“林花妹妹,你来天界的日子尚浅,今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以问我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她朝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拉起林花的手,一副想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

    那几人顿时会意,纷纷上前向她示好。

    林花怀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巡梭了一番,还是欣然接受。她不是个器量狭小的人,既然别人向她伸出了友谊之手,她当然不会推开。

    “好的,你们都叫什么?”她笑问。

    四个仙子依次抱出自己的名讳,林花的思绪却忽然飘到了勰悫的身上——如果他知道她和他们做了好姐妹,他的下巴只怕会掉到地上吧?

    如果……

    想着一大堆有趣的事情,林花嗤嗤笑出声。王母和丑女×4一交换眼神,全都眯着眼阴阴笑了!

    空气,仿佛不经意地被她们的阴笑波动,一丝不祥的预兆,如涟漪在风中扩散,而林花却茫然不知。

    呆呆地望着一地的琉璃碎片,林花欲哭无泪。

    美丽的琉璃盏,即使碎成了几片,也依然泛着绝世的光彩。

    该怎么办?她死定了!

    这个琉璃盏,是王母娘娘最珍爱的宝贝,一刻钟之前,她不小心摔破了它。她苍白着脸,半蹲着身子,簌簌发抖地伸出纤美的手。

    琉璃锐利的碎片,割伤了她的手指。

    血,顺着莹白的指尖淌下,染红了五彩的琉璃盏。

    她没有任何感觉,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吓呆。

    据说,琉璃盏原是一对,多年前在蟠桃大会上被卷帘大将失手打破后,就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个。

    完了!她也会像卷帘大将那样被贬下凡间,到个什么河,拿着个铁叉当个吃人的妖怪。

    不行啊,她不能做妖怪,做了妖怪就不能和鬼头在一起了。

    六神无主地抬起头,正好迎上美丽四人组嘲弄的眼神。

    是她们,是她们中的一个故意绊倒她的。她怎么会相信了她们的谎话?姐妹,从没有女生会主动愿意做她的姐妹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为什么她还要去相信她们呢?

    “林花妹妹,这该如何是好?打破了琉璃盏,可不是小事哦。”刻薄的金蓼仙子掩着嘴,假惺惺地走过来,幸灾乐祸地瞅着碎片说道。

    夕毓仙子也赶忙帮腔:“是呀,即使我们是好姐妹,也不能帮你顶下这么大的罪,你呀,会死得很难看的啊。”她用袖子擦着眼睛,其实是想遮住自己爆笑的脸。

    “我们会和娘娘帮你求情的,好可怜,才刚回天界就遇见这种事情。”菀洛仙子的口气最假,一听就知道她似乎正在笑。

    林花一整衣衫,缓缓走近她们,面无表情,眼中却有一种形容不出的诡异。那四个女人被她的神色吓得节节后退,最后竟抱成了一团,颤声道:“是你自己摔破的,和我们无关。”

    “你们不配做我的姐妹!”林花却淡淡一笑,凄凉,悲哀。茧自缚她绕过她们,忽听身后传来四人毕恭毕敬的声音:“参见娘娘!”

    林花没有转身,笑容更加凄切。

    哼,她来得还真是“巧”,当场“人脏俱获”。

    也许,这事本就是一场冷酷的阴谋,琉璃盏既是她的最爱之物,丑女×4又怎敢用此物来陷害她,想必,她们定是通过她的授意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居心又何在呢?

    一念至此,不安像一条线,一条,两条地出现在眼前,然后越来越多,最后汇集成一张密集的网,紧紧地勒住她的心,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林花转身道:“琉璃盏是我失手摔碎的,我愿意接受惩罚。”这就是她的个性,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虽然是丑女×4陷害她的,但是琉璃盏确是在她手中摔坏。

    王母一挥手,对丑女×4道:“你们都下去吧。”待她们走远,才道,“我对主动承认错误的孩子向来特别的仁慈,现在有两个办法可以弥补你的过错——一个是你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一盏一模一样的琉璃盏。另一个是,一个月后,你必须嫁给我亲自为你精挑细选的男人。

    “是谁?”

    “他的父亲和我是多年的朋友,权倾一方,最重要的是,那人你也认识,你和他相处得非常好。”王母笑道。

    “是鬼头?”虽然觉得希望渺茫,林花仍抱着一丝孱弱的希望问道。

    “他?休想!他配不上你,那么丑陋,还妄想娶天界最美的仙女?”王母轻蔑地一嗤,和颜悦色再道,“是东方明王的第三子,湟凡天。”

    “我不会嫁给他。”突然间,她反倒冷静下来。

    王母娘娘跋扈地笑道:“本宫定下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人可以违抗!”

    “你做的好事还不够多吗?牛郎织女只能每年一次在鹊桥盈盈相望;七仙女不能和董永夫妻白头到老……拆散有情人,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爽?”林花讥讽道。

    王母恼羞成怒,下令将她投进牢房。

    歌舞升平,繁荣依旧。

    飘飘的仙乐,绕过牢房清冷的窗棂,流入黯淡的冰冷囚室。

    石膏般的人影,在寂静的窗口,仰首望天。涣散的双瞳,凝固呆滞,仿若黑色的大理石。长发披散下的额头,苍白如白瓷。

    那是一种绝望的惨白。

    啾啾几声,一个清脆的鸟鸣,刺破这片幽冷的寂静。

    一只金黄的小小鸟穿过窗户的缝隙,在狭窄的囚室内盘旋几圈后,落到了那具宛若已死去的身躯上。

    金毛小小鸟,跃上那人影摊开的手掌上,蹦蹦跳跳地叫个不停。

    僵硬的手,不被察觉地动了一下。

    小小鸟机敏地左右一环视,突然张开尖尖小嘴道:“是我,湟凡天。”

    一片死寂,仿佛他对着说话的只是个会呼吸的雕像。

    “小林林。”小小鸟急得用小尖嘴一啄人影手心的嫩肉。

    人影终于有了反应。

    “你来做什么?我不会嫁给你,除了鬼头,我谁也不嫁。”人影终于开口,却语声冰冷。

    一长串没有热度的泪,滴在了嫩红的手心。

    有几滴也洒到小小鸟圆圆的脑袋上。

    “小林林,不要放弃啊。”小小鸟一甩落到头顶的眼泪,用小翅膀撑住一边的脑袋,叹息道,“别哭了,最想哭的人是我。我也不想娶你啊,况且我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了,刚想对她告白,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唉——”

    “不放弃什么?鬼头都不要我了。”联系了很多次勰悫,没有一次成功过,她给他的留言,原封不动地还存在他送给她的天空通讯器中——他根本从未听过。

    他是不是忘了她?

    小小鸟飞上林花的肩头,吱吱解释道:“告诉你,小阎王为了你,走遍天界,不辞辛劳终于找到当年制造那一对琉璃盏的神匠了。他求了那人很多天,这才感动了他,他答应再做一只琉璃盏。目前,已经做了一半了。”

    “鬼头为了我……”林花回过神志,颤声问。

    “是的。”小小鸟一点头。

    哇!她放声大哭,愧疚令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曾经和她说过,要她相信他。为什么她又在怀疑他了?只因为自己总是联系不到他,害怕他抛弃自己,另结新欢吗?在她胡思乱想时,他却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

    被爱人珍爱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

    “好笨的人!”她嗔道。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被一种奇妙的感情悄然化解掉。

    她知道,那是爱。

    她也有了决定。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她都不会背叛他的爱。

    小小鸟忽然警觉地一探脑袋,连告辞也来不及,一展翅膀顺着窗户冲了出去。

    霞光万丈,七彩的光芒照亮整个阴暗的囚室。一身及地霞衣的王母,倨傲地飘然而至。

    “琉璃盏可不是一个月就能完工的,当年那个神匠日夜赶工,二十年才做成了一只。”什么也逃不过王母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她对勰悫的动向了如指掌。

    林花不语,口中喃喃念道:“林花林花,闯祸连连,因有鬼头,不愁不愁。”

    王母昂起她那颗高贵的头,仿佛胜券在握般道:“你要如何选择?”

    “我愿意接受处罚。”她平静地说。

    “不再考虑?”王母很不甘心。

    “我是林花,不是菱花仙子,我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

    “做妖怪也不怕吗?”王母冷冷地问。

    “妖怪?”她凄然笑了,“做妖怪也比做你的棋子被你利用好。”

    王母一摆袖袍,准备离去,却又忍不住再次问道:“真的不再考虑?”

    “鬼头是天界里最温柔、最善良、最棒的男人,你们这帮人看到的只是他丑陋的面容,而我,看见的却是他那颗高尚的心。”

    林花闭起双眼,仿佛当她是空气般。王母是世界上最恶毒最冷血的女人,白雪公主的继母和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侏儒遇见巨人。

    “不识抬举!”王母拂袖而去。

    最后的生路都被她斩断了。

    她不后悔。

    她望向窗外,白云,依然很白。

    这是她唯一不多能够悠闲看云的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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