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暗夜,鬼气深深。

    萧瑟的奈何桥下,流淌着幽深的水,死寂的大地黑雾弥漫,嶙峋的怪石从岸边探出头,在狰狞地冷笑。宏伟的阎王殿和百官府邸模糊黯淡,偶有冤魂厉鬼凄厉诡异的呜咽飘过。

    仿佛,有邪恶的鬼魅扭曲在黑暗中,令人惶惑不安。

    阎王府的花阁前,一个身穿朝服的人影急匆匆地穿过偏殿,直奔勰悫的书房。青碧色的灯光晃过他的脸,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急切的担忧。

    “小阎王,不好了!”隔着很远,人影就禁不住大声叫嚷。他火箭般冲进屋里,抓起桌上的茶杯,急不可耐地将杯里的茶水倒进喉咙里。

    “湟凡天,讲。”勰悫并不担心,从他懂事的那天起,每天都有各种坏消息不断传来,经历过太多的不幸后,他的神经也变得麻木了。

    “天界的未婚女孩们在一夜之间全都得了一种怪病,病得连床也下不了了。”在来地府的路上,湟凡天想了很久,到底用什么方法告诉勰悫而又不会打击到他呢?最后,他还是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虽然这样会有些残忍。

    “嗯。”勰悫淡淡地应着声,心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很难受。

    被女人拒绝不是一两次的事,然而,再次碰上时,他还是会难受得想哭。

    他肯定是上了月老姻缘簿的黑名单,居然会被整个天界的女人联合抵制、拒绝,看来,除非他能换张俊脸,否则,他铁定会打一辈子的光棍。

    “没关系呀,鬼头,你还有我,我们一定会赢的。”在他身边的林花看他脸色又消沉下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不行!”勰悫断然拒绝,“还有时间,会找到人的。”

    “可是,鬼头,就算你找得到‘没有病的女人’,她会喜欢你吗?”林花大着胆子问道。刚一说完,她就掩着双颊,避开他的视线。

    勰悫的肩膀一垂,是呀,这也是个问题,参加比赛的男女必须是情侣或夫妻,即便勉强找到一个女人,有可能会在两个月内就爱上他吗?

    麻烦!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林花得意洋洋道:“如果是我就没问题了,我……我……”她忽然害羞,不好意思说完。

    “我什么?”勰悫傻乎乎地追问道。

    猛一吸气,她闭着眼睛吞吐地说完:“我不讨厌你啦。”

    没等勰悫表态,湟凡天适时插话进来:“两位,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讨厌她,她也不讨厌你,参加比赛不是很好吗?”

    勰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故意岔开话题,对他道:“你来得正好,我已经找好了搭档,是对蝎子精,你看如何?”

    湟凡天凑过来,仔细查看碧和红的资料。

    林花小嘴一翘,气呼呼地走近勰悫,“你还没有回答呢,到底让不让我去?”她拉住他的衣袖死不放手。

    “小林林,你知道小阎王为什么一直都不答应吗?”湟凡天笑眯眯地从卷宗中抬起头,“他怕影响你的名声,所以才不答应的。”关键时刻,他点破了勰悫的顾虑。

    名声能当得了饭吃呀?他的脑筋怎么就这么死板?

    “我不介意呀,从小到大我都被别人说了十八年了,我不会因为谁说我就翻脸的。”她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的心胸很宽广。

    勰悫仍旧没有做声。他和林花再怎么看都不像一对恋人,万一过不了比赛的资格审查那关,到时玉帝不会善罢甘休,林花的下场只会更悲惨。

    “放心,你们看起来很速配,也很恩爱呢。”湟凡天接近无声地在勰悫耳边低语。

    勰悫的丑脸微微发红了,但他还是摇头拒绝她道:“你知道这次东西交流盛会背后的真相吗?”

    他有反复思量,所谓三十六场的比赛,只是一种假象,西方天界真正需要的,仅仅是他这场的比赛。如果他输给了撒旦,对方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复活塔特尔泉,以撒旦一贯的品德,他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的。

    他的比赛肩负的是整个天庭的安危。

    “什么真相?”林花好奇追问,敲敲额头,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如果输给撒旦,就必须答应帮他复活塔特尔泉,撒旦会借泉水的力量毁灭我们东方的天庭。可是,鬼头,如果你不能参加,那么,西方天界的天使们岂不是天天都要进行集体海陆空军事大演习了?”

    时间少得可怜,容不得勰悫再思量了。一叹气,他无奈地答应了:“林花,我们的比赛自始至终都得以两人三足的形式去应赛。首先要爬到智音山上取鏊鳞的饲料,然后拿到饲料去清湖喂鏊鳞,当它吃饱后会从嘴中把三圣门的钥匙吐出来。先打开三圣门的那组,就算获得胜利。你应该有那种体力吧?”

    他不能否认,自己对林花有种特别的好感,当然,那离喜欢还很遥远。为了整个天庭的安危,他必须和她“合作”。但是,她又是菱花仙子的转世……更何况,他长得如此的丑陋……好麻烦!

    “有有有!”林花弯起胳臂,展示她“健美”的肱二头肌,“别的我不敢保证,我的体力可是最棒的。”

    哈!她高兴得蹦上了天,能参加东西交流盛会就意味着她可以复活了!

    沉默了一会,勰悫又道:“先别高兴,十天后就是比赛的资格审查会,无论如何,我们必须通过。”

    “放心,鬼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林花是典型的乐天派,“我估计所谓的审查,肯定是像美国移民调查局的那种,我们马上恶补情侣间的爱情默契度不就好了。”

    “是吗?”勰悫很怀疑,比赛的资格审查是临时抱抱佛脚就能轻易混过关的吗?

    据说审查员是撒旦的手下,事情能有那么容易?

    混得过去吗?

    林花将小脑袋搁在勰悫的书桌上,努力使视线和眼前的一个包装普通的行子保持平行,大大的美眸睁得比鸡蛋还圆。

    行子四四方方的,虽然不怎么起眼,却是资格审查会寄给他们的。

    她侧耳贴近,从盒子中似乎传出“嘭嘭”的怪异声音。用手摇摇,能感觉里面有个小小的东西。

    不会是定时炸弹吧?

    林花吓得如弹簧般从桌面弹起,“鬼头,这是什么?”

    勰悫认真看完随物的信笺,笑道:“它叫洛卡,是一种专门靠吸食爱情才能成长的妖精,在正式比赛前只要洛卡吸食足够的爱情便能飞回西方通知天帝,这就是通过资格审查的标准。”

    “我看看。”林花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行子中正安静地躺着一个金黄色的五芒星项链。

    一触手,小五芒星顿时发出绚目的五色光芒,林花仿佛听见有个细小可爱的声音在对她说:戴上我吧。

    如同着魔般,她鬼使神差地依言戴上。

    “哎——”勰悫出言制止,可是却慢了一步。

    五色光芒消失后,林花恢复了正常的神志。她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她想取它下来,可是一碰链子,一股电流就让她全身剧痛不已。

    “鬼头,这还能取下来吗?”她开始害怕了。

    勰悫一叹,“洛卡有个特性,它会选择第一个接触它的人作为它的寄主,一旦它选上你,除非你死了,它是不可能取得下来的。”

    “那我岂不是得和妖精朝夕相对了?”她哭丧着脸道。

    “对。”

    林花用食指柔柔地在小星星上抚摸,也行,与其在鬼头身上,还真不如在我身上,毕竟人家是喜欢他的呀。

    俏脸一红,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勰悫呆呆望着她发愣,她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惊吓过度了吗?

    这女孩,还真难懂。

    有个心结,勰悫始终无法解开,菱花仙子行刑前凄惨的叫声仍历历在耳,看着眼前嫣然巧笑的林花,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又是前世的重复?

    还是离她远点吧!

    林花忐忑不安地绞动手指。

    两天以来,勰悫一直在躲她,应该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和他练习完他们的参赛项目——两人三脚的游泳之后,勰悫就闪得无踪无影。

    为什么呢?她探头,饭厅里连个钟也没有,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时间,“小三!”

    一个青发小鬼应声进屋。

    “鬼头在哪里?”心一烦,她张嘴嚷道。

    “小姐,殿下让您先用餐,不必等他了。”

    “他到底在哪儿?”林花很不高兴。

    “殿下去第五层地狱视察了。”青发小鬼小三不卑不亢地答道。

    林花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很机灵,带我去找鬼头,”

    “对不起,小姐,那不是您能随便去的地方。”

    林花朝门外走去,负气说道:“那好,我自己去找!不过如果我不小心被什么鬼拖进哪层烂地狱了,鬼头回来一定不会饶过你。”

    小三顿时急得面色惨白,“小姐,等等,我来带路。”

    “这还差不多。”林花很满意自己在地府的威信。

    现在,所有的小鬼都对她很恭敬,她和勰悫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虽然刚开始她只是想利用他,但是现在她真正喜欢上了他,只是那个笨妖怪好像脑筋很死,怎么转不过弯来。

    如果此刻她能奇迹般出现在他的眼前,送上热乎乎、他最喜爱的晚餐,他会为她的爱感动吧?一想到这里,林花兴冲冲地备好饭菜,匆匆直奔第五层地狱而去。

    第五层地狱,才是真正的炼狱。还没进地狱的大门,森森鬼气扑面而来。林花到底是个女孩子,面对诡异的磷光和鬼火,阴沉沉的气氛,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要怕,鬼头在里面!她这样告诉自己,一挺胸膛,她冲进地狱之门。

    青面獠牙的厉鬼,惨白飘忽的魂魄,恐怖狰狞的刑具,都不能阻挡林花冲向勰悫的决心。远远的,她看到勰悫高大魁梧的身影,在一群不成人形的鬼怪间,很有气势地傲然而立。相对于那些面目丑陋的厉鬼,她的鬼头算是美男子了。

    “鬼头!这里!”摇着莲藕般雪白的手臂,她娇声唤他。

    一双双黑乎乎的利爪忽然攀上她的胳膊,肩头和腰肢,她受惊地尖叫,一道蓝色的冷光忽然从勰悫掌中射出,笼罩住她的周身,那一双双利爪在寒光中立刻化为尘埃。

    “出去!”勰悫冷冷地说,语气冷得像冰。

    林花委屈地瘪瘪嘴,她好心给他送饭,不想他却如此冷酷地赶她走。算了,谁叫她喜欢他呢?忍吧!

    “你吃饭了吗?”她小女人似的柔声问他。

    “快出去!”他好像更不耐烦了。

    怒火“噌”的一下在心中点燃,她重重地将提篮掷在地上,气愤地转身跑开。

    一路奔跑,却跑得极慢。

    死妖怪,笨妖怪,怎么不来追我?若是普通的男人早就急匆匆地追上来,此刻只怕已经在抓耳挠腮地道歉了。

    林花偷偷回头,还没见他的人影。

    快来呀,鬼头。

    终于,有只强壮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臂,她心中一喜,表面上还是故作高傲地喝道:“死妖怪,追过来做什么?”

    抓住她的那双手忽然放开,转向她的后背,不费力地就把她提了起来。

    她更生气了,“鬼头,我不是件东西,别把我提着,放我下来!”她悬空蹬着双脚,一个劲地想摆脱那手的钳制。

    鬼头,哪有男人像你这样道歉的!你给我记着,我绝对不原谅你!

    “跟我到地狱去。”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林花的脑后响起,很像是刀尖刮在金属上的尖锐声。

    不是鬼头!

    林花一回头,妈呀!是真正的妖怪啊!

    他长得就像是怪兽哥斯拉和眼镜蛇的综合体,凹凸不平的皮肤像发霉了的桔子皮,蛇一般滑溜的身体不可思议地扭曲着,强壮的四肢硬邦邦地鼓胀着。更可怕的是,他吸气时,脖子两侧一层黑黑的肌膜就会不断地颤动,嘴里的臭气就会喷射而出,热热的全都喷在她脸上。

    呕C臭!

    “我推荐你用柠檬味道的牙膏,既能清洁口腔,又能祛口气,令口气长久清新。”她颤抖着双腿,捏着鼻子建议道。

    “我一贯不漱口!”那妖怪恶狠狠地一瞪眼,激动之余呼出的臭气更浓了。

    “你……你是谁?”

    “我是第七层地狱的狱司那摹,你竟敢侮辱殿下,快跟我走!”他说话毫不留情,声音凌厉威严。

    “我……我……鬼头……”林花被他吓得语不成调。

    “住口!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殿下,今天我要重重地处罚你。”他根本不理她的辩解,提着她回到了第七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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