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虽然是解除了,林花却哭得更伤心了。

    完了,美丽的她被这种妖怪看上,肯定会变成他的压寨夫人,日日夜夜都要面对他那张丑陋恐怖的脸,这比下地狱还可怕。别人都说死了就解脱了,她却是反过来的,死了还要受苦,在地府的日子,她就必须和这妖怪住在一起了。

    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流着,她腾出一只手,在衣袋里摸索擦脸的纸巾。什么?居然没带!她苦心经营的美丽形象全毁了。

    唔?手背前似乎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一抓,竟然是条干净的手帕,手帕上有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气。也不多想,她赶紧清理脸上那一团黏嗒嗒的东西。

    “你可以站得起来吗?”

    他的声音就是再听几次都觉得难听。

    他的手伸到离她只有几寸之遥的距离,令她感到触电般簌簌地抖个不停。

    那人忽地退后几步,白森森的牙在黑暗中一闪,“从今天起八十一天内,你别离开我的身边。”

    什么?照他的字面上的意思,他肯定是看上她了,要她做他八十一天的契约情人吗?

    “我……我不……要……”她无力地颤抖着拒绝他。

    “那你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能超生。”

    他的丑脸在地府阴暗的光影中,忽明忽暗,话中的威胁力一瞬间窜到最大MAX。

    不,她如花的人生不能毁在这色鬼手上!林花把心一横,大声嘶吼道:“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别以为长得丑就可以出来吓人!我才不怕你!”她勇敢地朝他迈前一步,示威似的抬高下巴。

    他的脸色迅速转青,他张开薄薄的红嘴唇,雪白的牙齿在昏暗中泛着可怕的银光。

    哇,妖怪要吃人了!

    她抱头尖叫,却无路可逃,惊吓过头,她晕了。

    她知道,在她的身子还没有碰触到坚硬的地面时,她就被拥进了一个健壮的胸膛里。很奇怪,她不觉得很害怕,相反,有种熟悉的感觉。

    温暖,舒服。

    是谁的胸膛?

    是那个丑陋妖怪的吗?但愿不是他的。

    云海滚滚,雾气萦绕。

    初升的太阳红如火球,将道道金光直泻人间。

    巍峨峻秀的泰山顶,云雾渐渐散去,瑰丽壮观的美景豁然而现,从峰顶俯视,蜿蜒起伏的泰山山脉就像一条盘旋的巨龙,飞舞在天地之间。

    唉!

    深深的叹息声,自这如画般的美景中响起,仿佛带有不可言喻的伤感。

    如此美景,谁在叹息?

    压顶的悬崖边,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淡青色的衣衫飞舞在云雾间,愁眉深锁的眉目间,弥漫着深深的悲哀。

    风扬起黑色的长发,遮住他一半的脸庞,却无法遮挡住他那惊人的丑陋。

    为什么?他会长得这么丑呢?

    他的脸色更加阴郁。

    小时候,他从不觉得自己长得很难看,比起地府里那些青面獠牙、长相恐怖的鬼,他还算是美男子了,他甚至一直天真地认为地府以外的人定然全是如此长相。

    直到他五万岁那年,玉帝颁下法旨召他进天界学院读书时,他才幡然发现,世上除了那些长相之外,还有一种与他截然不同的长相。

    那是一种极端耀眼的相貌,仿佛可以撼动日月,令天地为之失色。

    第一次他知道了,那就是美丽。

    而他,也在一起读书的众位小天神之中,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对象——他长得最丑。

    因为丑陋,他就被同学们灌上了愚蠢、阴险、毒辣、邪恶等封号;因为丑陋,他在学院里没有一个朋友,被同学们排挤、毁谤;因为丑陋,同学们都像躲着病菌般躲着他……

    难道丑陋也是一种罪过吗?勰悫的眼中聚满透明的泪。

    好几次,他哭着问母亲,为什么要把他生得如此的丑陋?母亲笑着告诉他:相貌的美丽不过是一种暂时的假象,唯有心灵的美丽才能永恒存在。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有人能透过你的脸,看到你美丽的内心,深深地爱上你的哦!

    母亲的话,显然是骗人的!是欺骗无知天真少年的谎言。

    已过成年的他,感情世界依旧一片空白,看着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同学都已双双对对,他着实很羡慕。丑陋的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任何女孩,大部分的女孩在他接近时,都会尖叫、呼救、然后晕倒。即使有个别胆大的,也会翻着白眼刻薄地呵斥他:明知自己长得丑,就不要随便出来吓人!

    妖怪!怪物!丑八怪……

    突然间,他想起林花那时的惊呼,心,像被毒箭穿透,剧烈地痉挛。

    她变了!不像以前的菱花仙子那么温婉雅静,现在的她粗鲁刻薄,而且还很刁蛮,难怪天上的神仙宁可下地狱也不愿被贬下凡。

    记得那年的蟠桃盛会,只因一个误会,他和她都遭到玉帝最严厉的惩罚——他被无限期地剥夺上界觐见的资格,她却被贬下界。

    虽然事隔多时,可是菱花仙子处刑前那柔弱的喊冤声,还仿佛历历在耳。林花是菱花仙子在凡尘的转世,因此,在地府的初次相遇,他才会突然赦免一个抱住他大腿的重刑女犯。

    唉,想到林花,他又是一声长叹。

    真是头痛,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女孩从第一次见面昏倒后,就再也不怕他了。两天以来,“淘气”的她把地府弄得是鸡犬不宁、动荡不安,还差点把十八层地狱里最凶恶的厉鬼放了出来。无奈下,他只能用套魂链锁酌动的她。

    善良的他总觉得他似乎欠了林花什么似的——当初如果笨拙的自己能用更好的方法去帮助菱花仙子,那么她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唉,说到底,都怪自己生得太丑。

    他悲哀地一眨眼睛,压下眼中的薄泪,再次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唉!

    唉!

    竟然有两声叹息声,是谁?

    勰悫四处一寻,原来是它。

    一只通体碧绿的蝎子。

    那只蝎子比普通蝎子要大一些,淡如翡翠的透亮身体,拖着珍珠般饱满的尾巴在浅褐色的石缝间尤为显眼。

    老天啊,连蝎子都可以生得这么漂亮!

    正当他感慨间,那只漂亮的绿蝎子突然从石缝中跃入了万丈深崖。

    “哎!”勰悫想去救它,无奈他下坠的速度太快,他只追了几步就不见它的踪迹。

    刷!

    淡绿的余光中,又有一道红影紧随着坠入深崖下。

    搞什么?大白天的竟然遇见两次自杀!抬眼望着已经化为两缕浅灰色的魂魄,勰悫坐在云端,不解地摇头。

    黄泉之门洞开,那两道魂魄慢慢隐入。

    自杀是会下枉死地狱的,生命如此宝贵,居然不好好珍惜。幸好父亲不在地府,否则那两个灵魂的下场一定很悲惨。

    滴滴滴!清脆的响铃尖利地在怀中响起,勰悫略一皱眉,沉声应道:“谁?”

    “小阎王,怎么不开视频?难道你又在一个人偷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怨天尤人吗?男人是不可以哭的呦!”一个嘻嘻哈哈的轻笑声从通讯器里传出,听得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

    那声音,爽朗悦耳,快乐开朗,勰悫脑中立时蹦出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哦,是他——南斗星君,他和他是天界学院中的同学,班上为数不多愿意接近他的人中的一个。

    勰悫沉默,还在考虑是否要见他。

    这个南斗星君,特爱开玩笑,甚至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他就曾经在学院中被他耍了无数次。

    通讯器中,南斗星君笑得更夸张,他的身边似乎还有人,他大声道:“小阎王在书院里可呆了,而且还很喜欢哭,我有记录呢,他在读书期间一共哭过957次,有次还哭到晕倒。你想知道他哭的原因吗?还有一次他下课张着嘴巴就睡着了,我把水洒在和他嘴巴垂直的地上,把他推醒后他竟然吓得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拼命想掩盖地上不属于他的‘口水痕’,匆忙中不慎又弄倒了桌子和板凳……”南斗星君换了口气,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有些气喘。

    “还想听吗?”他笑着问身边的那人。

    “要听!”他身旁的那人早已笑得一塌糊涂。

    勰悫听得冷汗直流,为什么林花会和南斗星君在一起的?他得阻止他,南斗星君那张嘴,是出了名的口无遮拦。

    “湟凡天,有什么事?”勰悫慌张地从怀中拿出通讯器打开视频功能,南斗星君湟凡天俊秀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的晴空之中。

    勰悫的双眼突然瞪得老大,脸色瞬间更是雪白如纸。

    透过通讯器的影像传送功能,湟凡天和林花的身影毫无遮拦地浮现在他眼前。那个湟凡天身边令他头痛的林花,正好奇地支着头,在他卧室里四处翻看。她雪白的手指拈着一团油腻腻的东西直往嘴里送,在她小嘴叭滋叭滋的咀嚼声中,片片食物的残渣和碎屑沿路洒下。

    他忍不住心中的震惊,他们怎么进入他卧室的?而且那两人竟然将他一向整洁干净的卧室弄得像垃圾场一样凌乱脏乱。

    “嗨,你好吗?小阎王!”湟凡天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

    勰悫将脸稍稍转向一边,困惑地问:“你怎么能进入我的卧室?”

    湟凡天晃晃脑袋,皱起眉头叹息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这年头谁还会用自己的生辰日做入室的密码?”

    “你……有事快说。”

    “瞧瞧,这就是你对老同学的态度吗?小阎王,别在外面游荡了,否则我可管不住我这张嘴了。”他恶作剧地笑笑,冲他神秘兮兮地一眨眼,手指一动,居然关掉了通讯器。

    啊,完了!他的卧室!

    勰悫心急火燎地赶往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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