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港台言情 > 奇货可居
    仿佛要验证朱丽妍的预感一样,情势急转直下。

    “大王,不可出兵!秦国攻韩,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挑衅赵国,赵国绝不能轻易应战!”朱丽妍急急上奏。

    “哼!”赵王摔袖,“难道我赵国就要任由秦国挑衅?韩国就在旁边,若秦国取了韩国,赵国该当如何?莫非非要等到秦攻下韩国,再入侵赵国,赵国再反击?”

    “韩国已有意用上党议和,牺牲一个上党也没有什么不可!”

    “平原君怎么如此软弱?”

    赵王的怒喝让她说不出话来。

    秦国一定会利用赵国的出兵转而攻打赵国的。如此贸然,只怕不能不吃亏啊!

    痛心疾首,可她知道越说赵王就越是想出兵,只有咬牙奔走,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能做的准备。

    果然,秦派左庶长王龅攻韩,夺取上党。上党的百姓纷纷逃往赵国,赵驻兵于长平,以便镇抚上党之民。

    秦以此为借口令王?转而攻赵。

    自此,长平之战开始。

    什么是战国,其实朱丽妍一直体会不深。战国,就是乱世,就是厮杀人命,就是大军嘶喊着挥舞着泛着寒光的武器。

    一直以来,朱丽妍感觉自己都在做梦,在铁马金戈里做着个幼稚的梦。

    而今,当长平的战鼓第一声敲响的时候,她便从梦里醒了,睁开双眼,看到了满目的鲜血。

    白须飘飘的廉颇率领着大军在长平与秦军正面交战,但秦军无论兵力还是气势上都较赵军强大很多,秦军长驱直入,夺取了赵国许多土地,双方僵持多日,赵军损失巨大。廉颇根据敌强己弱、初战失利的形势,决定采取坚守营垒以待秦兵进攻的战略。双方僵持多日,赵军损失巨大。

    “廉颇怎么回事?”赵王狠狠拍了一下桌案,“秦军多次挑战,赵国却不出兵,这是什么意思?”

    朱丽妍急忙安抚:“廉将军自有考量。”

    “他有考量?他所考量的就是连连战败?”

    朱丽妍一窒,却无法反驳。

    她怎么跟赵王说,因为秦国太强了,廉颇再厉害,也不能逆转其中的差距。

    王所想到的,不过是胜败,他又何须去关心其他?

    落寞地回到家,心一直都不安宁。她不知道这段历史的结局到底是什么,不晓得这场仗到底谁赢了。若她历史再好一点就好了,她曾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秦始皇总要统一六国的,而且,他马上就要出生了,那就是说六国最后的时间已经不多。

    所以,这场仗的胜负,其实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只是,这场仗终是要流血的。

    这些,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而且,一想到秦始皇,不可避免的,就会想到那个人……

    摇摇头,拿出自己的画笔,在木板上勾勾画画,只有此时,她才会觉得自己仍是自己。

    “哇,想不到你还有此等才能!”魏含子在她背后大呼小叫。

    “我的才能多得是。”朱丽妍哼哼一声。

    魏含子打了一下朱丽妍的头,朱丽妍立刻大叫:“喂!我本来就头疼,你还打我?”

    魏含子撇撇嘴,道:“你就是欠打。想太多,才会头疼。”她伸出手,揉揉朱丽妍头上刚才她敲中的地方,“你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的责任,凡事只求尽心尽力,这便够了,结果如何,岂是你一人能掌控?”

    朱丽妍忍不住转头,“姐姐莫非不知人定可胜天?”

    魏含子又扬起手,朱丽妍躲了一躲,她就放下了,“不要跟我谈那些先生的言论。该深究的时候深究,该看开的时候看开。人切莫活得太累,若要反例,无忌就是一则。”

    朱丽妍一愣,笑了出来,“含子姐姐,哪有人这么损自己的弟弟的?”

    魏含子也一笑,忍不住有点落寞。

    她终于可以很平静地谈到无忌,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画的是风景?”魏含子指指朱丽妍的画。

    朱丽妍道:“是啊,你看这是我所看到的山河。”

    她本是小女子,以前也以画人物见长,可最近竟有悲凉的心情,画出来的风景画,也透出大气来。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魏含子叹息一声,点点头。

    “含子姐姐,帮我拿你的胭脂来,可好?”

    魏含子微愕,还是照了她的吩咐。

    朱丽妍手沾上胭脂,一边在木板上涂抹,一边道:“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当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就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但谁又能告诉我,我何时该改变,何时该保持呢。”

    她举起木板,阳光下,那上面的山河一片嫣红。

    “这画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啊。”她说着,一片怅然。

    魏含子看着那如血泼过的画面,一时间不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或许,她真该像魏含子说的那样,看开点。

    朝中散布着这样的流言:“秦国所痛恨、畏惧的,是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廉颇容易对付,他快要投降了。”

    真可笑,这种毫无根据的话,赵王居然信了。

    朱丽妍冷冷看着朝堂上被贿赂的权臣们。

    不知秦国给了他们多少钱?

    赵括?虽然她历史不好,但她还知道“纸上谈兵”的典故,用只会“纸上谈兵”赵括替换“以勇气闻于诸侯”的廉颇?

    虽然仗还没有打完,但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不是没有力谏过,不是没有抗争过,即便她知道此事一定会发生,但还是希望赵王能停止这种疯狂的想法。

    但是,她一人之力想撼动历史,果然不可能。

    她看着赵括意气风发地出征,冷眼旁观。

    “平原君,吕不韦最近将平日储存的粮食、油盐以高价抛售,引起了疯抢。”

    朱丽妍看了眼前来禀报的大夫,道:“此等小事,大人自己处理就好,不用告诉我。”

    “是。”那大夫连忙点头。奇怪了,不是传闻平原君与吕不韦私交甚好吗?

    朱丽妍抿抿唇,还是道:“你要他把次粮分出来,然后卖低点价。”总要让没有钱的也有些准备。

    那大夫点点头。

    “还有,别说是我说的。”她低声吩咐。

    “是。”

    此时都还不忘发国难财,她已经懒得说他唯利是图了。她不指望他是处处为人奉献的圣人,可是他可否稍稍表现出一点仁慈?

    这样,她就不会如此失望。

    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女人们不是都喜欢长得帅,性格好,又体贴又温柔的?可她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历史风评不好的吕不韦?

    不过,她喜欢过魏无忌,也算没有那么不正常吧?

    魏无忌符合一切完美老公的条件,若没有那件事,他们或许可以很幸福。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苛刻,这样会不会对魏无忌不公平?他那时候流泪了,他也不愿意的吧。但是,她也会想,如果那时候魏含子没有冲进来阻止他,他真的会动手吗?

    她不想去揣测答案,因为她怕会寒心。

    不知不觉,总是把吕不韦以及魏无忌二人进行比较。结果,比来比去,只是自寻烦恼。

    这两人,对她来说,都是过去式了,不是吗?

    回府之后,有人送来一张帖子,朱丽妍展开,神色一沉,“好个‘朱门酒肉臭’。”

    五日后,吕不韦将在府里设宴,邀邯郸名士饮酒。

    “回你家主子的话,我去。”

    他敢请她,她就敢去。

    可五日后,她竟然有些胆怯了。对镜看了又看,无法肯定自己的装扮是不是完美。苦笑一下,原来她竟也开始患得患失。

    吕府就在旁边,此时宾客盈门。朱丽妍叹了口气。并不是所有人都忧心忡忡,毕竟这个时代,打仗已如饮水,这么司空见惯,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邯郸,是离战争最远的地方。

    朱丽妍进了门,屋里的宾客皆恭敬地站起。

    作为主人的吕不韦也不搭话,只是直直看着她。她有些狼狈地转过视线,却对上异人的目光。

    朱丽妍这才一笑,道:“异人公子,你可还记得我?”

    异人尴尬笑笑,“当然当然。”

    朱丽妍道:“那我真该受宠若惊,公子现在就是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鸟儿,我还怕自己高攀了呢。”

    异人的额头出了惫,虽然接触不多,不晓得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怕这个平原君。异人求救般地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抿抿唇,终于发话:“异人公子能得平原君如此赏识,连我等都跟着感到荣耀。”

    朱丽妍扯开嘴角,道:“不晓得这叫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有人都一怔。

    平原君直率的个性,邯郸的名士们大概都有所耳闻。只是有时候说出的话,难免觉得不可接受。也不晓得他嘴里的“一人”,是一人,还是异人。

    不过,此话一出,平原君的态度倒是可见一斑了。

    吕不韦的目光暗了暗,道:“平原君眼高于顶,在平原君眼中,何人不是鸡犬?”

    很久了,他们之间很久没有这种争锋相对了。

    异人见情况有点尴尬,连忙道:“先生不是请我们来喝酒吗?为何不把酒拿出来?”

    吕不韦这才道:“平原君请坐吧。”

    朱丽妍坐下,陆续又来了一些人。然后,大家开始品酒作乐,高谈阔论或是作作小诗。只有朱丽妍,也不跟人说话,坐在那里,一人独自喝着酒。

    吕不韦和别人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瞟向朱丽妍。他的酒量变得这么好了,记得以前他滴酒不沾的。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廉颇叫他喝酒,一瞬间他就煞白了脸。那时他在心里笑他,打了个岔,让廉颇放过他。后来,又有一次,魏无忌离开赵国,他独坐高楼,也是这般孤独地喝酒,结果他上前一尝,竟是茶。再后来,他主动找他喝酒,虽然开始会吐,但到后来,已能酒过三巡,不动声色。

    现在,平原君喝着酒,身边笑声不断,可他寒着脸,带着不属于这里的神色。

    他知道他在气他,可又想不通有什么能让他这么气的。若说是异人的事,以前他不也做过瞒着他做铁矿生意的事?那时他气,可马上就想通了。但为何这次气得这么狠?

    在吕不韦心里,铁矿与异人并无任何差别,不过都是生意对象,而做生意,自然是要讲手段的。

    不停地望着他,看他喝着酒,白玉的酒杯,红润的唇色……想起那夜,他是不排斥他的,而他自己也下了决心,管他是不是男的,他都要……

    那人突然抬起眼来,吕不韦一愣。

    二人对视一会,吕不韦放柔目光,刚想张嘴让他别再喝了,朱丽妍微扬嘴角,笑了一笑。

    他在冷笑,眼里仍是恨意。

    吕不韦窒了窒,然后猛地灌了口酒。

    罢了,罢了,他一直都很容易讨人厌不是吗?他自私自利,他不择手段,他小人嘴脸!人们都讨厌他,即使嘴上对他客客气气,可心里还是鄙夷他!

    连他也一样……一样在初见他的时候露出厌恶的神色,一样骂他唯利是图,一样对他冷眼以待!

    连拿着杯子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身上又火辣辣地疼,记得那时,火辣辣的鞭子落在他身上,一边有人耻笑着,道:“小小的商人之子,还想忤逆官?懂不懂工商末业,你就是那最低的一等!”

    即便他富可敌国,但他仍是那最末的一等。

    “先生,就这么喝酒也无趣,可有何表演助兴?”异人在一边对吕不韦说道。

    吕不韦这才回过神,笑道:“当然。”然后拍拍手。

    赵姬施施然走出,仍是那般娥眉横翠,娇容桃夭,只不过多了分难以言语的韵味,好像树上成熟了的果实,掩映在翠叶之后,饱满而诱人。

    朱丽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因为有个男人让曾经娇美的花,结出了成熟的果实。

    咬紧牙关,又气又恨。她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恨?

    赵姬朝众人一拜,娇声道:“小女献丑了。”

    起罗袖,扬酥手,轻移莲步,宛如脚踏凌波。

    赵姬美,可舞姿更美。每一个舞步虽娇柔,可柔韧,美得惊人。先是缓慢地扬手拂袖,媚眼横波,极尽诱惑,然后突然身形加快,飞转间,翩跹如红叶乱舞。

    在场的男人们都看直了眼,动也不动。可朱丽妍却看得心惊肉跳。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她肚子里不是还有孩子?她怎么能做这种剧烈运动?怨恨地看了吕不韦一眼,他也疯了吗?为什么还要她出来跳这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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