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帮军师诊脉,把结果说出来听听?」章大夫有意考考她。

    碧落端坐如仪,可不敢随便。「是,刚刚我帮他把脉之後,觉得他寸口脉不出,导至发汗频频,阳脉早索,阴脉则不涩,还有……嗯,三焦踟蹰,入而不出……这应该是肺脾同病、阴伤气耗之症。」

    「很好,你诊脉得很细心,有进步。」他捻着短胡赞许的说。

    她如释重负的笑了。「多谢师父夸奖。」

    「那麽你认为应该给病人开什麽药方子?」

    沉吟了下,「我认为先让病人喝些益气养阴的药汤,例如保真汤,等有了元气之後再做进一步的治疗。」

    章大夫边听边点头。「很好,那就先开一帖保真汤让他早晚喝下,不过要随时注意病人的状况。」

    「我知道,师父。」她牢记在心的说。

    待章大夫去巡视一些受伤的士兵,碧落便开始准备保真汤所需要的药材,秤好了该有的分量,便将它们放进药壶中煎煮,接着便开始将一些草药捣碎做成药膏贴布,让一些受了内伤的士兵来敷。

    就在这当口,一个可疑的人影偷偷摸摸的潜进营帐中,见到四下无人,有机可趁,於是色向胆边生,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啊!」突然被人从後面抱住,碧落惊叫一声,手上的草药也跟着洒了一地,她知道琉离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把戏,本能的回过头一看,果然见到司徒仲达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既惊且怒。「你要干什麽?」

    司徒仲达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等得手之後,就不怕她不乖乖听话。「你说呢?」说着,就企图用蛮力将她推倒在地。

    「放开我!」她大声怒斥。

    他将嘴巴凑了上去,想要一亲芳泽。「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少一些苦头吃,否则的话……」

    「啪!」的一声,碧落狠狠的甩了他一记巴掌。

    「你竟敢打本官?贱女人!」司徒仲达发起狠来,伸手就要拉扯她的襟口,却引来更激烈的反抗。

    碧落就算使出了全力,无奈女子的体力有限,无法和男子抗衡,听到布帛被撕裂的声响,她不禁害怕起来,就算她大喊救命,只怕也没人听见。

    「放开我……」霍地眼角瞟见正在煎煮的药壶,她决定姑且一试,张嘴用力往他的手背上咬了下去,一旦吃痛,他便会下意识的放开手。

    她抓住这个短短的时间,冲过去握住药壶,即使相当烫手,碧落也管不了许多,然後回头就往司徒仲达身上泼了过去。

    「哇啊……好烫C烫……该死的贱女人……啊……」司徒仲达用手护住脸孔,破口大骂。

    此时,正好回来拿几样草药的章大夫听见惨叫声,忙不迭的冲进营帐。

    「发生什麽事了?」

    司徒仲达痛苦的呻吟,眼看事迹败露,急忙冲了出去。

    「呼、呼。」总算得救了,碧落全身发着抖的蹲下。

    「怎麽会这样?」瞥见她被撕毁的襟口,章大夫很快便猜想到发生什麽事了,「你没事吧?」

    碧落这才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那刺痛的滋味令她眼眶泛红。「我的手……好痛。」只怕要起水泡了。

    「八成是烫伤了,我去拿药帮你抹。」他马上到药柜找出专门治疗烫伤的瓶子,抹上厚厚一层。「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大将军才行,否则他食髓知味,难保下次不会再犯。」

    她闭上眼皮喘着气,「我也没想到他会这麽肆无忌惮,以为整个军营没人敢拿他怎样,更没想到的是白帝居然会任命这样的人来担任护军都尉……真是太可笑了,这样的君王在位一天,霝国就永无宁日,百姓会继续受苦。」

    「所以要看大将军如何决定了。」章大夫有感而发。

    「师父老早就知道了?」

    章大夫长叹一声,「为师一生最敬佩的就是轩辕先生,他不恋栈权位,在朝中的声望如日中天时可以辞官归隐,否则以他的能力,足以成为霝国历代以来第一位国师,不过他却选择急流勇退,为师在他身上学到很多。」

    「原来他是这麽伟大的一个人。」她说。

    他颔了下首,「没错,而在他的教育之下,才有今天的大将军,唯有他才有资格坐上龙椅,成为一国之君,更何况……」

    「更何况什麽?」

    不知该不该跟她透露,立早大夫沉吟一下,「等到大将军愿意取下面具,和你真正的面对面,他自然会跟你说。」

    碧落想说她已经看过了,可是又怕章大夫会问起其他的细节,这就不禁要牵扯到两人在山洞内发生的一切经过,那多难为情啊!她只得把话吞了回去。

    到底琉离还隐瞒着她什麽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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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阳宫寝殿

    「王上,臣妾在这儿……」娇滴滴的呼唤让白帝兴致高昂。

    他双眼蒙着黑布,两手往前摸索。「爱妃不要跑,朕来了……爱妃……」

    「臣妾在这儿……」香肩微露的敬妃跑上前逗他一下,然後格格娇笑的闪开,让白帝差点跌倒。「王上快来。」

    「哈哈……朕来了……等朕抓到你就惨了。」

    敬妃故意让他抓住,一睑娇嗔,「王上。」

    「让朕抓到了吧!哈哈。」白口帝扯下黑布,往她颊上亲了一下。「看朕怎麽处罚你。」

    就在这时,外头的内侍胆战心惊的站在门外禀告。

    「启奏王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说完缩了下脖子,深怕上头的脑袋瓜子不保。

    白帝满脸的厌恶。「不去!不去,叫他们统统回去!!」

    「可是……」

    他搂紧怀中的敬妃,对那些繁琐的国事烦不胜烦。「朕的旨意谁敢违抗?朕说不上早朝就是不上,有事就叫他们去找丞相,一切由他作主,不要再来烦朕了,哪一个不想要脑袋的再来,朕绝不宽贷!」

    内侍咽了两口唾沫,「可是几位郡守大人此刻都已经在寝殿外头。」

    「什麽?!」白帝失声大叫,旋即龙颜大怒。「这些人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吗?不是要他们回去了,还待在这儿干啥?叫他们滚!」

    「是、是,王上,奴才告退。」内侍这才硬着头皮离去。

    袍袖用力一甩,他吐出低哼。「真是的!」

    敬妃抬起玉手轻拍着他的胸口,「王上息怒,别跟那些臣子一般见识。」

    「朕可是一国之君,居然还得看这些臣子的脸色,这是什麽道理?居然连不想早朝都不行,哼,岂有此理。」他忿忿不平的说。

    她赶忙娇声安抚。「那是因为王上平日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才会想骑到王上的头上来,应该好好惩诫一番以示警告。」

    「爱妃说得对。」白帝听了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好了,不要理他们,爱妃应该想想该怎麽取悦朕才是。」

    若不是前阵子多学了几招房中术,恐怕还无法让君王善变的心回到自己身上来,她可得好好把握。「王上希望臣妾怎麽做?」

    白帝睇着她勾引的眼神,色迷迷的笑了。「朕要爱妃……」凑在她耳畔低语几句,惹来她大发娇啧。

    「王上,臣妾不来了。」

    「哈哈……」笑声未落,殿外传来内侍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几位大人请留步!」

    「王上还在休息,不能惊扰圣驾。」

    「请不要为难奴才。」

    他正想开口斥骂外头的人,就见几位郡守不顾君臣之礼,硬是闯进寝殿来了,白帝见状又惊又怒。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进来的?」

    几位郡守见到都已是日正当中,他们的君王还衣衫不整的和嫔妃在寝殿里嬉戏玩乐,置百姓的死活於不顾,反观各城的百姓此刻正处在火深火热之中,形成强烈的对比,真是一大讽刺。

    嘴宿城的郡守隐忍着满腔的怒气,两眼瞪着地面。「王上既然并非龙体欠安,今日为何不早朝呢?」

    「朕、朕今早心情不佳,不想早朝了。」白帝自认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在场的几位郡守张口结舌,全然无法接受这种理由。

    另一位毕宿城的郡守气得很想捶心肝。「王上心情不佳可以不早朝,那麽百姓呢?他们又该怎麽办?」

    「难道他们就只能等死吗?王上既是一国之君,就该处处为百姓设想,而不是为自己的疏於朝政脱罪。」楼宿城郡守可不像其他两位同僚那般好说话。

    白帝被他们数落得灰头土脸,涨红了睑。「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朕说话,都不想活了吗?」

    「臣说的都是实话。」他已经把命豁出去了。

    「你、你……」白帝为之气结。

    楼宿城郡守继续禀奏。「王上,如今城内的百姓确定染上的是瘟疫,已经死了近百个人,再这麽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设想。」

    「什、什麽?」这一听非同小可。「瘟疫?!」

    这两个字就像咒语般,让白帝整个人往後跌坐下来,伸出一手指着他。「你、你明知道是瘟疫,竟然还敢入、入宫……难不成你是想害死朕不成?」

    「王上,臣……」

    他往後的瑟缩,吓白了脸。「你、你不要过来。」

    「王上,臣妾好怕。」敬妃娇弱的偎在君王身上哭喊。

    白帝一手搂住她,失声大叫,「爱妃不怕……来人!快来人哪!」

    「王上,」外头的禁卫军冲了进来。

    他手指抖得厉害。「他想谋害朕……快!快把他拖出去砍了!」

    闻言,楼宿城郡守脸色一片惨白,「王上……」

    「把他拖出去砍了!」他还不想死。

    「是!」禁卫军面无表情的架起泪流满面的郡守,往殿外拖去。

    看着自己效忠的君王竟是这般自私无能的德行,其他两位郡守不禁含着泪水,驼着背,无言的转身离去,不再上奏了,因为他们知道说了也是没用,有这样的君王又能怪得了谁,看来天真的要亡霝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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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睡梦中倒抽口气,琉离倏地从小憩中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全身是汗,慢慢的坐起身,两手捂住未戴面具的俊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可以明显感受到来自「他」的意念,古人常说双生子之间有着一种无法解释,一种心灵相通的能力,他不只一次亲身验证这句话。

    琉离努力的摆脱那种不好的恶念,找回自己,幼年时他曾经以为那是来自於自己的想法,深深引以为耻,後来是养父轩辕朔将他真正的身世告诉了他,这才明白他和「他」之间有着如此强烈的牵连。

    为什麽打从同一个娘胎出生,他和「他」的个性却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有时他还真希望「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毕竟两人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是显然还是没有用。

    光是想到「他」可能又做出什麽残忍无情的事来,琉离就感到一股深沉的哀伤,还有为「他」感到可悲,他已经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命运。

    「大将军?」帐外传来士兵的低唤。

    他倏地拿起放在枕边的铁面具戴回脸上。「进来!」

    「是。」说着,士兵便掀开布帘跨进营帐。

    琉离起身套上皮靴。「岩国的大军有动静了?」

    「回大将军,是军医说有要事求见。」

    闻言,他不禁有些疑惑,「请他进来吧!」

    士兵退了出去,接着就见章大夫进来了。

    「章大夫是为了握雨的病情来的?」虽然亟需握雨的一臂之力,可是琉离知道他病情十分严重,委实不忍。

    章大夫回头瞥了下帐外,「不,是为了碧落。」

    「碧落?她怎麽了?」音调不禁扬高几度。

    「今日白天时,司徒大人曾经偷偷进了我们的营帐,意图对她……轻薄。」章大夫说得保守。

    面具後的睑庞瞬间变得阴郁、危险。「他伤了她?」

    「不算是,幸亏碧落机警,将滚烫的药壶泼向他,才不致遭到他的毒手,只是双手免不了还是烫伤了,不过只要涂抹几天的药膏应无大碍。」

    他整个脸部线条紧绷,下颚抽搐。「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

    说完,琉离便穿上铠甲,抄起挂在床头的青铜宝剑,跨着大步走出帐外,那冷凛的气势让外头巡视的士兵都能感受出来。

    「大将军,发生什麽事了?」带着部属巡视军营的易胜奔了过来。

    琉离没有开口,此刻的他只想亲手宰了那个敢碰他心爱的女子的畜生,他已经容忍得够久了。

    走了好一段路程,他来到司徒仲达单独享用的军帐,大手一挥,揭开布帘,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东西散落一地,像是在很仓促的时间内打包,然後匆匆的离去,黑眸不由得紧紧眯起了。

    看到这种情况,易胜也呆了。「咦?都快子时了,人跑哪里去了?」

    「来人!去把他找出来!」从现场的情况可以断定他刚跑没多久,如果要追还是追得上,擅离职守可是一条重罪。

    易胜虽然不明白发生什麽事,还是马上带人翻遍整个军营,务必要把司徒仲达给揪出来。

    就在这时!看守马厩的士兵负着伤跑来。「大将军,司徒大人他……他抢了一匹马跑了……属下阻止不了。」

    「跑多久了?」他沉声喝道。

    士兵揉着被打痛的後脑勺,「大概快半个时辰了……属下被他打昏,刚刚才醒过来……请大将军责罚。」

    「该死!」琉离紧闭下眼皮低咒。

    就因为他的纵容才险些酿成了大错,让碧落受到伤害,要是真的发生不幸,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养父说得没错,他这一生最大的缺点就是被「亲情」、「血缘」给牵绊住了。

    此时,琉离最痛恨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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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让她整晚都睡得很不好,加上掌心烫伤的关系,做起事来实在很不方便,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久,碧落只得坐起来,看着掌心上一点一点的小水泡,她得十分小心不去弄破它,万一感染到细菌就糟了。

    霍地,她在豆般大小的烛火下望向帐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外头,那是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电感应,於是她动作非常困难的穿上男子的短袍和胫衣,穿好之後已经是汗流浃背了,看了一眼睡在隔壁的章大夫,两人的床位之间只是用简单的布幔相隔,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

    当碧落掀开帘子,就见到背对着她而立的高大身躯在月光下映出一道沉痛忧郁的巨大剪影,只见他两手负在腰後,静静的仰首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还不休息?」这段日子两军停战,才让所有的士兵有喘息的机会,只是军粮迟迟没有送达,还是让整个军营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琉离静默片刻了才开口。「我在想一些事。」

    「可以说给我听吗?」她希望能为他分忧解劳。

    他偏首看向她,轻轻的执起碧落的双手,心痛如纹的检视掌心的伤势。

    「痛吗?」伤在她身上,他的心更疼。

    碧落仰起柔中带刚的秀颜,」这点伤不算什麽,不要担心,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不必顾虑我。」

    「碧落。」他嘎声的轻唤。

    「嗯?」

    他几乎低声下气的请求。「不要离开我!」

    「我可不曾说过要离开你的话。」她失笑的说。

    琉离反问着她。「即使你有机会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你也不会走?」

    「我……」碧落想到自己的亲人,不禁踌躇了。

    「不要走……好吗?」这些天他被这种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惧给拢罩着,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小手轻轻抚着冰冷的面具,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是如此炽热和深情。「我答应你,今生今世除了待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阿公,对不起……

    爸、妈,女儿不孝,你们要保重……

    她真的离不开眼前这个外表看似强悍如山,像是打不倒的巨人,可是内心却是需要有人呵疼、怜惜的男人……

    碧落发觉自己页的好爱这个男人……

    拥紧她的娇躯,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谢谢。」

    「傻瓜。」她又哭又笑的说。

    他睑上掠过一抹脆弱,不由得热泪盈眶。「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艰苦的日子,但是我会全心全力的保护你。」

    「没关系,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命运必须让你这麽做的话,你就放手去做,不要有所顾忌。」

    「好。」琉离将她娇弱的身子搂得更紧,好像从她身上可以得到无比的勇气。

    「我会努力的。」

    偎在他的怀中,她很开心能成为支持他的力量。「无论将来发生什麽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面具後的俊脸不禁动容,瞳眸合得好紧。「嗯。」

    可惜她的手烫伤,无法抱住他,不过能够这样互相依偎、互相勉励已经没有什麽好奢求的了。

    「既然你也睡不着觉,想不想听故事?」过了良久,琉离低哑的出声。

    碧落喷笑一声,像他这样正经八百的人要讲故事还真是难得,不由得打趣道:「你也会说故事?」

    他咧嘴一笑,「我有那麽不知情趣吗?!」

    「嗯,是有一点。」碧落抿起红唇笑说。

    琉离低笑几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取笑自己的夫婿。」

    「因为你平常就给人这种感觉。」她嗔笑的说。

    大掌轻抚着她细致的玉颊,「那麽是为夫的太严肃了。」

    「你知道就好。」她横他一眼,「快说吧!你要跟我说怎样的故事?先说好,我不要听鬼故事。」

    「你怕鬼?」

    她瞠他一眼,「鬼谁不怕。」

    「我倒认为人比较可怕,鬼不会害人,只有人才会。」琉离嘲讽的说。

    碧落倒是很同意他的说法。「不是鬼故事,那是什麽?」

    「一个……关於一对孪生子的故事。」

    【未完.待续】请看天使鱼201《君临天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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