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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姬明烟推着轮椅到了房间门口,看着三寸高的门槛出了会儿神,然后用未受伤的一条腿踩住地面,双手撑住门框缓缓站起,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一条腿上,身体像是纠结在一起,吃力得很,但好歹她是站起来了。

    靠着门框喘息了片刻之后,她咬紧牙用力一跳,竟然从门里跳到了外边。但是下面的台阶湿滑,还有薄薄的积雪,要跳下去真是谈何容易。

    她想了想,将披风脱掉,丢在地上,慢慢蹲下身子,坐在那披风上,然后身子一点点向前蹭,也蹭出去了一些距离。

    只是伤腿虽然已经不再那么剧烈的疼痛,却软软的没有感觉,一点力气都使不了,全仰仗另一条腿和两条胳膊的臂力,因此这会行动得特别艰难。

    她也不着急,动一点,扯扯身下的披风,又往前动一点,半个时辰之后,竟已挪到小院门口。她扣住院门的门板拚命向上使力,又将整个身子从地上撑起来。

    看着自己这一路行来在地上拖曳的痕迹,她叹一口气。好歹今天算是独自出了门,虽然太过狼狈,但没有求助于任何人,总是一个进步。若是能再有副拐杖,也许能走得更快些。

    但不知道轩辕策是不是成心不让她学会走路,从她受伤之后,他没有任何帮她的意思。要求他去弄副拐杖来,大概是不可能了。

    焙缓转身,她试着要往回走,但是刚才耗损了太多的力气,全身都开始酸疼,违再蹲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埃,真是自作自受。」她对着自己苦笑。这一生她有多少件事都是因为自作自受,才落得下场可悲?

    蚌然间,有一道人影从斜对面的墙上飘然落下,她微征,看着那人蹂手蹂脚地走到她的房间门口,而她因为靠着门板站,又在阴影里,那人竟然没有看到她。

    于是她就这样瞧着那个黑影从已经推开的门缝向内张望,心中也不恐惧,反而觉得好笑。

    蚌然她身后响起一句低语,「你真是不遗余力地想逃跑。」

    她急忙回身,「嘘!有人渗入。」

    身后的人拉了她一把,她便跌入一具宽厚胸膛里。另一道人影像箭一样从他们两人的身边窜出,瞬间已经飞至那个黑影后面。

    渗入者发现背后有劲敌到来,急忙回身相抗,闪亮的刀锋在夜色下寒光逼人,姬明烟只听到兵器磕碰的声音,竟然看不清那两人的身形。

    「还是个高手。」她身后的轩辕策冷笑一声,接着高声喝道:「不必留他那条贱命了,杀了也无所谓。」

    听得他的吩咐,战团中寒光更织,最后有人闷哼一声摔了出来,一身的鲜血染红了衣服。

    另一人是连建澄,他上前几步,踩住那人的胸口,用手中的长剑指着对方的面门,「什么人敢来王府行刺?」

    那人没有回答,头一歪,竟然死了。

    他俯身摸了摸那人的脉搏,纳闷道:「王爷,我明明没有刺他致命的部位。」

    「看看他是不是服毒了?倒便宜了他。」轩辕策冷冷地看着那人的尸体,「查查他身上有没有线索,若是没有,就直接剁了喂狗。」

    姬明烟打了个寒颤,在他怀中瑟缩下又偎得更紧了些。

    轩辕策歪着头看着地上那件被蹂埔得姿惨的披风,用自已的大麾将她裹住。

    「这件衣服以后就留给你吧,免得你又没有外衣穿。」他抱起她,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去了他的院子。

    「你怕还有刺客会来?」她楼着他的脖子,不知道是因为整个身子都在他的怀中懒懒的不想动,还是因为刚才受了惊,总之有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全身都懈怠了下来,任他抱着。

    「那里脏了。」他简洁地说。

    必到他的寝室中,他擦开她的裙摆,解开裹伤布,看看里面的伤口,「嗯,都长好了,居然一点都没撕裂,难怪你这么大胆,敢从屋子里面跑到院子口。」

    「就算只剩下一条腿,我也不能做个废人。」她由裕起他的大麾盖住了腿。

    空气太过寒冷,肌肤稍稍暴露在外就会一阵阵的打寒颤。

    「刚才的那个人是来刺杀你的?」她问道。

    「也许吧。」他看着她,「说不定是江北派来杀我的。」

    「哦。」

    轩辕策继续盯着她,「后悔了吧?」

    「嗯?」

    「后悔不该提醒我,应该把那个刺客放进屋里,让他杀了我。」

    她沉默了许久,「我没想过让你死。」

    「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姬明烟仰天苦笑,「是吗?也许……是吧?」

    望着她这种落然又哀伤的表情,轩辕策几乎以为这一瞬间的她,心中是爱着他的,所以不希望他死。可是他的奢求又岂会成真?她都以死亡为代价来反抗他了,怎么会爱他?

    她必定是恨他的,恨得刻骨铭心,恨得没有一刻愿意停留在他身边。若不是地被剪断了翅膀,早就远远地飞走了,连头都不会回一下。

    这些天来,他的内心一直很挣扎,因为大夫再来诊疗曾和他说,姬明烟的腿还有痛感,说明腿上的经脉没有彻底断掉,也就是说她还有希望重新站起来走路,即使不会像以前那样行走自如,也不里于在轮椅上度过一生,只要好好加以练习,帮她恢复体力,假以时日,她便可以脱离轮椅,行动自如。

    但是他到底该不该这样做?

    让她重新站起来、让她可以重新行走、让她拥有离开他的能力。若真的到了那一天,那现在他拥有的一切,不就是一场只能回忆的梦了?

    「王爷,知道那人的身份了。」连建澄忽然在屋外喊了一声。

    轩辕策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间,才命令道:「说。」

    「王爷,这人似乎不是冲着您来的。」他忽然把声音压低,「他的胸口纹着一个短剑的刺青,王爷知道,这是大内高手的标记。」

    「嗯。」轩辕策孤疑地问:「怎知不是冲着我来的?」

    「那人的衣服里面藏着一张纸,画着一个人像。王爷猜,画的是谁?」

    他皱着眉一瞪,很不喜欢手下的故弄玄虚。

    「如果属下没有看错,那画的是姬姑娘。」见主子不悦,连建澄连忙从袖子里将那张画构出来,递到主子的手中。

    将画纸一展,纸上的人眉眼分明,果然就是姬明烟。

    轩辕策沉声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让她知道。」

    连建澄自然明白他说的「她」是谁,点了点头,「但是此人已死,线索断了,后面该怎样查?」

    他想了想,没有回答,等手下离开,转身又回到房内。

    姬明烟料靠着床栏坐着,见他回来,忙问道:「那人是谁派来的?」

    「你怕是慕容府派来的?」他故意促狭地笑。

    她摇摇头,「慕容府不会用这种手段的。万一杀不了你,还要和你翻脸,根本无利可图。」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刺客真的是冲着她来的?大内高手为什么要来杀她?其实若是慕容府派来杀她的杀手,他反而觉得讲得通,甚至高兴。这说明慕容府以及慕容眉都已经放弃救她,而她若知道是慕容府的人要置她于死地,留在那边的那颗心也可以死了。

    然而偏偏不是。

    是她几时得罪了大内高手,结下了私怨?

    是江北认为以她现在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杀了她就足以重创他了?

    还是……这不过是江北设下的一个阴谋?只为了激怒他?

    「我要回江北去给太后祝寿。」他忽然说出的话让她惊异不已,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去?你不怕涉险?」

    「我有你陪着……便不怕。」他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发现她全身又变得僵硬纠结了。

    是为他担心吗?她该欣喜若狂才对。因为只要踏上江北的土地,她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脱离他的桎梏。

    姬明烟思忖着,「刚才的刺客的确是江北派来的?」

    他望着她,点点头。

    她又想了一阵,「你是要回去揪出幕后主使?」

    轩辕策悠然一笑,「思考太多会老得快!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操心了。」

    「不会与我无关,因为他刚才的目标是我的房间。」姬明烟深深吸气,眸光格外的清亮,「也许他要杀的目标是我……」

    他的眉尾一扬,将她紧接入怀中,「不管真相如何,你有我,谁也动你不得。至于我这条命,除了你,也没有人可以拿得走。」

    他的这白话,似是郑重的交托,将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到她的手里。

    即使接受过更郑重的托付,她却从未有如此沉句句的背负感——虽然她背负的只是这个男人的一颗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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