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非晚伸出一根手指，百无聊赖地接下了一点露珠，又见金光一闪，那点露珠便凝结成一颗精致的冰珠子。</p>
在手中把玩了半晌，她又烦躁地丢掉了，然后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东边那间古色古香的院子。</p>
月光的照耀下，那座由蓝色琉璃筑成的屋顶格外惹眼。</p>
榆非晚沉思了片刻，身影一闪。</p>
再看，她已经攀上了云时起的屋顶。</p>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掰开屋顶上的砖块，透过那细小的缝隙往下望去。</p>
云时起坐在茶案前，面不改色，目视前方，平静道：“来做什么？”</p>
榆非晚身影一动，如风般闪了进去。</p>
眨眼间，她便已经坐在青年的对面。</p>
风飒飒地从窗外溜进来，烛火摇曳。</p>
望着那样炙热的火光，榆非晚沉声道：“你真的非要带我下山？”</p>
云时起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下山，你要在玄武门等死吗？”</p>
榆非晚道：“你确定下了山就不会死了？”</p>
云时起放下茶杯，声音冷淡：“你觉得待在玄武门就不会死了？”</p>
“这个……”榆非晚迟疑了一会，道：“可下了山一定会死，满墙的壁画都说明这一点。”</p>
云时起道：“可留在玄武门也不一定能活。”</p>
榆非晚：“……”</p>
她坚持下了山会死。</p>
他坚持留在玄武门活不了。</p>
看似二人一来一回地说了三句话。</p>
实际上没有一句话是说到对方点子上的。</p>
好一个全障碍沟通。</p>
云时起掀了掀眸，笃定道：“你看起来不太想下山，你还惹了其他事。”</p>
榆非晚手指微颤，道：“没有。”</p>
云时起眉梢轻起，道：“没有就好，时间不早了，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走。”</p>
榆非晚的目光陡然射向他，道：“可掌门还没同意，不是吗？”</p>
“掌门那边……”云时起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指环，意味深长道，“他会同意的。”</p>
另一头，墨歧眉头紧蹙，日坐愁城。</p>
他坐了一会，又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再坐回去，简直是坐立难安。</p>
洛明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掌门，你就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都晕了。”</p>
墨歧一脸严肃，欲训斥几句，骤然听见一阵懒洋洋的脚步声。</p>
徐江离拱手作揖道：“掌门。”</p>
墨歧摆了摆手，道：“方才你云师兄说要带榆非晚下山的事你也听到了吧？”</p>
徐江离心里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回答：“听到了。”</p>
墨歧道：“既如此，你便和他们二人一同出发，记住，你千万看着他们二人，不可真的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知道吗？”</p>
徐江离一个滑铲，跪倒在墨歧面前，一把屎一把尿，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掌，掌门，你，你是让我在他们开打的时候劝架吗？不说小师妹了，云师兄就能一剑劈了我。”</p>
墨歧皱了皱眉，道：“这我不管，我就问你一句，你去不去？”</p>
“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一剑劈了你。”他补了一句，威胁意味十足。</p>
“噗嗤”</p>
洛明水险些一口茶喷出来。</p>
她正欲拱火，却听墨歧淡淡道：“你也别闲着，你一起跟着去。”</p>
洛明水“唰”地站起来，看起来很激动，道：“掌门！我才刚回来，你就要我走？”</p>
墨歧摸了摸胡子，一脸算计，道：“你既是经商的，想必性子圆滑，同徐江离一起去中和中和他们二人的关系，再好不过了。”</p>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墨歧直接下最后通牒，然后飞快地拂袖而去了。</p>
徒留面面相觑的两人。</p>
完啦！</p>
……</p>
第二日一早，洛明水和徐江离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诚惶诚恐地赶到了山门等待。</p>
榆非晚则是皮笑肉不笑地跟在云时起身后。</p>
云时起一望见山门那两道身影，心底了然，但眼里还是细微地闪过了些许不快。</p>
他终究没说什么，率先御剑飞走了。</p>
榆非晚咬了咬嘴唇，十分不情愿地跟了上去，但飞得极其慢，慢到徐江离只要在剑上踏一脚就能轻而易举地追上她。</p>
“小师妹，你怎么啦？你看起来不太想下山？”徐江离问。</p>
“其实山下好玩的可多了，还没有那么多规矩。”洛明水跟着道了一句。</p>
她完全不敢去招惹云时起，自然也不敢飞太快，甫一听到徐江离开口，她便忍不住接了一句话。</p>
榆非晚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没有。”</p>
见她这么说，二人也不好说什么。</p>
洛明水转移话题道：“我们这趟去的宣城其实也不错的，此地盛产桃花，也盛产美人。”</p>
榆非晚道：“宣城如今鬼气冲天，什么美人啦、桃花啦，估计都要化鬼咯。”</p>
“小师妹！”徐江离惊呼道。</p>
榆非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干嘛？”</p>
“还真是化鬼了。”徐江离道，“你往下看看。”</p>
宣城离玄武门并不远，飞了这么几刻钟便已到达宣城上方，如今正准备往下落。</p>
榆非晚顺着徐江离的目光朝下看，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用手支着石栏杆，抬起右腿，翻越栏杆，又把左腿也翻了过去，纵身一跃，跳入水中，瞬间被急流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p>
榆非晚微微蹙眉，也不敢懈怠了，连忙调动全身灵力俯冲下去，总算是和云时起同时落地。</p>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无言。</p>
榆非晚环顾了一下四周。</p>
如今青天白日的，宣城的街道竟然安静得不成样，不是因为没有人在，而是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卖，他们就这样静静地、麻木地看着那名女子跳入水中，没有一人出声阻拦。</p>
榆非晚抿了抿唇，朝身旁的一个老婆婆走去，低声问道：“婆婆，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跳入河中啊？”</p>
老婆婆身体佝偻，眼神浑浊，声音更是嘶哑刺耳：“每一日都有人跳河，大家都习惯嘞。”</p>
话罢，她那阴翳的眼神瞬间朝榆非晚射来。</p>
这一眼，简直让她遍体生寒、毛骨悚然。</p>
有一种直击她灵魂和心底的恐惧。</p>
云时起将她拉回来。</p>
彼时的洛明水和徐江离也一先一后落了地。</p>
四人默默无言地穿梭在这条诡异又静谧的街道中，敲响了一间客栈的门。</p>
洛明水也是第一次看这样做生意的，开客栈的，大白天的竟然大门紧闭？</p>
她敲了又敲，才算是敲开这扇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