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心颜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显示是下午一点半,开往维也纳的飞机是两点半。

    “师傅,你能不能再开快一点,我赶时间。”她焦急地第N次催促计程车司机加快速度,从公司到机场,原本并不觉得有多长的路,突然间变得遥远起来。

    “赶时间也要有命才能赶,再快就没命了。”司机没好气地回答。

    尴尬地听着司机显然不是很高兴的话语,她无奈地低头,思绪回到了昨天晚上。

    夜凉如水。

    席心颜穿着在这个季节略显单薄的丝织睡袍站在阳台上,忧郁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远处的一棵树。

    这样的姿势,在接到关恩乔汇报的电话以后,就维持着,到现在已经足足三个小时。

    身体冻到发麻。

    这正是她要的。

    麻木了,就不会觉得心痛,就不会觉得不舍,就不会想哭……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她自艾自怜的冥想。

    短暂的失神过后,她擦拭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珠,跑到客厅开门。

    门外是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

    “你怎么会过来?”

    “怎么,不欢迎我吗?”季子康扯动嘴角,扬起一个十分迷人,但在席心颜面前却起不到丝毫作用的微笑。

    “不是。”淡淡地开口,她侧身让他进来。

    径直地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季子康重重地坐下,双手随意地搭在靠背上。

    “不请我喝杯茶?”眼角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笑容,他看起来不怀好意。

    “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喝茶的吗?”愤怒如沉睡已久但又刚好到喷发期的休眠火山一样,不容克制地喷涌出来。席心颜恼怒地看着气定神闲的季子康,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麻烦你现在就离开,我没有那个精力来给你泡茶!”

    挑挑眉,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摊开双手,“还有力气吼嘛,有这个力气在这里跟我吼,为什么就没有力气去追回自己的真爱呢?”话锋一变,话题突然转移到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上来。

    呆若木鸡地站里在那里,刚刚赶人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放下,直直地悬挂在半空,可笑地颤抖。她不知所措,她心惊肉跳,她哑口无言。

    “心颜,爱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不是你说放就可以放得一干二净的。”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帮她放下僵直的手臂,“你认为是为了他好,用了这招实在是不怎么高明的烂招,逼他到维也纳去。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对他的伤害有多大?你真的有把握他会自己平安地走过来吗?”

    抛出去的问题如同袭击广岛的原子弹一般,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

    她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惊恐地瞪大眼睛,贝齿紧紧地咬住下唇,脸色惨白地开口:“他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好笑地回头,双目相对,他残酷的吐出她绝对不愿意听到的话,“重新振作,发愤图强,然后成为一个国际知名的音乐家?当然,我们希望他是这样的,只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男人其实很脆弱,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多数男人通常会选择自暴自弃,最后穷困潦倒地在某条小街巷里喝着劣质的酒,满身酒气地发酒疯。还是,这才是你想看到的?”

    “不,不是!”尖叫着摇头,她蹲到地上,“不是,这不是我要的,不是……”泪水在无意识间不受控制地拥挤出来,滴落在波斯绒长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敲击着她已然扰乱的心志。

    “那你想要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我只要他过得好好的,我只要他忘记我。”

    “席心颜。”连名带姓地叫出她的全名,季子康弯下腰,把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控的席心颜一把抱起,推放到沙发上,“席心颜!”再次唤着她的全名,他捧着她梨花带雨的脸蛋,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你叫席心颜,现在是席心颜,将来也是,永远的supermodel,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送外卖小妹。你是席心颜,你不是关恩乔了,你明白吗?”

    闻言,她抬起低垂的眼帘。

    “你配得上他,你配他绰绰有余。你是那么的出色,那么的有名,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自信,你该死的怎么会有配不上他的自卑心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你,不是我认识的席心颜,你明白吗?”恼怒地一拳打在沙发的靠背上,发出空洞的闷响。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完美女神,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该死,谁来告诉他!

    她是席心颜。席心颜,那个总是站在聚光灯前,接受世界瞩目的SUPERMODAL。

    她是席心颜,她不是关恩乔!

    她是席心颜,她不是关恩乔!

    她是席心颜,她不是关恩乔!

    她是席心颜,她不是关恩乔……

    “嘶!”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接着是锦缎撕裂般的声音。

    惨白的唇瓣逐渐恢复应有的红润,慢慢地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眼角的泪水不再分泌,慢慢地干涸,留下一条浅黄色的痕迹。自信的眼神重新回到这个美丽的女神眼中。

    是的,她是席心颜,他季子康一手栽培出来的天之娇女。

    她怎么会该死的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是,只会妨碍到他呢?

    低头,然后再抬头,纤细的手指撩拨及腰的长发,裸露出性感细白的脖子。

    她嫣然一笑,“子康,你塑造人的能力显然没有退步,感谢你又把我重新塑造了一次。”

    巧笑嫣然,眉宇间盈满自信。

    嗯?成功了?

    哑然失声地笑出来,他挥挥手,“不客气,席小姐,请问,你回来了吗?”

    “你说呢?”抛过来一个魅力十足的媚眼,她开心放松地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飞机就要起飞了,而眼前笔直的马路似乎还是没有尽头般地绵延不断。

    焦急的情绪张扬地挂在席心颜粉雕玉砌的脸上。

    该死,为什么不可以再快一点?

    终于,在一个拐弯之后,机场出现在视线里面。

    计程车做完最后的冲刺之后,以尖锐的刹车声为结尾,停靠在机场大门正前方。

    付完车钱,席心颜急匆匆地踩着来不及换下的高跟鞋,在机场大厅快速地奔跑。

    突然,右手被一股力道拉扯住。

    她狼狈地被迫停下来。

    恼怒地回头,却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个一脸气急败坏的男人竟然是湛昊!

    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轮番地来给她“惊喜”?

    “席心颜,听说你要到维也纳去?”湛昊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断飙升的怒火,强作镇定地问。

    “是的。”没错,她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自己真正想要的。

    “你!”听到的答案让他气结,他绷紧了下颌,用低沉但明显散发着逼人火气的声音在拥挤的大厅里低吼:“该死的,谁允许你去维也纳的!”

    嗯?什么时候她要到哪里去也要经过湛总的首肯了?

    迷糊地眨眨眼睛,朱唇吐出一个可怜人的名字:“季子康啊!”应该算是的吧,算来算去,也是他把她点醒的啊!

    “季子康?谁给他这样的权利?”暴怒得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失控地大吼出声,引来路人的侧目。

    “湛总经理,请你放手!”懊恼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形象,她丢脸地把头尽量埋低。

    “你叫我什么?”

    “湛总经理啊?有什么问题吗?”她以前不都是这么叫的吗?以前……糟糕,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以前了。之前的以前,她是那个叫关恩乔的女孩。那湛总和她……

    突然想起这个脱线到实在不行的状况,席心颜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打了几个死死的结。

    该死!这个,要怎么处理?时间不够了!

    “湛总,”堆砌起满脸谄媚的笑容,说道,“其实,我这次到维也纳去,是为了追回我现在最爱的人。”

    既然事情怎么讲也讲不清楚,那还不如全盘托出。

    “你现在最爱的人?”似乎听到本世纪最可笑的笑话一般,一向温和无害的笑容瞬间转变成残酷的冷笑,“你最爱的人好像很多啊!那我算什么?”

    他看错了吗?还是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心颜摇摇头,“原谅我,我真的无法说清这一切,我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我最爱的那个人不是你!可是以前的我,最喜欢的是谁,湛总,你知道吗?你分得清吗?”轻轻松松的就把问题抛给了显然是在愠怒中的男人。

    老天保佑,他们一向英明神武的总经理大人千万不要选择在今天脑袋当机哦!

    一边在心里求神拜佛,一边还要在脸上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真的是很痛苦!

    “我该死的当然知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立刻紧闭自己的嘴唇,拒绝再透露任何的情绪。

    “对啊对啊!湛总你难道就没发现我最近变了很多吗?”

    是变了很多,变得他都快忘记她是那个席心颜了,“哼!”只是以鼻音轻哼出声,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生气。

    “那就是了。所以啊,湛总,你要明白,以前的那个我真的很喜欢湛总,可是现在的我,喜欢的就真的只是我要去追的那个人了!”

    老天,请原谅她的语无伦次,她也知道这话说得很没有水平,几乎让人听不懂。但,这个真的是她的最高水平了,谁让事情那么复杂,复杂到言语没有办法好好地形容。

    “什么以前现在的,你不要再开玩笑了!我湛昊不是笨蛋,你没必要兜着圈子在那里装傻子。”愤恨地道。他真的不知道,席心颜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知道的话,在当初就不该把心放进去。

    懊恼地用手抓过乌丝,眼里尽是莫名的痛苦。

    “哎!跟你说不明白了,我时间不够了,这个给你!如果你还分辨得出谁才是自己真正爱的人的话,那么要珍惜。你自己去想吧,希望你可以想通。”从包包里掏出一个有点残破的御守,不管他是否接受,她一把抓过他的手,硬塞了过去,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向候车大厅。

    湛总,对不起,可是,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御守?又是一个御守?

    抓着手上的,几乎和上次在关恩乔的屋子里拣到的一样的御守,湛昊脑海中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

    关于御守的传说,前后判若两人的性格,同名同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什么都可以解释了。

    掏出手机,他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那个叫关恩乔的女孩现在在哪里?”

    他需要的是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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