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嫋靠近他的时候,能闻见黎东庭很重的酒味。</p>

    他嘴上叼着烟,吐出一口,透过蒙蒙的雾看向她,情绪不明的眼神这会儿更让人难猜透、见她靠近,摇了摇手里的丝巾,他的音色有些冷,“回来找这个?”</p>

    “对的,谢谢您。”季嫋接过他手里的丝巾,望向黎东庭的视线是复杂的。</p>

    她的瞳色是很透彻的黑,眼底蒙着淡淡的水汽,很有韵味的一双眸子。</p>

    那会儿黎东庭接了电话,像是家里在催他,他含含糊糊应了几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p>

    他最后说了一句,“等等就回去了。”就把电话挂了。</p>

    季嫋拿了丝巾站在他跟前没走,黎东庭熄了烟,一手慢条斯理地转着昂贵的银色表盘,漫不经心地向她投来目光,“还有事?”</p>

    她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您要回去的话,我开车来的,可以送您回去。”</p>

    “就当您帮我拿了丝巾的报酬。”</p>

    这是个很拙劣的理由和借口。</p>

    黎东庭睨着她问,“回哪?”</p>

    “回你家。”</p>

    季嫋回答完这句话之后,感觉周围的气氛就变得怪了,她这话说得很有歧义,容易让人浮想联翩。</p>

    黎东庭站直了身子,酒精的作用下起了心思想要逗她,慢慢向她靠近,季嫋能闻到那股陈木香参杂着酒味萦绕着自己,她的心跳这会儿十分剧烈,有一秒季嫋都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跳出来似的。</p>

    “季嫋,你该信他的,我不是好人。”男人一嘴京味儿,慵懒的声音在季嫋的头顶响起。</p>

    季嫋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陈自的话他该是全听见了。</p>

    黎东庭见她一直埋着头,以为是被自己逗得吓着了,觉着没意思也不再逼近,“这样纯的性子,不适合来这样的地方,早些回去吧。”</p>

    他又恢复了那副冷矜孤傲的模样,转身就要走,自个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逗起了这样纯的小姑娘。</p>

    “你是。”季嫋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p>

    黎东庭转回了身,眼神落在了那一抹白色的倩影上。</p>

    后来,</p>

    黎东庭走回了二楼的卡座。</p>

    谢湛本来见他出去这样久还想给他打电话,见他回来了才放下了手机,“哪儿去了,去这么久,不会去私会哪个小情人了吧。”</p>

    “少管。”黎东庭道。</p>

    他脑海里又响起了刚刚女孩后头对着自己的那句,“你是好人。”</p>

    他扯了扯唇,很新奇的说法,还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p>

    谢湛见他这样,真起了八卦的心思,手从身边的女伴腰上抽了回来,推了推金丝边儿的眼镜,向前俯了俯身子,“不会真去约小情人了吧,谁啊,能让我们黎大公子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见。”</p>

    黎东庭淡淡地看了谢湛一眼,谢湛立马就闭上了嘴,没再继续问下去。</p>

    “对了宋阿姨最近给你找相亲对象似乎找得挺勤的,好像已经定了几个了,前几天听我妈提了几句。”谢湛道。</p>

    黎东庭是知道这个事儿的,他人还没回国,宋女士已经打电话通知他这个事了,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年龄不小了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p>

    “你们家黎二怕不是要赶超你了吧,我可是听说他要把人带回家里见见了。”黎听风那些事儿圈子里是到处都在传,谢湛也是有所耳闻。</p>

    黎东庭知道那个女孩,黎听风守了那女孩好几年,前些年江家那小子的事最后还是黎东庭出面给他摆平的。</p>

    “结了倒好,我能有几天清净日子过。”黎东庭向后靠着沙发,对谢湛的话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p>

    要是黎听风和那女孩成了,光是婚礼的事儿都够老太太和宋女士忙活了,该是分不出心来顾着黎东庭这些事了。</p>

    黎东庭刚想点根烟,还没等他自己抬手,有个女人就扭着身子靠了过来,给他点了火,“爷,我来吧。”</p>

    他的双臂闲散地摆在沙发上,那女人倒不是直接靠在他怀里,要近不近的,她的发尾是散着的,靠过来为他点烟的时候发尾轻轻地扫过了他的颈侧。</p>

    黎东庭闻见了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很俗气。</p>

    他识得这个女人的,前面在大厅接了自己烟的那位,有些姿色,也很懂利用自己的优势,穿的裙子很低,露出了自己最骄傲的白盈。</p>

    点了烟之后,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衣袖,眼神含情,似要勾着黎东庭。</p>

    “叫什么名字。”</p>

    “冯情。”</p>

    冯情见他这样问自己,以为是被黎东庭看上了,心下暗喜刚想凑得他更近,却听见男人冷寂的声音响起,“冯家有心了,但我不喜欢拿着女人谈事。”</p>

    冯家该是看上黎东庭最近拿着的京郊那块地儿了,这才拿着女人讨好他。</p>

    冯情身体一下便顿住了,男人眼睛微微眯着,眉梢眼尾都浸染着寒意,“有野心是好事。”</p>

    “但太有野心的,我不喜欢。”</p>

    黎东庭将她点上的烟拿下,没抽,在烟灰缸里摁了摁,也没再点,拿着手支着脑袋,漆黑的瞳仁盯着她,眼底一片冰寒。</p>

    冯情这会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眼底含着水,模糊了那双带着精致美瞳的眼,她长得柔媚,别的男人看她这样可能真心软地去哄了。</p>

    黎东却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季嫋那双纯澈的眼,再看着冯情那副模样更是心烦。</p>

    “趁我还有些耐心,消失。”</p>

    冯情这才哭哭啼啼地跑走了。</p>

    这场面楼上的人看是一个样儿,楼下的人看就是另一个样儿了。</p>

    季嫋本来是要走的,去包厢里拿了衣服,觉得直接就这样离开有些不礼貌,又走回了这儿想跟王曼他们说一声,她进来后,无意间向上一瞥就看见这个场景,很刺眼。</p>

    那女人靠在黎东庭的怀里,两人靠得那样近似乎在亲吻。</p>

    季嫋没敢看完,慌忙地撇开眼,后面自己怎么出来的都有些忘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淮南会馆的门口。</p>

    冷风拂过她脸颊的时候,才让她醒了神。</p>

    她那会儿看着天地间茫茫的一片白,眼里全是迷茫,季嫋就那样愣愣地走上了自己的车。</p>

    这会儿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了风声,也没了碾着雪的那种清脆的声音,季嫋心里的酸涩一下翻涌了上来,她脱力地将头靠在方向盘上。</p>

    她想哭的,但那泪似乎在这寒凉的天气下被冻住了似的,怎么也掉不下来。</p>

    她一个人坐了许久。</p>

    季嫋的手机响了,是谢清之打来的电话。</p>

    谢清之那头有些吵,“妞儿,怎么样,见着黎东庭没有。”</p>

    “见着了。”季嫋几乎是叹着出声的。</p>

    谢清之那头太闹了没听出她的情绪,他似乎走了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儿才开口道,“怎么样,开不开心,五年没见了,今儿第一回见,黎东庭有没有变了模样,他……”</p>

    没等谢清之说完,季嫋就打断了他,“清之,我打算放弃了。”</p>

    谢清之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两头皆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黎东庭欺负你了?”</p>

    “没有,清之,太累了,他身边……一直都找不到我落脚的位置。”</p>

    “他身边……人太多了。”</p>

    季嫋的声音有些落寞,她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刚刚的场景。</p>

    她喜欢黎东庭将近十年,花了五年靠近他身边,花了五年去等待。</p>

    她见过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她见了个遍,季嫋以为他不过是没玩够,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情绪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去表达。</p>

    这五年里,季老爷子不是没给她介绍过对象,全都被季嫋拒绝了,她想再等等,等等他。</p>

    五年了他回来了,季嫋以为他该是玩够了,身边应该能为自己腾出一点位置,她想着继续向着他靠近,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的。</p>

    现在看来这个机会该是等不到了,他身边还是很拥挤,拥挤到挤不下一个季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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