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陆书遇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p>
我正在贴窗花。</p>
他走到我旁边，「过年，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可以吗？」</p>
还没等我问出，为什么。</p>
他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我要去陪她。」</p>
手一抖，红色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p>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告诉我？」</p>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完了。</p>
我艰涩开口：「陆书遇，我们离婚吧。」</p>
「阿梨，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离婚？」</p>
1</p>
纵然是脾气再好，在理智的人，听见这样的话也很难不崩溃。</p>
我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他砸去。</p>
「为什么!」</p>
「为什么?!」</p>
「陆书遇你都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p>
「你不觉得荒谬吗？」</p>
陆书遇没躲。</p>
玻璃碎了一地，他的额头瞬间青了一块。</p>
我任觉不解气，把桌上的书、杂志……统统砸在他的身上。</p>
陆书遇眉头都不皱一下，直直地站着，屹立不动。</p>
最后我把最喜欢的花瓶也砸了，花瓶里的花是我今早刚从花园摘回来的。</p>
陆书遇这个人很高冷，在我们结婚之前房间里的装修风格都是冷色调的。</p>
毫无生活的气息。</p>
每周我都会从花店买一些花装饰房间，让它看起来多一些温暖。</p>
结婚后，整个别墅的装修都是我精心找设计师设计的，大小物件都是我精心挑选布置的。</p>
曾经最温暖的家，只属于我们的家。</p>
此刻一片狼藉，被我亲手毁了。</p>
陆书遇静静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眼神怪异。</p>
砸累了，我捂着脸无助地蹲在地上痛哭。</p>
陆书遇走到我面前，站着。</p>
许久，他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收拾好沙发的一角，让我坐下。</p>
蹲在我面前，眼里似有心疼，用指腹抹去我眼角的泪水。</p>
「阿梨，别这样……我会心疼的。」</p>
2</p>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我自己，泪眼模糊，很是狼狈。</p>
我怔了一瞬。</p>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p>
我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缓和了一下情绪。</p>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p>
「你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白头偕老。」</p>
可是陆书遇，我们才结婚三年，你就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p>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p>
陆书遇仓皇侧开视线，不敢和我对视。</p>
「快一年。」</p>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吗？</p>
我掐着掌心笑得苦涩：「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p>
陆书遇沉默着坐在我旁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p>
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p>
「我不想骗你。」</p>
不想骗我，好一句冠冕堂皇又虚伪的话。</p>
不爱了，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诉我，我们可以离婚。</p>
我也不是非要死缠烂打的人。</p>
他偏偏要选择婚内出轨。</p>
「小姑娘二十出头，年轻可爱，她不像你，我送她的东西、给她的钱她不会拒绝，小姑娘很黏人，爱撒娇。」</p>
他说着，眼里似乎多了一抹光，再看向我时又黯淡下去。</p>
「可是阿梨，这些你都不会，你让我觉得很淡。」</p>
「明明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最亲的人。」</p>
可是陆书遇，我本身就是这样无趣，性子冷淡的人。</p>
因着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家人之间的关系，让我养成了这样的性子。</p>
不会撒娇，不喜欢麻烦别人。</p>
甚至和最亲的人都会把一切算得很清楚。</p>
我已经在努力去改了，学着去依赖他。</p>
可是我需要他，出车祸躺在医院打电话给他的时候。</p>
他在哪呢？</p>
「每周一三五会有糖醋排骨，二四六会有西红柿炒鸡蛋，其实我很腻，很厌烦这样温吞如水的日子。」</p>
我不懂，满桌的菜。</p>
只有这一两道是我最喜欢吃的，其余都是他爱吃的。</p>
怎么就逮住这两道菜不放呢。</p>
「阿梨，你就像碗白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她不一样，她像颗糖果，让我甘愿沉溺其中。」</p>
陆书遇嘴角勾起笑容，是宠溺，是甜蜜。</p>
「小姑娘胆子很大，邀请我去游乐场玩，一上来就去鬼屋，小姑娘插着腰，说她不怕，进去之后被吓得跳在我身上要我抱着她。</p>
「那天小姑娘的心跳声很快，砰砰砰的。她搂着我的脖子红着脸大胆吻下来，本该拒绝的，可我没有……」</p>
「别说了！」</p>
心痛到麻木，我有些崩溃。</p>
「阿梨……」</p>
「陆书遇，我求你，别再说了。」</p>
3</p>
客厅陷入死寂。</p>
陆书遇的手机响了。</p>
他掏出手机，看了我一眼，丝毫不避讳当着我的面接起。</p>
女孩娇滴滴的声音从听筒传出。</p>
「我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p>
「饿了？」</p>
在陆书遇看过来时，我几乎是立刻起身，四处翻找。</p>
「嗯，我和宝宝都饿了。」</p>
「等我过去喂饱你们。」</p>
浑身都发冷，我用力按着头。</p>
我，我要找什么呢？</p>
手机。</p>
对，我的手机。</p>
万一工作上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被我漏掉了呢。</p>
万一我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呢。</p>
「乖一点，宝贝听话，我很快就会过去陪你。」</p>
「老公，我爱你么么哒~」</p>
我拼命隔绝外界的声音，我多希望我聋了。</p>
可是没有。</p>
陆书遇轻松、愉快的声音如潮水涌进我的耳朵。</p>
直到掌心掐出了血，我才一点点冷静下来。</p>
陆书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电话，走到我身后。</p>
「那边等急了，我该走了。」</p>
「我妈那边，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明天你要是不想去老宅就在这里过。」</p>
他顿了顿，又说：「需不需要我把保姆叫回来陪你过年？」</p>
「好像也不太好，明天是除夕，都是要陪家人的。」</p>
陆书遇自顾自说着。</p>
原来他也知道明天是除夕，过年都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p>
那我算什么呢？</p>
于他而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吗？</p>
我拿过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p>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驱散了身体里一半的寒冷。</p>
「陆书遇，我们离婚。」</p>
玄关处，陆书遇穿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p>
「我承诺过会对一辈子对你好，阿梨，如果你愿意，你永远都会是陆太太，我们就和之前一样。」</p>
「那她呢？」</p>
「我会买一栋别墅，让她安顿在外面，不会让她来打扰你。」</p>
4</p>
陆书遇走了。</p>
一片狼藉的客厅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p>
临走前，陆书遇走过来替我擦去眼泪。</p>
用那张吻过我千百遍的嘴说着伤我的话。</p>
「阿梨，你乖一点听话，她不会和你争什么的。」</p>
我麻木地走上楼梯，回到房间。</p>
望着我们的婚纱照。</p>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真开心，写满了幸福。</p>
我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p>
镜子里的女人很糟糕，眼睛红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p>
我缓缓抬起手。</p>
温梨，你不该是这样的。</p>
冷水打在脸上，我告诉自己不该难过。</p>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又怎么能不难过呢。</p>
我倒在床上，多希望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p>
睡醒了。</p>
昨天的一切在脑海挥之不去，它告诉我是真的。</p>
手机震动，是陆书遇的妈妈打来的电话。</p>
我没接，只是盯着电脑屏幕。</p>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p>
犹豫片刻，摁下接听键。</p>
「阿梨，今天过年，你和书遇记得早点回来。」</p>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p>
「阿梨？」</p>
「陆书遇，他没有和你们说什么吗？」</p>
「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那臭小子电话都不接。」</p>
「没什么。」</p>
「没事就好，那你记得和书遇早点回来。」</p>
5</p>
有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见面说吧。</p>
只是去陆家老宅之前，我还需要去一趟复印店。</p>
原本热闹的街头，因为过年变得格外冷清。</p>
我找了好几家店都是关门的。</p>
凛冽的寒风呼呼刮在我身上，我不禁拢紧了大衣。</p>
原本以为没法打印了，却看到有一家复印店还开着门。</p>
我突然想，或许我的运气也没这么差。</p>
老板问我要打印什么，需要帮忙吗？</p>
我礼貌笑笑，说不用了。</p>
老板愣了一下，可能是在想哪有人大过年来打离婚协议的。</p>
随后快速装订好，将文件递给我。</p>
和我说了一句「新年快乐。」</p>
我付款的手一僵。</p>
今天到现在，她是第一个和我说新年快乐的人。</p>
连我的亲人，连陆书遇都没有发过。</p>
眼睛忽然发酸，我说：「新年快乐！」</p>
出了店门，我仰着头吐了口气，将文件装进包里，又给陆书遇打去电话。</p>
「你要回老宅吗？」</p>
「他在洗澡，不太方便接电话，温小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p>
不是陆书遇接的电话，是他养的小情人。</p>
言语间是十足的挑衅。</p>
「麻烦您转告陆书遇，他妈让他回家。」</p>
6</p>
到陆家老宅，陆母正在厨房准备食材。</p>
我拎着东西进门。</p>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的，书遇那臭小子去哪了？」</p>
面对二老的问题，我无从作答。</p>
「书遇他在忙，晚点过来。」</p>
「大过年的还这么忙，都跟这臭小子说了，早点回来。」</p>
「我倒要看看他在忙什么。」</p>
陆父拿出手机就要给陆书遇打电话。</p>
我没制止，也不关心，转身去厨房帮忙。</p>
平时陆父陆母对我也挺好的，今天又是大过年的。</p>
没必要搞得大家都不愉快。</p>
我和陆书遇的事，还是改天再说吧。</p>
忙碌一下午，迟迟等不到陆书遇。</p>
天快黑时，我们刚坐下，正准备吃饭。</p>
陆书遇回来了。</p>
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回来的。</p>
「爸妈，我回来了。」</p>
陆书遇一只手拎着礼品，另一只手牵着女孩的手。</p>
他大概是以为，是我和陆父陆母说了什么。</p>
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适时响起。</p>
像是也在祝贺陆书遇和她终于在一起了。</p>
烟花声停了。</p>
陆父陆母互相对视，自然也能看出不同寻常。</p>
「现在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p>
陆母目光淡淡扫过陆书遇身边的女孩。</p>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还把不相干的外人带回来？」</p>
女孩许是被吓到，下意识往陆书遇身上靠了靠。</p>
陆书遇皱眉望向我，似是不想见到我。</p>
几秒钟后，他笑着举起他和女孩十指相扣的手。</p>
他说：「爸妈，她不是外人。」</p>
「她叫叶心雨，我们在一起了。」</p>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p>
只有我尴尬坐在原地。</p>
陆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p>
「你个臭小子，你老婆还在这，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吗？」</p>
7</p>
陆书遇垂眸，迟疑了一瞬。</p>
「谁没有过年轻气盛，谁又规定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p>
他深情地望着女孩，坚定道：</p>
「我和心雨是真心相爱的，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p>
这句话真耳熟。</p>
当年陆书遇父母同意我们恋爱，却不赞成我们结婚。</p>
他们说结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p>
陆家在深城也是豪门世家。</p>
他们更希望陆书遇能找一个家世相当的千金做妻子，能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p>
而我原生家庭一团糟，还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我身后空无一人。</p>
我只有我自己。</p>
「爸妈，我是真心喜欢阿梨的。」</p>
「阿梨，你别想逃，你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交给我，我只求你别后退好不好？」</p>
那时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p>
他这么深情，这么真诚，又这么好的人。</p>
我不忍他独自面对。</p>
我不要成为他的拖累，不要做他的累赘。</p>
那段时间我拼命努力工作，我要向陆父陆母证明。</p>
就算我没有优秀的家庭背景，我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到陆书遇。</p>
后来，我成功了。</p>
可是陆书遇，你现在却让我输得彻底。</p>
陆父气得手都在颤抖，指着他的鼻子骂。</p>
「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p>
旋即，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打在陆书遇的左脸。</p>
陆母看着自己儿子嘴角的血迹很是心疼，忙拉住陆父。</p>
冷声对陆书遇说：</p>
「书遇，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跪下和你爸道歉。」</p>
见状，叶心雨立马挡在陆书遇的面前。</p>
「叔，叔叔，阿姨，你们别怪书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p>
「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p>
8</p>
陆母将眼前的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p>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礼义廉耻这四个字知道怎么写吗？」</p>
「好好的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p>
叶心雨眼里含着水雾，几乎被陆母的话气哭了，咬着唇，低头不语。</p>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p>
陆书遇正欲上前与陆母争辩，叶心雨及时拉住他。</p>
朝他摇摇头。</p>
「我没事的，别为了我和你母亲顶嘴。」</p>
陆书遇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贴心地扶她坐下。</p>
「爸，妈，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吗？」</p>
「什么意思？」</p>
「心雨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p>
刹那间，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p>
众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等着我开口。</p>
最后是叶心雨打破了寂静。</p>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p>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看向我。</p>
「我没有想过和你争什么，更没有想过和你抢陆太太的位置，我只是太爱书遇，我只想平安生下我和书遇的孩子。」</p>
「我知道温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如果温小姐愿意，孩子生下来可以交给你抚养，你就是他的亲生母亲。」</p>
多么善解人意的话语啊，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脑门上了。</p>
「如果温小姐不想见到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离开。我不想你和书遇因为我影响到你们夫妻间的感情，更不想他因为我和陆先生陆夫人闹得不愉快。」</p>
9</p>
我的手不受控制，下意识摸向肚子。</p>
曾经这里，也是有过宝宝的。</p>
要是孩子还在，现在已经出生好几个月了。</p>
一场意外的车祸带走了我的孩子，也导致我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怀孕。</p>
陆书遇说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孩子，他想一辈子和我过二人世界。</p>
我一直知道他在撒谎，他很喜欢孩子的。</p>
现在他终于如愿了。</p>
陆母叹气，一改刚才的态度。</p>
「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陆家的子孙，阿梨你看……要不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要是不愿意，我和他爸带也行。」</p>
陆父说：「阿梨啊，虽然书遇这事对不起你，但我们就书遇这么一个孩子，陆家不能没有后。」</p>
陆书遇神色复杂：「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离婚。」</p>
此刻的我很像黑暗中没亮的灯，他们的目光都在盯着你，期待你亮，等着你表态。</p>
看来今天这顿年夜饭是吃不了了。</p>
我淡定从椅子上起身，解下围裙。</p>
「嗯，你们说了算。」</p>
陆书遇瞳孔微震，似是意外我会答应。</p>
陆父陆母夸我善解人意，是个好妻子。</p>
我没接话，转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递给陆书遇。</p>
「我们离婚，你和她结婚。」</p>
陆书遇没接，目光幽深盯着我，眼中似有千万种情绪。</p>
「你……想好了吗？」</p>
「字，我已经签了，希望你也能尽快签字，好去办手续。」</p>
我索性直接放在桌上。</p>
也懒得再看他们是什么表情，拎着包径直离开。</p>
10</p>
除夕夜真热闹啊。</p>
不仅有满城燃放的烟花，深城还下起了第一场雪。</p>
我伸手接过，雪花落在我的掌心。</p>
寒意渗透到四肢百骸，冷得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p>
热闹是他们的，孤独和寒冷是属于我的。</p>
「阿梨……」</p>
是陆书遇追出来了。</p>
我整理好情绪，回身。</p>
「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搬出去的。」</p>
他长身玉立站在我离我五步的距离，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p>
柔和了他深邃的五官。</p>
许久，他才从嗓子挤出一句「对不起。」</p>
事已至此，对不起有什么用呢。</p>
「我违背了承诺，辜负了你的真心，给不了你想要的爱，给不了你要的一辈子。是我混蛋。」</p>
「离婚协议我会签的。」</p>
「那就好。」</p>
我正欲转身，陆书遇喊住我。</p>
「阿梨，你想要什么补偿，车子、房子或是钱？</p>
「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可能去弥补你。」</p>
我望着夜空飘扬的雪花，压下心底的酸涩。</p>
「我要市中心最大的港湾别墅。」</p>
「好。」</p>
「我要你名下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能给吗？我要一个亿的财产你能给吗？」</p>
陆书遇注视着我，「只要你开口，我都能给。」</p>
我笑着质问他。</p>
「是不是在你看来，你带给我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钱解决？」</p>
他说：「我能给你的也只有钱。」</p>
「如果我要你净身出户呢？」</p>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p>
陆书遇蹙眉，站得笔直。</p>
默了默，他说：「阿梨，对不起。前面的几条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最后一条不可以。」</p>
「我爸妈最是在乎名声，我净身出户也会影响到陆氏。原谅我不能答应你。」</p>
风雪愈来愈大。</p>
陆书遇将伞塞到我手里，默不作声地退出我的视线。</p>
11</p>
睡醒，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p>
楼下传来关门声。</p>
是陆书遇回来了。</p>
几分钟后，他敲响房门。</p>
「我给你带了早餐，先吃点东西再收拾吧。」</p>
正好肚子也饿了，我没拒绝。</p>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蒸饺、小米粥，还有我喜欢喝的豆浆。</p>
陆书遇坐在我的对面，欲言又止。</p>
「可以不用搬的，这栋房子可以留给你。」</p>
我喝着碗里的粥：「不用了。」</p>
这里太多好的、不好的回忆。</p>
我也不想让它成为困住我的城，人嘛，离开伤心的地方，过段时间总会好的。</p>
陆书遇拧眉：「以后对自己好点，少吃泡面，不健康。」</p>
昨天回来太晚了，大过年的都放假了，点不到外卖。</p>
我又懒得做饭，只好吃泡面。</p>
他应该是看见垃圾里的包装袋。</p>
只是，我们都快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我？</p>
我拿过筷子，夹了一个蒸饺沾醋，味道还是我喜欢的。</p>
怎么吃到嘴里那么酸呢？</p>
12</p>
搬到我很早之前买的公寓。</p>
不大，够住，不至于让我流落街头。</p>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陆书遇。</p>
别人都说先买车再买房，可对于我来说，车子只是代步工具，可有可无。</p>
房子却是我的避风港。</p>
刚收拾完，一个陌生电话打来。</p>
「阿梨，你可以最后来见我一次吗？」</p>
我站在窗前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面。</p>
餐厅内。</p>
面前这位穿着大方得体、精明干练的女士是我的亲生母亲。</p>
她翻着菜单。</p>
「想吃点什么？」</p>
我没说话，她也没生气。</p>
「红烧鱼，糖醋里脊怎么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p>
我无情打断：「你找我来只是为了吃饭？」</p>
陈婉仪僵了一瞬，关上菜单。</p>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陆家，陆书遇对你好吗？」</p>
我反问：「那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p>
「挺，挺好的。」</p>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p>
陈婉仪忽然把一张卡放到我面前。</p>
「密码是你的生日。」</p>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这是我当妈这么多年的一点心意。」</p>
我攥着手，一字一顿：「我不需要。」</p>
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p>
现在这又算什么？</p>
迟来的关心和母爱吗？</p>
12</p>
听人说蹦极是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p>
于是我来了。</p>
以前的我不敢，恐高，害怕。</p>
站在底下都能听见高空中的人疯狂尖叫。</p>
现在很想体验一次，是否真的会让人重生。</p>
蹦极台上的风很大，风景也很好。</p>
做好安全措施，工作人员还没开始倒数，我闭上眼睛已经往下跳了。</p>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不断往下坠。</p>
像是要坠入无尽的深渊。</p>
短暂的失重后，迎来无尽的弹升。</p>
身体弹到最高点又往下坠落时，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p>
我学着他们尖叫，疯狂发泄自己的情绪。</p>
蹦极结束后，我并没有得到重生。</p>
人总是希望在某一瞬间瞬间大彻大悟，改变命运，实际上旅游、蹦极……只是能让你享受到短暂的自由，放松。</p>
没经历过苦难、泥潭里挣扎、黑夜里哭泣，又怎么能轻易大彻大悟？</p>
谁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一片坦途，可没谁的人生能真正做到一片坦途。</p>
13</p>
傍晚刚回到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p>
「温小姐，您母亲病危，我们希望您能尽快来医院……」</p>
手机砰地砸在地板上。</p>
我跌跌撞撞找到病房，陈婉仪惨白着脸，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p>
我站在门口，几乎没认出来。</p>
明明前几天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p>
「阿梨，你怎么来了……」</p>
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差。</p>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不需要你来可怜我。」</p>
我走过去，坐下。</p>
「要不是医院给我打电话，你以为我会想来吗？」</p>
我怨过她，恨过她，当年为什么不要我。</p>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p>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其实早就不恨她了。</p>
心里那根刺早就散了。</p>
陈婉仪哑着嗓子开口。</p>
「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阿梨，当年你父亲不肯把你给我，我歇斯底里同他闹过，吵过，可是没用。」</p>
「冷静下来，我觉得你父亲说得对，你跟着我只会吃苦，我刚没了工作拿什么养你，我工作又没有时间照顾你。你父亲不一样，他有固定的工作收入，我想你跟着他会好很多，最终我妥协，每个月寄抚养费给他。」</p>
「我有回去找过你，他死都不肯让我见你。」</p>
「后来，你父亲娶了别人，我想带你走，见到你时，你说你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这么多年我只敢偷偷躲在暗处看你一眼。」</p>
那是因为我以为是你抛弃我，不要我了。</p>
我不知道是这样。</p>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带你走……」</p>
她的眼角滑过悔恨的泪水，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p>
我含泪笑着说：「我早就不恨你了，妈……」</p>
可她听不到，再也听不到了。</p>
我趴在她的病床边，像个孩子哭得泣不成声。</p>
14</p>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是陆书遇打来的。</p>
我没接。</p>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聊的。</p>
去医院那天，我见到了他。</p>
准确的说不止他，陆父陆母，还有叶心雨也。</p>
他们全都陪着她去产检，如珠似宝围着她，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磕着碰着她。</p>
不像我，出车祸流产进手术室时。</p>
身边没有一个人在。</p>
字也是我忍着剧烈的疼痛自己签的。</p>
而陆书遇那个时候在哪呢？</p>
我也不知道，连他的电话都没打通。</p>
他是第二天一早才到医院的。</p>
他跪在我的病床前，扇着自己的脸，说他不该喝这么多酒。</p>
不该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缺席。</p>
或许那天晚上，他是和叶心雨在鬼混呢，也不一定。</p>
电话不罢休地响起，这次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p>
我接起。</p>
陆书遇酒醉，低沉的声音传出。</p>
「阿梨，你在哪？你怎么还不回来？」</p>
「我喝醉了，想吃你煮的酒酿圆子，阿梨，你给我煮好不好？」</p>
静默几秒。</p>
「阿梨，你怎么都不理我？」</p>
我望着窗外的夜景，星星点点的灯火。</p>
「你可以让叶心雨给你煮，或者是佣人，别再给我打电话了。」</p>
「我不要，阿梨，我吃你煮的。」</p>
「陆书遇。」</p>
我喊他。</p>
「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办手续，别忘了。」</p>
电话那端好像有瓶子碎裂的声音。</p>
不过和我没多大关系。</p>
15</p>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p>
「我来接你。」</p>
「不用了。」</p>
陆书遇没给我拒绝的机会，挂断电话。</p>
他来得很快。</p>
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贴心为我打开车门，并用手挡住车顶的位置，防止我撞到头。</p>
只是我们不似曾经那般亲密，无话不谈。</p>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话。</p>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移。</p>
民政局大厅里，来办理离婚的很少。</p>
但我们还是等了会儿。</p>
印章盖下的那一瞬间，我和陆书遇不再是夫妻关系。</p>
出来，看见手牵手来领结婚证的新人，我有一瞬的恍惚。</p>
我和陆书遇当初也是这般满怀期待踏入这里，最终婚姻以失败告终，回到这里，结束我们的关系。</p>
走下长长的阶梯。</p>
天空很蓝，而我似乎轻松了很多。</p>
「我送你吧。」</p>
我笑笑：「不用了。」</p>
这次是真的不用了。</p>
「老公！」</p>
不远处，叶心雨大着肚子走过来，挽住陆书遇的手臂宣示主权。</p>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p>
毕竟我是真的不爱他了。</p>
「你怎么来了？」</p>
「不是说好，今天你和温小姐办理完离婚证，我们就办结婚证的吗？你忘了。」</p>
陆书遇揉了揉眉心：「知道了。」</p>
我没工夫看他们浓情蜜意，正准备离开。</p>
「温小姐。」</p>
「还有事吗？」</p>
她撑着肚子，笑得温婉。</p>
「过段时间，我和书遇结婚，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毕竟你也是我们共同的朋友。」</p>
「我很忙没时间，不像叶小姐这么闲。」</p>
我妈临终前和我说。</p>
如果有一天婚姻不幸福，千万别将就，别妥协。</p>
我把你生下来，让你读这么多的书，不是非要让你去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p>
不要因为一段婚姻的失败自甘堕落，永远不要想着去依靠男人过一辈子，你要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实现自我价值。</p>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将那张银行卡再次塞到我的手里。</p>
「妈妈，希望我的阿梨能幸福。」</p>
16</p>
来到伦敦工作半年后。</p>
陆书遇的母亲找到我，她希望我能回去看看陆书遇。</p>
「阿姨，我和陆书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没有义务再去看他。」</p>
曾经妆容精致的妇人，如今苍老了很多，也不再似当初那般年轻。</p>
陆母哽咽着，几乎快哭出来。</p>
「阿梨，我知道当初那件事是书遇对不起你，我们也对不起你，你就看在当初的情分上回去看看他好不好？算我求你了。」</p>
陆母当即跪在我的面前，我伸手去搀扶她也不肯起。</p>
「你不知道，叶心雨她根本不爱书遇，她只是图我们家的钱。」</p>
「书遇他活不长了，他每天都在念叨你，阿梨我求你回去看看他。」</p>
我无奈只得答应陆母，请了两天假和她一起回国。</p>
病房里是刺鼻的消毒水味。</p>
陆书遇躺在病床上，心如死灰。</p>
看到我，他倏然笑了笑。</p>
「阿梨，能再见到你真好。」</p>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p>
再次见到他，我的内心无波无澜，不再似当年那般痛彻心扉。</p>
尽管我一句话没说，他依旧能自顾自说很多。</p>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阿梨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吧，把自己搞成这样。」</p>
我有些看不下去，「陆书遇，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得病就好好治病，别让你爸妈因为你伤心难过。」</p>
他红着眼，摇头。</p>
「没用的，治不好的。」</p>
17</p>
叶心雨抱着孩子站在楼顶，让陆家给她两个亿。</p>
「原本我还在庆幸能遇到你，我怀了你的孩子，能嫁入豪门了，可谁能想到你快死了，我还在这么年轻，我不想守活寡的。」</p>
「陆书遇，凭什么？你和温梨离婚分她大半的财产，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却什么都没有？连婚礼都没有。」</p>
陆书遇坐在轮椅上，「这是我欠她的。」</p>
「那我呢？陆书遇。」</p>
叶心雨指着我，眼里满是恨意。</p>
「说到底，你爱的只有温梨！」</p>
「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孩子从高楼摔下去！」</p>
半年前开始，公司就在亏损，以陆家的目前情况，根本拿不出两个亿。</p>
陆书遇阴沉着眸子。</p>
「你把孩子放下，我可以给你钱！要是孩子出了意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p>
叶心雨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除非你把钱拿出来。」</p>
随后她将孩子高高举起，襁褓中的婴儿像是感受到危险。</p>
「哇啊啊啊……」</p>
哇哇大哭。</p>
陆书遇让助理去拿钱，自己强撑着站起来。</p>
「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钱了，你把孩子放下，这也是你的孩子。」</p>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从身上拿出一张银行卡。</p>
先安抚住叶心雨。</p>
谎称里面有一个亿。</p>
果然叶心雨信了，她抱着孩子下来。</p>
「你把银行卡扔过来。」</p>
陆书遇趁我扔银行卡的间隙已经走到了离叶心雨不远处。</p>
这时恰好警察、消防员也赶到了。</p>
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得救了。</p>
叶心雨因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被送去了精神病院。</p>
回伦敦的那天。</p>
下着大雨，助理推着陆书遇在机场不知道等了多久。</p>
我从车上下来，关掉伞。</p>
他苍白着唇，嗓音低沉：「阿梨，一路平安。」</p>
我点点头，朝机场里走去。</p>
没有和他说再见。</p>
因为自此以后，我们后会无期。</p>
后来没多久。</p>
听说叶心雨自那件事后被检查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被送去了精神病院。</p>
陆书遇因病去世。</p>
我没回国，也没打算去参加葬礼。</p>
过去的已然过去，不要回头，向前看。</p>
番外</p>
1</p>
确诊癌症的那天，我感觉天都塌了。</p>
我一时接受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阿梨。</p>
我选择逃避，在酒吧买醉。</p>
那天在酒吧，我看到了被性骚扰的叶心雨，出手救了她。</p>
意外因为醉酒，我意识恍惚间我把她看成阿梨和她睡了。</p>
我不知道那天，阿梨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也不知道她出车祸。</p>
等我赶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早上。</p>
我跪在地上忏悔。</p>
阿梨生气了，我花了很久才哄好她。</p>
我再次去检查，不相信自己这么年轻会得癌症。</p>
肯定是他们搞错了。</p>
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p>
在这期间，我和叶心雨时常有联系。</p>
在交谈中，得知她有一个爱好赌博的父亲，为了替父亲还债才被迫在酒吧打工。</p>
我心疼她的经历，替她还债。</p>
默认她的存在。</p>
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是能肆无忌惮地发泄内心深处的不满。</p>
准确的来说，从确诊癌症开始我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急需要一个发泄口。</p>
不然我会疯的。</p>
可这些，我不能对着阿梨。</p>
肆无忌惮背着阿梨偷腥。</p>
同时又害怕她知道。</p>
我突然想，要是我没得癌症多好，现在阿梨对我越好我越是愧疚。</p>
对不起她。</p>
直到叶心雨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p>
我开始和阿梨摊牌，把一部分原因怪罪在她身上。</p>
看到阿梨哭，我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p>
「陆书遇，我们离婚吧。」</p>
听见阿梨这样说，我该高兴的。</p>
她值得更好的人，我不该耽误她。</p>
可我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我既想她离开我，又不想她离开我。</p>
自私地想把她留在身边。</p>
于是我说了混账话。</p>
「我承诺过会对一辈子对你好，阿梨，如果你愿意，你永远都会是陆太太，我们就和之前一样。」</p>
「那她呢？」</p>
「我会买一栋别墅，让她安顿在外面，不会让她来打扰你。」</p>
阿梨气不过兜头给我一巴掌，她咬牙切齿地说：「陆书遇，你给我滚！」</p>
2</p>
和叶心雨在一起的这一天，我想了很多。</p>
我想和阿梨离婚是最好的选择。</p>
我带着叶心雨一起回家，不顾一切要和她在一起。</p>
阿梨平静地拿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转身离开。</p>
第二天一早，回去看到她正在收拾东西。</p>
我很冲过去抱着她，和她说：「别离开我。」</p>
可现在的我不仅不配，还没有资格。</p>
握成拳的无力松开。</p>
「我给你带了早餐，先吃点东西再收拾吧。」</p>
饭桌上，我说房子可以留给她。</p>
阿梨说：「不用了。」</p>
我知道她不想见到我，也不想要这些回忆了。</p>
年后，我回去。</p>
佣人正在打扫卫生。</p>
我习惯性问：「太太呢？」</p>
「我们回来后就没见过太太。」</p>
我知道阿梨可能走了。</p>
我颤抖着手推开楼上的房门，阿梨没在，她的东西都搬走了。</p>
夜晚，我站在阳台抽烟。</p>
一遍遍看着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又退出。</p>
「睡了吗？」</p>
「你现在住哪？」</p>
敲敲打打，一条也没发出去。</p>
退出微信页面，我又接连抽了好几根烟。</p>
白天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去陪叶心雨，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是我们陆家的。</p>
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儿子。</p>
他们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如今正好。</p>
叶心雨生下孩子，知道我得癌症要死了。</p>
大部分的财产都给了温梨。</p>
叶心雨不再温柔善良，暴露本性像个泼妇。</p>
每天都在要钱。</p>
我望着窗外，要是阿梨在，她看到不会这样的。</p>
阿梨会哭，会心疼我。</p>
病痛折磨下，我形如枯槁，每天都生不如死。</p>
所幸老天对我也不算坏，生命的最后让我见到了阿梨。</p>
她还是这么漂亮，和当初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时一样。</p>
只是她好像真的放下，不爱我了。</p>
明明当初费尽心力才把她追到手，又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娶回家。</p>
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陆书遇的太太。</p>
明明可以有更体面的方式分开。</p>
我却鬼迷心窍，选择出轨，选择这样不堪的方式将她伤得遍体鳞伤。</p>
陆书遇是你，是你亲手弄丢了她，你怨不得别人。</p>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p>
我惨然一笑，也好，放下也好。</p>
我的阿梨本就该有更好的人生。</p>
（完）</p>
我正在贴窗花。</p>
他走到我旁边，「过年，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可以吗？」</p>
还没等我问出，为什么。</p>
他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我要去陪她。」</p>
手一抖，红色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p>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告诉我？」</p>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完了。</p>
我艰涩开口：「陆书遇，我们离婚吧。」</p>
「阿梨，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离婚？」</p>
1</p>
纵然是脾气再好，在理智的人，听见这样的话也很难不崩溃。</p>
我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他砸去。</p>
「为什么!」</p>
「为什么?!」</p>
「陆书遇你都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p>
「你不觉得荒谬吗？」</p>
陆书遇没躲。</p>
玻璃碎了一地，他的额头瞬间青了一块。</p>
我任觉不解气，把桌上的书、杂志……统统砸在他的身上。</p>
陆书遇眉头都不皱一下，直直地站着，屹立不动。</p>
最后我把最喜欢的花瓶也砸了，花瓶里的花是我今早刚从花园摘回来的。</p>
陆书遇这个人很高冷，在我们结婚之前房间里的装修风格都是冷色调的。</p>
毫无生活的气息。</p>
每周我都会从花店买一些花装饰房间，让它看起来多一些温暖。</p>
结婚后，整个别墅的装修都是我精心找设计师设计的，大小物件都是我精心挑选布置的。</p>
曾经最温暖的家，只属于我们的家。</p>
此刻一片狼藉，被我亲手毁了。</p>
陆书遇静静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眼神怪异。</p>
砸累了，我捂着脸无助地蹲在地上痛哭。</p>
陆书遇走到我面前，站着。</p>
许久，他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收拾好沙发的一角，让我坐下。</p>
蹲在我面前，眼里似有心疼，用指腹抹去我眼角的泪水。</p>
「阿梨，别这样……我会心疼的。」</p>
2</p>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我自己，泪眼模糊，很是狼狈。</p>
我怔了一瞬。</p>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p>
我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缓和了一下情绪。</p>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p>
「你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白头偕老。」</p>
可是陆书遇，我们才结婚三年，你就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p>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p>
陆书遇仓皇侧开视线，不敢和我对视。</p>
「快一年。」</p>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吗？</p>
我掐着掌心笑得苦涩：「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p>
陆书遇沉默着坐在我旁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p>
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p>
「我不想骗你。」</p>
不想骗我，好一句冠冕堂皇又虚伪的话。</p>
不爱了，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诉我，我们可以离婚。</p>
我也不是非要死缠烂打的人。</p>
他偏偏要选择婚内出轨。</p>
「小姑娘二十出头，年轻可爱，她不像你，我送她的东西、给她的钱她不会拒绝，小姑娘很黏人，爱撒娇。」</p>
他说着，眼里似乎多了一抹光，再看向我时又黯淡下去。</p>
「可是阿梨，这些你都不会，你让我觉得很淡。」</p>
「明明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最亲的人。」</p>
可是陆书遇，我本身就是这样无趣，性子冷淡的人。</p>
因着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家人之间的关系，让我养成了这样的性子。</p>
不会撒娇，不喜欢麻烦别人。</p>
甚至和最亲的人都会把一切算得很清楚。</p>
我已经在努力去改了，学着去依赖他。</p>
可是我需要他，出车祸躺在医院打电话给他的时候。</p>
他在哪呢？</p>
「每周一三五会有糖醋排骨，二四六会有西红柿炒鸡蛋，其实我很腻，很厌烦这样温吞如水的日子。」</p>
我不懂，满桌的菜。</p>
只有这一两道是我最喜欢吃的，其余都是他爱吃的。</p>
怎么就逮住这两道菜不放呢。</p>
「阿梨，你就像碗白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她不一样，她像颗糖果，让我甘愿沉溺其中。」</p>
陆书遇嘴角勾起笑容，是宠溺，是甜蜜。</p>
「小姑娘胆子很大，邀请我去游乐场玩，一上来就去鬼屋，小姑娘插着腰，说她不怕，进去之后被吓得跳在我身上要我抱着她。</p>
「那天小姑娘的心跳声很快，砰砰砰的。她搂着我的脖子红着脸大胆吻下来，本该拒绝的，可我没有……」</p>
「别说了！」</p>
心痛到麻木，我有些崩溃。</p>
「阿梨……」</p>
「陆书遇，我求你，别再说了。」</p>
3</p>
客厅陷入死寂。</p>
陆书遇的手机响了。</p>
他掏出手机，看了我一眼，丝毫不避讳当着我的面接起。</p>
女孩娇滴滴的声音从听筒传出。</p>
「我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p>
「饿了？」</p>
在陆书遇看过来时，我几乎是立刻起身，四处翻找。</p>
「嗯，我和宝宝都饿了。」</p>
「等我过去喂饱你们。」</p>
浑身都发冷，我用力按着头。</p>
我，我要找什么呢？</p>
手机。</p>
对，我的手机。</p>
万一工作上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被我漏掉了呢。</p>
万一我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呢。</p>
「乖一点，宝贝听话，我很快就会过去陪你。」</p>
「老公，我爱你么么哒~」</p>
我拼命隔绝外界的声音，我多希望我聋了。</p>
可是没有。</p>
陆书遇轻松、愉快的声音如潮水涌进我的耳朵。</p>
直到掌心掐出了血，我才一点点冷静下来。</p>
陆书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电话，走到我身后。</p>
「那边等急了，我该走了。」</p>
「我妈那边，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明天你要是不想去老宅就在这里过。」</p>
他顿了顿，又说：「需不需要我把保姆叫回来陪你过年？」</p>
「好像也不太好，明天是除夕，都是要陪家人的。」</p>
陆书遇自顾自说着。</p>
原来他也知道明天是除夕，过年都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p>
那我算什么呢？</p>
于他而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吗？</p>
我拿过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p>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驱散了身体里一半的寒冷。</p>
「陆书遇，我们离婚。」</p>
玄关处，陆书遇穿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p>
「我承诺过会对一辈子对你好，阿梨，如果你愿意，你永远都会是陆太太，我们就和之前一样。」</p>
「那她呢？」</p>
「我会买一栋别墅，让她安顿在外面，不会让她来打扰你。」</p>
4</p>
陆书遇走了。</p>
一片狼藉的客厅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p>
临走前，陆书遇走过来替我擦去眼泪。</p>
用那张吻过我千百遍的嘴说着伤我的话。</p>
「阿梨，你乖一点听话，她不会和你争什么的。」</p>
我麻木地走上楼梯，回到房间。</p>
望着我们的婚纱照。</p>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真开心，写满了幸福。</p>
我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p>
镜子里的女人很糟糕，眼睛红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p>
我缓缓抬起手。</p>
温梨，你不该是这样的。</p>
冷水打在脸上，我告诉自己不该难过。</p>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又怎么能不难过呢。</p>
我倒在床上，多希望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p>
睡醒了。</p>
昨天的一切在脑海挥之不去，它告诉我是真的。</p>
手机震动，是陆书遇的妈妈打来的电话。</p>
我没接，只是盯着电脑屏幕。</p>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p>
犹豫片刻，摁下接听键。</p>
「阿梨，今天过年，你和书遇记得早点回来。」</p>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p>
「阿梨？」</p>
「陆书遇，他没有和你们说什么吗？」</p>
「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那臭小子电话都不接。」</p>
「没什么。」</p>
「没事就好，那你记得和书遇早点回来。」</p>
5</p>
有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见面说吧。</p>
只是去陆家老宅之前，我还需要去一趟复印店。</p>
原本热闹的街头，因为过年变得格外冷清。</p>
我找了好几家店都是关门的。</p>
凛冽的寒风呼呼刮在我身上，我不禁拢紧了大衣。</p>
原本以为没法打印了，却看到有一家复印店还开着门。</p>
我突然想，或许我的运气也没这么差。</p>
老板问我要打印什么，需要帮忙吗？</p>
我礼貌笑笑，说不用了。</p>
老板愣了一下，可能是在想哪有人大过年来打离婚协议的。</p>
随后快速装订好，将文件递给我。</p>
和我说了一句「新年快乐。」</p>
我付款的手一僵。</p>
今天到现在，她是第一个和我说新年快乐的人。</p>
连我的亲人，连陆书遇都没有发过。</p>
眼睛忽然发酸，我说：「新年快乐！」</p>
出了店门，我仰着头吐了口气，将文件装进包里，又给陆书遇打去电话。</p>
「你要回老宅吗？」</p>
「他在洗澡，不太方便接电话，温小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p>
不是陆书遇接的电话，是他养的小情人。</p>
言语间是十足的挑衅。</p>
「麻烦您转告陆书遇，他妈让他回家。」</p>
6</p>
到陆家老宅，陆母正在厨房准备食材。</p>
我拎着东西进门。</p>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的，书遇那臭小子去哪了？」</p>
面对二老的问题，我无从作答。</p>
「书遇他在忙，晚点过来。」</p>
「大过年的还这么忙，都跟这臭小子说了，早点回来。」</p>
「我倒要看看他在忙什么。」</p>
陆父拿出手机就要给陆书遇打电话。</p>
我没制止，也不关心，转身去厨房帮忙。</p>
平时陆父陆母对我也挺好的，今天又是大过年的。</p>
没必要搞得大家都不愉快。</p>
我和陆书遇的事，还是改天再说吧。</p>
忙碌一下午，迟迟等不到陆书遇。</p>
天快黑时，我们刚坐下，正准备吃饭。</p>
陆书遇回来了。</p>
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回来的。</p>
「爸妈，我回来了。」</p>
陆书遇一只手拎着礼品，另一只手牵着女孩的手。</p>
他大概是以为，是我和陆父陆母说了什么。</p>
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适时响起。</p>
像是也在祝贺陆书遇和她终于在一起了。</p>
烟花声停了。</p>
陆父陆母互相对视，自然也能看出不同寻常。</p>
「现在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p>
陆母目光淡淡扫过陆书遇身边的女孩。</p>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还把不相干的外人带回来？」</p>
女孩许是被吓到，下意识往陆书遇身上靠了靠。</p>
陆书遇皱眉望向我，似是不想见到我。</p>
几秒钟后，他笑着举起他和女孩十指相扣的手。</p>
他说：「爸妈，她不是外人。」</p>
「她叫叶心雨，我们在一起了。」</p>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p>
只有我尴尬坐在原地。</p>
陆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p>
「你个臭小子，你老婆还在这，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吗？」</p>
7</p>
陆书遇垂眸，迟疑了一瞬。</p>
「谁没有过年轻气盛，谁又规定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p>
他深情地望着女孩，坚定道：</p>
「我和心雨是真心相爱的，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p>
这句话真耳熟。</p>
当年陆书遇父母同意我们恋爱，却不赞成我们结婚。</p>
他们说结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p>
陆家在深城也是豪门世家。</p>
他们更希望陆书遇能找一个家世相当的千金做妻子，能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p>
而我原生家庭一团糟，还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我身后空无一人。</p>
我只有我自己。</p>
「爸妈，我是真心喜欢阿梨的。」</p>
「阿梨，你别想逃，你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交给我，我只求你别后退好不好？」</p>
那时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p>
他这么深情，这么真诚，又这么好的人。</p>
我不忍他独自面对。</p>
我不要成为他的拖累，不要做他的累赘。</p>
那段时间我拼命努力工作，我要向陆父陆母证明。</p>
就算我没有优秀的家庭背景，我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到陆书遇。</p>
后来，我成功了。</p>
可是陆书遇，你现在却让我输得彻底。</p>
陆父气得手都在颤抖，指着他的鼻子骂。</p>
「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p>
旋即，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打在陆书遇的左脸。</p>
陆母看着自己儿子嘴角的血迹很是心疼，忙拉住陆父。</p>
冷声对陆书遇说：</p>
「书遇，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跪下和你爸道歉。」</p>
见状，叶心雨立马挡在陆书遇的面前。</p>
「叔，叔叔，阿姨，你们别怪书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p>
「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p>
8</p>
陆母将眼前的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p>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礼义廉耻这四个字知道怎么写吗？」</p>
「好好的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p>
叶心雨眼里含着水雾，几乎被陆母的话气哭了，咬着唇，低头不语。</p>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p>
陆书遇正欲上前与陆母争辩，叶心雨及时拉住他。</p>
朝他摇摇头。</p>
「我没事的，别为了我和你母亲顶嘴。」</p>
陆书遇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贴心地扶她坐下。</p>
「爸，妈，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吗？」</p>
「什么意思？」</p>
「心雨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p>
刹那间，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p>
众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等着我开口。</p>
最后是叶心雨打破了寂静。</p>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p>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看向我。</p>
「我没有想过和你争什么，更没有想过和你抢陆太太的位置，我只是太爱书遇，我只想平安生下我和书遇的孩子。」</p>
「我知道温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如果温小姐愿意，孩子生下来可以交给你抚养，你就是他的亲生母亲。」</p>
多么善解人意的话语啊，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脑门上了。</p>
「如果温小姐不想见到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离开。我不想你和书遇因为我影响到你们夫妻间的感情，更不想他因为我和陆先生陆夫人闹得不愉快。」</p>
9</p>
我的手不受控制，下意识摸向肚子。</p>
曾经这里，也是有过宝宝的。</p>
要是孩子还在，现在已经出生好几个月了。</p>
一场意外的车祸带走了我的孩子，也导致我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怀孕。</p>
陆书遇说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孩子，他想一辈子和我过二人世界。</p>
我一直知道他在撒谎，他很喜欢孩子的。</p>
现在他终于如愿了。</p>
陆母叹气，一改刚才的态度。</p>
「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陆家的子孙，阿梨你看……要不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要是不愿意，我和他爸带也行。」</p>
陆父说：「阿梨啊，虽然书遇这事对不起你，但我们就书遇这么一个孩子，陆家不能没有后。」</p>
陆书遇神色复杂：「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离婚。」</p>
此刻的我很像黑暗中没亮的灯，他们的目光都在盯着你，期待你亮，等着你表态。</p>
看来今天这顿年夜饭是吃不了了。</p>
我淡定从椅子上起身，解下围裙。</p>
「嗯，你们说了算。」</p>
陆书遇瞳孔微震，似是意外我会答应。</p>
陆父陆母夸我善解人意，是个好妻子。</p>
我没接话，转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递给陆书遇。</p>
「我们离婚，你和她结婚。」</p>
陆书遇没接，目光幽深盯着我，眼中似有千万种情绪。</p>
「你……想好了吗？」</p>
「字，我已经签了，希望你也能尽快签字，好去办手续。」</p>
我索性直接放在桌上。</p>
也懒得再看他们是什么表情，拎着包径直离开。</p>
10</p>
除夕夜真热闹啊。</p>
不仅有满城燃放的烟花，深城还下起了第一场雪。</p>
我伸手接过，雪花落在我的掌心。</p>
寒意渗透到四肢百骸，冷得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p>
热闹是他们的，孤独和寒冷是属于我的。</p>
「阿梨……」</p>
是陆书遇追出来了。</p>
我整理好情绪，回身。</p>
「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搬出去的。」</p>
他长身玉立站在我离我五步的距离，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p>
柔和了他深邃的五官。</p>
许久，他才从嗓子挤出一句「对不起。」</p>
事已至此，对不起有什么用呢。</p>
「我违背了承诺，辜负了你的真心，给不了你想要的爱，给不了你要的一辈子。是我混蛋。」</p>
「离婚协议我会签的。」</p>
「那就好。」</p>
我正欲转身，陆书遇喊住我。</p>
「阿梨，你想要什么补偿，车子、房子或是钱？</p>
「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可能去弥补你。」</p>
我望着夜空飘扬的雪花，压下心底的酸涩。</p>
「我要市中心最大的港湾别墅。」</p>
「好。」</p>
「我要你名下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能给吗？我要一个亿的财产你能给吗？」</p>
陆书遇注视着我，「只要你开口，我都能给。」</p>
我笑着质问他。</p>
「是不是在你看来，你带给我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钱解决？」</p>
他说：「我能给你的也只有钱。」</p>
「如果我要你净身出户呢？」</p>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p>
陆书遇蹙眉，站得笔直。</p>
默了默，他说：「阿梨，对不起。前面的几条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最后一条不可以。」</p>
「我爸妈最是在乎名声，我净身出户也会影响到陆氏。原谅我不能答应你。」</p>
风雪愈来愈大。</p>
陆书遇将伞塞到我手里，默不作声地退出我的视线。</p>
11</p>
睡醒，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p>
楼下传来关门声。</p>
是陆书遇回来了。</p>
几分钟后，他敲响房门。</p>
「我给你带了早餐，先吃点东西再收拾吧。」</p>
正好肚子也饿了，我没拒绝。</p>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蒸饺、小米粥，还有我喜欢喝的豆浆。</p>
陆书遇坐在我的对面，欲言又止。</p>
「可以不用搬的，这栋房子可以留给你。」</p>
我喝着碗里的粥：「不用了。」</p>
这里太多好的、不好的回忆。</p>
我也不想让它成为困住我的城，人嘛，离开伤心的地方，过段时间总会好的。</p>
陆书遇拧眉：「以后对自己好点，少吃泡面，不健康。」</p>
昨天回来太晚了，大过年的都放假了，点不到外卖。</p>
我又懒得做饭，只好吃泡面。</p>
他应该是看见垃圾里的包装袋。</p>
只是，我们都快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我？</p>
我拿过筷子，夹了一个蒸饺沾醋，味道还是我喜欢的。</p>
怎么吃到嘴里那么酸呢？</p>
12</p>
搬到我很早之前买的公寓。</p>
不大，够住，不至于让我流落街头。</p>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陆书遇。</p>
别人都说先买车再买房，可对于我来说，车子只是代步工具，可有可无。</p>
房子却是我的避风港。</p>
刚收拾完，一个陌生电话打来。</p>
「阿梨，你可以最后来见我一次吗？」</p>
我站在窗前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面。</p>
餐厅内。</p>
面前这位穿着大方得体、精明干练的女士是我的亲生母亲。</p>
她翻着菜单。</p>
「想吃点什么？」</p>
我没说话，她也没生气。</p>
「红烧鱼，糖醋里脊怎么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p>
我无情打断：「你找我来只是为了吃饭？」</p>
陈婉仪僵了一瞬，关上菜单。</p>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陆家，陆书遇对你好吗？」</p>
我反问：「那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p>
「挺，挺好的。」</p>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p>
陈婉仪忽然把一张卡放到我面前。</p>
「密码是你的生日。」</p>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这是我当妈这么多年的一点心意。」</p>
我攥着手，一字一顿：「我不需要。」</p>
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p>
现在这又算什么？</p>
迟来的关心和母爱吗？</p>
12</p>
听人说蹦极是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p>
于是我来了。</p>
以前的我不敢，恐高，害怕。</p>
站在底下都能听见高空中的人疯狂尖叫。</p>
现在很想体验一次，是否真的会让人重生。</p>
蹦极台上的风很大，风景也很好。</p>
做好安全措施，工作人员还没开始倒数，我闭上眼睛已经往下跳了。</p>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不断往下坠。</p>
像是要坠入无尽的深渊。</p>
短暂的失重后，迎来无尽的弹升。</p>
身体弹到最高点又往下坠落时，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p>
我学着他们尖叫，疯狂发泄自己的情绪。</p>
蹦极结束后，我并没有得到重生。</p>
人总是希望在某一瞬间瞬间大彻大悟，改变命运，实际上旅游、蹦极……只是能让你享受到短暂的自由，放松。</p>
没经历过苦难、泥潭里挣扎、黑夜里哭泣，又怎么能轻易大彻大悟？</p>
谁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一片坦途，可没谁的人生能真正做到一片坦途。</p>
13</p>
傍晚刚回到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p>
「温小姐，您母亲病危，我们希望您能尽快来医院……」</p>
手机砰地砸在地板上。</p>
我跌跌撞撞找到病房，陈婉仪惨白着脸，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p>
我站在门口，几乎没认出来。</p>
明明前几天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p>
「阿梨，你怎么来了……」</p>
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差。</p>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不需要你来可怜我。」</p>
我走过去，坐下。</p>
「要不是医院给我打电话，你以为我会想来吗？」</p>
我怨过她，恨过她，当年为什么不要我。</p>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p>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其实早就不恨她了。</p>
心里那根刺早就散了。</p>
陈婉仪哑着嗓子开口。</p>
「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阿梨，当年你父亲不肯把你给我，我歇斯底里同他闹过，吵过，可是没用。」</p>
「冷静下来，我觉得你父亲说得对，你跟着我只会吃苦，我刚没了工作拿什么养你，我工作又没有时间照顾你。你父亲不一样，他有固定的工作收入，我想你跟着他会好很多，最终我妥协，每个月寄抚养费给他。」</p>
「我有回去找过你，他死都不肯让我见你。」</p>
「后来，你父亲娶了别人，我想带你走，见到你时，你说你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这么多年我只敢偷偷躲在暗处看你一眼。」</p>
那是因为我以为是你抛弃我，不要我了。</p>
我不知道是这样。</p>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带你走……」</p>
她的眼角滑过悔恨的泪水，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p>
我含泪笑着说：「我早就不恨你了，妈……」</p>
可她听不到，再也听不到了。</p>
我趴在她的病床边，像个孩子哭得泣不成声。</p>
14</p>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是陆书遇打来的。</p>
我没接。</p>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聊的。</p>
去医院那天，我见到了他。</p>
准确的说不止他，陆父陆母，还有叶心雨也。</p>
他们全都陪着她去产检，如珠似宝围着她，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磕着碰着她。</p>
不像我，出车祸流产进手术室时。</p>
身边没有一个人在。</p>
字也是我忍着剧烈的疼痛自己签的。</p>
而陆书遇那个时候在哪呢？</p>
我也不知道，连他的电话都没打通。</p>
他是第二天一早才到医院的。</p>
他跪在我的病床前，扇着自己的脸，说他不该喝这么多酒。</p>
不该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缺席。</p>
或许那天晚上，他是和叶心雨在鬼混呢，也不一定。</p>
电话不罢休地响起，这次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p>
我接起。</p>
陆书遇酒醉，低沉的声音传出。</p>
「阿梨，你在哪？你怎么还不回来？」</p>
「我喝醉了，想吃你煮的酒酿圆子，阿梨，你给我煮好不好？」</p>
静默几秒。</p>
「阿梨，你怎么都不理我？」</p>
我望着窗外的夜景，星星点点的灯火。</p>
「你可以让叶心雨给你煮，或者是佣人，别再给我打电话了。」</p>
「我不要，阿梨，我吃你煮的。」</p>
「陆书遇。」</p>
我喊他。</p>
「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办手续，别忘了。」</p>
电话那端好像有瓶子碎裂的声音。</p>
不过和我没多大关系。</p>
15</p>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p>
「我来接你。」</p>
「不用了。」</p>
陆书遇没给我拒绝的机会，挂断电话。</p>
他来得很快。</p>
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贴心为我打开车门，并用手挡住车顶的位置，防止我撞到头。</p>
只是我们不似曾经那般亲密，无话不谈。</p>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话。</p>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移。</p>
民政局大厅里，来办理离婚的很少。</p>
但我们还是等了会儿。</p>
印章盖下的那一瞬间，我和陆书遇不再是夫妻关系。</p>
出来，看见手牵手来领结婚证的新人，我有一瞬的恍惚。</p>
我和陆书遇当初也是这般满怀期待踏入这里，最终婚姻以失败告终，回到这里，结束我们的关系。</p>
走下长长的阶梯。</p>
天空很蓝，而我似乎轻松了很多。</p>
「我送你吧。」</p>
我笑笑：「不用了。」</p>
这次是真的不用了。</p>
「老公！」</p>
不远处，叶心雨大着肚子走过来，挽住陆书遇的手臂宣示主权。</p>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p>
毕竟我是真的不爱他了。</p>
「你怎么来了？」</p>
「不是说好，今天你和温小姐办理完离婚证，我们就办结婚证的吗？你忘了。」</p>
陆书遇揉了揉眉心：「知道了。」</p>
我没工夫看他们浓情蜜意，正准备离开。</p>
「温小姐。」</p>
「还有事吗？」</p>
她撑着肚子，笑得温婉。</p>
「过段时间，我和书遇结婚，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毕竟你也是我们共同的朋友。」</p>
「我很忙没时间，不像叶小姐这么闲。」</p>
我妈临终前和我说。</p>
如果有一天婚姻不幸福，千万别将就，别妥协。</p>
我把你生下来，让你读这么多的书，不是非要让你去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p>
不要因为一段婚姻的失败自甘堕落，永远不要想着去依靠男人过一辈子，你要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实现自我价值。</p>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将那张银行卡再次塞到我的手里。</p>
「妈妈，希望我的阿梨能幸福。」</p>
16</p>
来到伦敦工作半年后。</p>
陆书遇的母亲找到我，她希望我能回去看看陆书遇。</p>
「阿姨，我和陆书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没有义务再去看他。」</p>
曾经妆容精致的妇人，如今苍老了很多，也不再似当初那般年轻。</p>
陆母哽咽着，几乎快哭出来。</p>
「阿梨，我知道当初那件事是书遇对不起你，我们也对不起你，你就看在当初的情分上回去看看他好不好？算我求你了。」</p>
陆母当即跪在我的面前，我伸手去搀扶她也不肯起。</p>
「你不知道，叶心雨她根本不爱书遇，她只是图我们家的钱。」</p>
「书遇他活不长了，他每天都在念叨你，阿梨我求你回去看看他。」</p>
我无奈只得答应陆母，请了两天假和她一起回国。</p>
病房里是刺鼻的消毒水味。</p>
陆书遇躺在病床上，心如死灰。</p>
看到我，他倏然笑了笑。</p>
「阿梨，能再见到你真好。」</p>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p>
再次见到他，我的内心无波无澜，不再似当年那般痛彻心扉。</p>
尽管我一句话没说，他依旧能自顾自说很多。</p>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阿梨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吧，把自己搞成这样。」</p>
我有些看不下去，「陆书遇，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得病就好好治病，别让你爸妈因为你伤心难过。」</p>
他红着眼，摇头。</p>
「没用的，治不好的。」</p>
17</p>
叶心雨抱着孩子站在楼顶，让陆家给她两个亿。</p>
「原本我还在庆幸能遇到你，我怀了你的孩子，能嫁入豪门了，可谁能想到你快死了，我还在这么年轻，我不想守活寡的。」</p>
「陆书遇，凭什么？你和温梨离婚分她大半的财产，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却什么都没有？连婚礼都没有。」</p>
陆书遇坐在轮椅上，「这是我欠她的。」</p>
「那我呢？陆书遇。」</p>
叶心雨指着我，眼里满是恨意。</p>
「说到底，你爱的只有温梨！」</p>
「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孩子从高楼摔下去！」</p>
半年前开始，公司就在亏损，以陆家的目前情况，根本拿不出两个亿。</p>
陆书遇阴沉着眸子。</p>
「你把孩子放下，我可以给你钱！要是孩子出了意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p>
叶心雨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除非你把钱拿出来。」</p>
随后她将孩子高高举起，襁褓中的婴儿像是感受到危险。</p>
「哇啊啊啊……」</p>
哇哇大哭。</p>
陆书遇让助理去拿钱，自己强撑着站起来。</p>
「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钱了，你把孩子放下，这也是你的孩子。」</p>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从身上拿出一张银行卡。</p>
先安抚住叶心雨。</p>
谎称里面有一个亿。</p>
果然叶心雨信了，她抱着孩子下来。</p>
「你把银行卡扔过来。」</p>
陆书遇趁我扔银行卡的间隙已经走到了离叶心雨不远处。</p>
这时恰好警察、消防员也赶到了。</p>
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得救了。</p>
叶心雨因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被送去了精神病院。</p>
回伦敦的那天。</p>
下着大雨，助理推着陆书遇在机场不知道等了多久。</p>
我从车上下来，关掉伞。</p>
他苍白着唇，嗓音低沉：「阿梨，一路平安。」</p>
我点点头，朝机场里走去。</p>
没有和他说再见。</p>
因为自此以后，我们后会无期。</p>
后来没多久。</p>
听说叶心雨自那件事后被检查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被送去了精神病院。</p>
陆书遇因病去世。</p>
我没回国，也没打算去参加葬礼。</p>
过去的已然过去，不要回头，向前看。</p>
番外</p>
1</p>
确诊癌症的那天，我感觉天都塌了。</p>
我一时接受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阿梨。</p>
我选择逃避，在酒吧买醉。</p>
那天在酒吧，我看到了被性骚扰的叶心雨，出手救了她。</p>
意外因为醉酒，我意识恍惚间我把她看成阿梨和她睡了。</p>
我不知道那天，阿梨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也不知道她出车祸。</p>
等我赶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早上。</p>
我跪在地上忏悔。</p>
阿梨生气了，我花了很久才哄好她。</p>
我再次去检查，不相信自己这么年轻会得癌症。</p>
肯定是他们搞错了。</p>
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p>
在这期间，我和叶心雨时常有联系。</p>
在交谈中，得知她有一个爱好赌博的父亲，为了替父亲还债才被迫在酒吧打工。</p>
我心疼她的经历，替她还债。</p>
默认她的存在。</p>
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是能肆无忌惮地发泄内心深处的不满。</p>
准确的来说，从确诊癌症开始我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急需要一个发泄口。</p>
不然我会疯的。</p>
可这些，我不能对着阿梨。</p>
肆无忌惮背着阿梨偷腥。</p>
同时又害怕她知道。</p>
我突然想，要是我没得癌症多好，现在阿梨对我越好我越是愧疚。</p>
对不起她。</p>
直到叶心雨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p>
我开始和阿梨摊牌，把一部分原因怪罪在她身上。</p>
看到阿梨哭，我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p>
「陆书遇，我们离婚吧。」</p>
听见阿梨这样说，我该高兴的。</p>
她值得更好的人，我不该耽误她。</p>
可我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我既想她离开我，又不想她离开我。</p>
自私地想把她留在身边。</p>
于是我说了混账话。</p>
「我承诺过会对一辈子对你好，阿梨，如果你愿意，你永远都会是陆太太，我们就和之前一样。」</p>
「那她呢？」</p>
「我会买一栋别墅，让她安顿在外面，不会让她来打扰你。」</p>
阿梨气不过兜头给我一巴掌，她咬牙切齿地说：「陆书遇，你给我滚！」</p>
2</p>
和叶心雨在一起的这一天，我想了很多。</p>
我想和阿梨离婚是最好的选择。</p>
我带着叶心雨一起回家，不顾一切要和她在一起。</p>
阿梨平静地拿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转身离开。</p>
第二天一早，回去看到她正在收拾东西。</p>
我很冲过去抱着她，和她说：「别离开我。」</p>
可现在的我不仅不配，还没有资格。</p>
握成拳的无力松开。</p>
「我给你带了早餐，先吃点东西再收拾吧。」</p>
饭桌上，我说房子可以留给她。</p>
阿梨说：「不用了。」</p>
我知道她不想见到我，也不想要这些回忆了。</p>
年后，我回去。</p>
佣人正在打扫卫生。</p>
我习惯性问：「太太呢？」</p>
「我们回来后就没见过太太。」</p>
我知道阿梨可能走了。</p>
我颤抖着手推开楼上的房门，阿梨没在，她的东西都搬走了。</p>
夜晚，我站在阳台抽烟。</p>
一遍遍看着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又退出。</p>
「睡了吗？」</p>
「你现在住哪？」</p>
敲敲打打，一条也没发出去。</p>
退出微信页面，我又接连抽了好几根烟。</p>
白天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去陪叶心雨，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是我们陆家的。</p>
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儿子。</p>
他们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如今正好。</p>
叶心雨生下孩子，知道我得癌症要死了。</p>
大部分的财产都给了温梨。</p>
叶心雨不再温柔善良，暴露本性像个泼妇。</p>
每天都在要钱。</p>
我望着窗外，要是阿梨在，她看到不会这样的。</p>
阿梨会哭，会心疼我。</p>
病痛折磨下，我形如枯槁，每天都生不如死。</p>
所幸老天对我也不算坏，生命的最后让我见到了阿梨。</p>
她还是这么漂亮，和当初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时一样。</p>
只是她好像真的放下，不爱我了。</p>
明明当初费尽心力才把她追到手，又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娶回家。</p>
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陆书遇的太太。</p>
明明可以有更体面的方式分开。</p>
我却鬼迷心窍，选择出轨，选择这样不堪的方式将她伤得遍体鳞伤。</p>
陆书遇是你，是你亲手弄丢了她，你怨不得别人。</p>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p>
我惨然一笑，也好，放下也好。</p>
我的阿梨本就该有更好的人生。</p>
（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