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姜无珩被痛醒,浑身上下撕扯的痛。

    他睁开眼,入眼却是熟悉的姜府别苑卧房。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驸马,您醒了。”

    一个面生的丫鬟伺候姜无珩坐起来,朝他解释。

    “昨日城东一片发生罕见的地龙翻身,王府房屋坍塌严重,姜家波及较小,所以公主带您回姜家暂住,子卿公子和李姑娘也回来了。”

    听到这些,姜无珩下意识问道:“蓝衣呢?”

    平日里近身伺候自己的人都是蓝衣,今日怎么换了人?

    闻言,丫鬟脸色微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战战兢兢之色。

    姜无珩心底倏地不安:“他怎么了?”

    丫鬟不敢隐瞒,将自己知晓的全都说了出来。

    “昨日地动,蓝衣冲进坍塌的屋子里找您,被砸伤严重,如今请不到大夫,只能先安置在下房……”

    “听说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但身体仍旧撑在您的身上,双手紧紧护着您……”

    姜无珩的心猛地一颤。

    蓝衣与自己同岁,八岁便卖入姜府为奴,十年过去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危急之下,亲弟弟将他推入深渊,她的妻子也带着心上人弃他而去。

    唯有蓝衣,却不顾危险将自己死死护住。

    姜无珩眼眶忍不住泛红,他忍着剧痛,趔趄地从床上起来。

    他要去看看蓝衣,那个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重要的人。

    可走到下房时,他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

    “蓝衣!”

    已是十一月的寒秋,蓝衣浑身是血的躺在冰凉的石板上奄奄一息。

    “大夫,大夫,快去叫大夫!”

    姜无珩不顾自身的伤势,紧紧将蓝衣抱在怀里。

    蓝衣听到他的声音,勉强睁开眼。

    “公子,您来了。”

    姜无珩的声音发颤:“你怎么那么傻,地龙翻身是要人命的,你怎么还不要命的往里跑。”

    蓝衣虚弱一笑:“当然是公子值得。”

    “我八岁就被卖进姜府,您待我如亲兄弟一般,既不苛责也不打骂,还给了我许多银钱让我给爹娘治病。”

    “您是天边的明月……不该就此陨落,我不过是一介贱奴,命……不值钱。”

    瞬间,姜无珩脸色紧绷,眼眶泛红。

    “公子,别难过,你难受,蓝衣也会跟着难过。”

    蓝衣吃力地抬起手,但血迹斑驳的手却始终都抬不起,只能艰难地颤颤巍巍扬起又坠下。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进气少出气多。

    “看不到公子摆脱清河姜氏,自由翱翔于天地了……不过我都帮公子安排好了,到日子后他们就会挖墓掘棺救您出来……”

    “到时候……蓝衣会化作风和雪,换个方式陪在公子身边……”

    说完,他的手重重垂下。

    姜无珩心跳骤停。

    “蓝衣——!”

    ……

    姜无珩脸色苍白,也只能忍着悲痛,为蓝衣处理了后事。

    他看着眼前的土丘,声音沙哑道:“再过几日,我体内的金蚕蛊也会彻底发作,等我摆脱了清河姜氏的身份,就带你一起远走高飞。”

    回房间时,姜无珩路过姜子卿的房间,却意外听到他和殊清婉的声音。

    “清婉,地动时我弃哥哥于不顾,还不如他身边的下人,哥哥醒来肯定会生我的气。”

    他自责的话音落下,便传来殊清婉宽慰的安抚。

    “地动凶险,你年纪尚小,无珩作为哥哥更应该保护你。”

    姜无珩呼吸紧滞了几分,他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殊清婉正在床边一勺一勺亲自给姜子卿喂药,动作温柔体贴。

    喂完药,她又拿出一个水蓝色的小瓷瓶。

    “子卿,这是我从神医谷求来的良药,有活血化瘀和安神的双重功效,给你疗伤。”

    姜子卿不肯要,白着脸推开了殊清婉的手。

    “哥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比我更需要。”

    殊清婉将药塞到他手里,露出几分怜惜。

    “你是弟弟,不用这么懂事,无珩是清河姜氏的嫡长子,身为哥哥他不会计较这些的。”

    姜子卿看着手里的药,忍不住握住了殊清婉的手。

    “清婉,当初你为了我上山做道姑,给我点九千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祈福,又为我破戒下山,这么多年的情义我都知道。”

    “只可惜我已经娶了雪凝,什么都给不了你。”

    殊清婉摸了摸他的脸。

    “我知道,只要你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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