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颜不理解他的意思,蹙眉看着他:“你真要离婚,闹够了差不多就行了。”

    闹?

    多么熟悉的一个词。

    上辈子是他的儿女在说。

    这辈子却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了。

    周津恪觉得好笑,心口又莫名悲凉,他认真看着许时颜道:“许时颜,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和一个不爱我的人生活在一起。”

    许时颜却不能理解:“周津恪,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过日子,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更何况我们才结婚就离婚,影响有多不好,你知不知道?”

    说完,她起身离开。

    见许时颜竟然真的不愿意离婚,周津恪愣住了。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培养感情’四个字。

    要知道,上辈子许时颜只对儿女说过:‘我对你们父亲没什么感情,也不觉得他值得我花费感情。’

    晚上,躺在床上,周津恪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睁着眼睛到天光。

    第二天,周津恪就直接辞去了纺织厂的工作。

    反正纺织厂再过不久就会因为领导决策失误而倒闭,而他也有想要做的事。

    上辈子他下岗后,和朋友学习了做西点。

    无论什么糕点,他只要学过一次就能做出来,并且很好吃。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也有擅长的事情。

    周津恪这辈子想开一家自己的西点店。

    他选择先从卖鸡蛋糕开始,是因为鸡蛋糕做法很简单,只需要鸡蛋,面粉和糖,在现在新奇着呢。

    一做出来,果然大受欢迎。

    这天,周津恪正在街角叫卖,摊子前围了一群大人和小孩。

    可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摊子前。

    周父面色沉沉,质问周津恪:“我问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周津恪一边给顾客装鸡蛋糕,一边平静回答:“卖糕点,您要来一斤吗?”

    谁知,下一刻,周父居然猛的一把掀了他的摊子!

    “哐当!”鸡蛋糕和盆掉了一地。

    周津恪站在那里,浑身一个激灵。

    周父指着他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自己一个人辞工,跑来街上丢人现眼!要不是你哥哥说,我还不知道你还要和时颜离婚,还怪到你哥哥头上!”

    周津恪看着被掀翻的摊子,还有掉了一地的鸡蛋糕,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刚从农村回到城里这个家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周父周母,想要融入这个家。

    他听话懂事了30年,就连上辈子周父周母生病,也是他不离病床的照顾。

    可周父周母故去,却什么都没留给他,连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留给了周向恒继承。

    生恩,他都已经报过了,不欠他们什么了。

    周津恪平静的看着周父:“对,我不止要和许时颜离婚,那个厂子,我也不会再去了。”

    周父瞪大了眼睛:“你简直是丢了我们周家的脸,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你哪里比得上你哥哥半点!”

    “说完了吗?”

    周津恪上前一步,虽然平静,气势却莫名吓周父一跳,令她气势矮了一截。

    “我叫你一声爸,你就真以为你了不起是吗?当初为了回城,把我丢乡下不管不顾二十年怎么也没见你给自己挂横幅宣传。”

    “还有,工厂是我自己考上的,想辞就辞,不用你管。”

    见一向唯唯诺诺的周津恪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周父惊得都愣住了,随即便是暴跳如雷。

    “你还敢顶嘴!”

    周父扬起手就要给周津恪一巴掌。

    可周父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有一个人更快替他抓住了周父的胳膊:“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时颜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冷冷提醒:“别让人看笑话。”

    周父只好又瞪了周津恪一眼,才气冲冲离开。

    许时颜视线移到周津恪身上。

    两人目光对视一瞬。

    许时颜却发现周津恪的目光里,没有感激,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平静悲伤。

    许时颜心情突然不爽,她抱臂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周津恪收拾一地的狼藉。

    周津恪低着头,眼角一片红痕。

    从地上捡着已经脏掉的鸡蛋糕,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笼罩在他耳边,一片嗡鸣。

    他有家人,害他变成现在这处境的家人。

    他有妻子,冷漠旁观,眼睁睁看着他这般狼狈的妻子。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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