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大火,因突如其来的风雨,总算熄了。

    人们尽皆松了口气,可这场大火早已烧毁了大半座城。

    应天堂的人全体到了县城里帮忙救灾,易远与冬冬再处理好易远的伤势之后也一起加入了医护的行列。

    遭大火烧烫伤的人,多不胜数,可不幸中的大幸是这火虽然扩散得快,但事发在白天,加上冬冬到现丑,很快指示易家的丫鬟们去通知邻户,大量降低了原可能因这场大火而丧生的人。

    可是,财物上的损失却是难以估计的高。

    有半数的人,身家财产都遭烧毁。

    城中首富的易家,除了大宅被烧,纸坊和印坊更是付之一炬。

    躲到了城外的易夫人得知消息,据说当宠了过去,易家主子们更是一个个面如死灰。

    但破船也有三斤钉,虽易家在县城里的家产物业被烧光了大半,但仍有别宅房舍可住,在岳州城更还有一书楼,是以勉强还是能过得下去。

    只不过,当县丞得知起火点是在易家大宅,将易家人召入官府公堂审问时,易宗堂又试图将纵火之事栽赃到被驱逐出门的雷冬冬头上。

    所幸苏小魅人在公堂上,一听他说法就知有问题,三两下质询就把他的话给套了出来,将他逮了下了大牢。

    这事,瞬间传了满城风雨。

    人人皆知,那曾为天之骄子的易家少爷,为了那耳朵听不见的豆腐脑袋,被亲娘给逐出了家门。那一时,大伙儿还以为易少会同那雷冬冬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省得教人笑话说嘴。

    谁知道,第二天,却见雷家豆腐店,重新挂上了店招,再次开始营业。

    城里的人们奔相走告,一时间,人人都挤到了那店铺的门口,买豆腐、吃早点,就为看看那易家的少爷是否真是为了那耳朵听不见的雷冬冬舍弃了家业。

    于是乎,就见雷家豆腐店前万头攒动、门庭若市,大伙儿挤上前,只瞧雷冬冬果真再次穿上了粗布衣料,头戴素巾,一碗一碗的舀着豆浆,分送给前来吃早点的人们,一旁冒着白烟的蒸笼,更是散发出肉包子的香味。

    雷冬冬是瞧见了,却不见易家少爷,大伙儿那是傻了眼,面面相觑的低声交谈着。

    「喂,不是说易少跑来卖豆腐了吗?怎不见人?」

    「莫非他反悔了?」

    「难说,易家再穷,那也比咱们有钱,再说易家还有栋书楼在岳州城呢。」

    「那是。何况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拉得下脸来卖豆腐吗?」

    「可我那在易家做丫鬟的小妹说,没见易少到易家别宅去住啊。」

    「我瞧他八成是抛下这雷冬冬,自个儿跑了。」

    挤在店门前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者,谁知就在这时,却见一男子也穿着粗布衣裳,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豆浆出来。

    「豆浆来了,请让让。」

    几个人闻言纷纷转身,回头一见他脸,顿时教喝在嘴中的豆浆都给喷了出来,幸好他像是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闪过那被吓得喷出嘴的豆浆,瞧那还在呛咳的家伙,他笑容可掬的问候着。

    「王老板,早啊,您还好吧。」

    「咳咳……还好……还好……」

    「久不见了,来吃早餐吗?」

    「是……是……」王老板捧着自己手里的豆浆,一手以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说:「我家那口子,最爱雷姑娘,呃,不,是少夫人,呃,不,是……您夫人的豆腐,听说雷家豆腐店开了,特嘱咐我来买些回去。」

    「那您慢用,一会儿要些啥,易远亲自帮你装去。」他笑笑的说着,一脸的客气。

    「呃,当然,那当然,呃,不是,我是说,那先谢谢易少了。」

    「王老板客气了,易远如今已不是少爷,你便唤我易远就成。」他微笑说着:「以后还请王老板您多照顾了。」

    「您好说、好说。」这易少越客气,王老板心中越是七上八下的,忙往旁让了开。「您忙、您忙。」

    易远闻言,抬起头,只见前方一干人等,瞬间退的退、闪的闪,忙让出位置让他过。

    他好笑的看着他们,没多说什么,只端着那锅豆浆到冬冬旁,帮她把已经要空的豆浆锅给换了过来。

    他一出现,顿教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都噤若寒蝉。

    可这易少却似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视线,他换上了新煮好的豆浆,还真开始招呼起铺子外头的客人,帮着卖豆腐、豆浆、包子,甚至帮着雷冬冬把煎好的蛋饼给亲送上桌。

    吃完早点、买完豆腐的人,立马走人回家,赶紧同大伙儿说这最新的消息。

    不到半时辰,雷家豆腐店门前的人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于是虽然这城里刚遭祝融肆虐半月多,但才仅仅一个上午,冬冬与易远还是将店里的所有豆腐鱼早点全数卖得精光,还真是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等到两人中午取下店招,关起们来算账,冬冬看着易远将几个钱袋里的钱全倒在桌上,瞬间在桌上堆出了一座钱山时,还真是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前些天,他同她提起这主意时,她还觉好笑,想这事应该不成,不过反正是要开门做生意,她还是依了他,一块儿去应天堂取了她出嫁前留在那儿的车,又借了马,赶车到岳州买了上好的黄豆与面粉,回来后连夜忙活了一天一夜,她本想着,就算卖不掉,那是送去给城里那些受灾户吃也是不错的,却未料,事情还真让他给说说中了。

    有钱的人,全都因为好奇,跑来看他卖豆腐,当店小二。

    虽然说她知店里的豆腐全数销售一空,可真的看见钱山堆在眼前,她还真的是无言以对。

    易远快速的算着帐,将每一百文钱串成一串,冬冬也跟着帮忙,两人忙了半天,才把铜钱串完。

    「这儿总共有多少?」

    「三十二串又五十二文钱。」

    冬冬傻眼,瞧着他:「你说多少?」

    「三千两百五十二文钱。」他微笑边比着手势强调,再次告诉她。

    「怎么……怎么会这么多?」她刚光顾着串,还真没数,这下真是吓傻了,这可比她以前卖豆腐卖半年的钱还多呢。

    「我把你剩下来的豆渣子也给卖了,豆渣子作肥是好东西,我告诉王老板,白露已经同我订了要作肥,王老板立时要我也让他一些,我就让了他一车,他还拜托咱们,之后每日都得为他留一些呢。」

    白露长年与附近农家打约种药,这儿的人都知应天堂的白露对种植作物很有一手,王老板当然也晓得。

    冬冬杏眼圆睁,惊讶的问:「白露真这么说过?」

    「我取车时同她问过,她说好。」

    「那你还把豆渣子给了王老板?」

    「你忘了,咱们豆渣子多着呢。」他笑着解释:「一车给白露,一车给王老板,刚好也不用烦恼该怎么靠咱们俩处理那些豆渣子了。你放心,我知道你本想把豆渣子做饼送到城东救济所去,可豆渣子若天天吃,也是会吃怕的,我刚同杀猪的小张买了几斤的肉,一会儿咱们去取,再到城东去熬些菜肉粥给大伙儿吃。」

    冬冬惊讶的瞧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竟想到那么多。

    那一日,从岛上回来之后,白露帮他疗了伤,两人就睡在应天堂。第二天易远便说要回城里帮忙,冬冬担心着他的腰上,可见他如此坚持,她也放不下城里的状况,就一块儿同他回城了。

    易家,那当然是进不去了,两人也没想着要回去。

    城东的灾情是最严重的地区,应天堂在那儿搭了一个临时的救济所,收容家遭焚毁,无处可去的人们,冬冬帮着煮饭做菜,易远则帮着苏小魅处理灾情,这十来天,两人都亲眼见到那儿的惨状,虽然刺史大人拨了救灾款项,可官银拨放须层层作业,缓不济急,应天堂虽出了部分的钱,却还是不够,易远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来攒钱。

    虽然有点取巧,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一直以来,她知他心好,却真没想到,他愿意这般为人丢脸。

    「阿远,你这样同我一块儿抛头露面,真不觉得委屈吗?」瞅着眼前的这男人,她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委屈的。」他看着她,微笑:「我是商啊,本也要在外头抛头露面,只是从抛头露面卖书、卖纸,改成抛头露面卖豆腐罢了。我问你,你自食其力的卖豆腐为生,会觉得委屈吗?」

    「当然不。」她摇着头说。

    「那不就得了?」他噙着笑,道:「你都不委屈了,我又怎会委屈?来吧,咱们把钱送去救济所。」

    说着,他将钱串分成几份,分别搁到陶瓷里。

    冬冬笑着帮他一起搬钱,两人再一起驾车送去给在城东处理事情的苏小魅,中途顺道还去拿了肉,到得了城东煮了菜肉粥分送给大伙儿。

    那儿的人有许多都是易家工坊的人,却因火灾全失了工,易家因为自顾不暇,连这月的工钱都没给,大伙儿见着了他,都知他做了什么,可他们还忧着怕会得罪了易家,一个爷没敢靠近。

    但是,当易远连着数日都帮着冬冬卖豆腐,攒了钱还全都送来这儿,到了第七天,终于一位汉子领着一群男人迎了过来。

    冬冬本有些担心他们是要来找他麻烦的,她知易家没给工钱,更对这些工坊里的工匠一个子儿也没付,忙匆匆赶到他身边,谁知就见那领头的男人,在刚下了车的易远跟前站定。

    「易少,你为了咱们卖脸,就为赏咱们一口饭吃,咱几个什么没有,就一条不值钱的命。」那在纸坊待了十几年的汉子,喉头微哽,沙哑的道:「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冬冬见着,顿松了口气。

    易远更是扬起嘴角,不客气的就道:「说实话,我还真的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易少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帮!」

    「是啊,咱们一定会帮你的!」

    「没错没错!易少,你说吧,你一句话,咱们立马给你办到!」

    易远笑看着他们,只指着车上的货道:「帮我把车上的菜肉和好酒都搬下来,然后好好的吃喝一顿,这就是帮着我了。」

    「没问题!包在咱的身上!」带头的汉子一拍胸脯,豪气的答应下来,才猛地领悟他说了什么:「啥?易少你说了啥?教咱们吃东西?」

    他好笑的瞧着几位兄弟,拍了拍他们肩膀道:「是啊,全都给我吃饱了喝足了,可别给我剩下一粒米、一滴酒啊!」

    闻言,几名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汉,顿时热泪盈眶,好半晌才有人大声应和着。

    「好,绝不给易少剩下一粒米!」

    话落,大伙儿纷纷大声应和着,这才在易远的催促下,上前帮忙把食物给搬下了车。

    那一天,人们全聚在他身旁,大伙儿生了营火取暖,吃着喝着,说着笑着。

    冬冬瞧着他脸上的笑,心也暖。

    虽然他已经不再是少爷了,人们却仍尊他、敬他,也因此而待她。

    来到他俩身边的人,总还是会称呼他为易少,称她为少夫人。

    虽然救济所指示简陋的竹竿与篷布搭起来暂时遮风挡雨的地方,但却充满了人情的温暖。

    易远在那之后,帮着苏小魅重新规画了城里欲重盖的街道与房舍,并带着男人们一起搭盖房屋。

    冬日严寒,工作起来特别辛苦,可当人们瞧见他亲自动手,也纷纷前来帮忙。

    没几日,散落城东各处的人,无论是否曾是纸坊印坊的人,也都陆续聚集了起来。

    男人一起盖房,女人就负责煮饭、纳衣。

    人人待她都极好,如同自家人一般。

    然后,刺史大人派来帮忙赈灾盖房的兵马与官银终于到了,在苏爷的指挥下,迅速的重建了遭火焚毁的城东,让城里失依的百姓们不再担心这个冬还得住在那简陋的救济所。

    所有的事情就此尘埃落定,冬冬与易远仍回到雷家豆腐店做生意,不过也因为看少爷卖豆腐的戏码已经不新鲜了,登门的人倒不再同先前那般的多。

    两夫妻终于能稍稍喘口气,过几天清闲日子。

    是夜,冬冬睡到一半,突然转醒。

    她睁开眼,才发现身旁的男人已醒,她家屋小,除了厨房那儿有桌案,房里就床尾有一小几,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点着了灯,盘腿坐在那儿,不知在翻看书写什么东西。

    她好奇爬坐起来,坐到了他身旁。

    「阿远,你做什么?怎起来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些事,怕忘了,先记下来。」发现她行了,他歉然的转过头看着她说着。「我吵了你吗?」

    「没,就有些冷。」她扬起嘴角,窝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暖和些。」

    这话,他说过,没聊她记得。

    他轻笑,伸手揽着她的腰,让她缩在他怀里。

    冬冬没反抗,顺势靠得更近,低头瞧着他搁在小几上的书册,那书的字,密密麻麻的,不是雕版印刷,却是手写的,但上头涂改甚多,她很快看出那不是抄写的书籍,她认得那些蝇头小楷,那是他的字,这是他写的书,而且写的是造纸的事情。

    她微愣,挥手抬头瞧他。

    「这你写的?」

    「嗯。」他点头,握着她暖热的小手道:「这几年陆续写的。」

    她睁大了眼,问:「我可以瞧瞧吗?」

    「当然。」他笑着说:「你是我妻,想怎么瞧就怎么瞧。」

    冬冬回头再瞧,书册上的字,清楚写着造纸的所有工法,从如何取皮,怎样砍竹,但凡断料、沤煮、舂捣、抄提、焙干,他全写得万分详细。每一个步骤,上头都记载着许多,他曾经试过又改良至更完善的方法,就连造纸用的植树何时取皮,取几年的树皮造纸成效最好,他都曾一一试过,找出了最适合的季节与年份。他甚至不只全用楮树,也尝试过各种草料、竹料、皮料混合一起造纸,当然也常有失败的时候,可他总也将其记载下来,从他用的成分到比例,沤煮、舂捣的天数与时间和方法,全都详细载明。

    有时,他还会绘上简易的图,配合文字说明。

    她一页一页的瞧,一页一页的翻,很快就领悟到,这本书册,是他的心血结晶,他热爱造纸这份工艺,他不只照着前人的做法,自己也试着尝试各种新的方式,而不是只会墨守成规。

    冬冬这才知,过去这些年,易家纸坊生意会如此蒸蒸日上,可真是有原因的。

    这么多年来,他试过了许多方法,就只为造出更好的纸张。

    冬冬惊讶万分的回头,瞧着他问:「你记这些,记了多久时间?」

    「几年了吧,我也不记得了。」他噙着笑,道:「就想到了,便记下,改日再试试新的方法成不成。」

    冬冬再转回头,看着上头他最新书写的那一页,上面写的,是他最新想到的一个造纸的方法,但那用的不是以往人们用的桑楮或青竹、草麻做纸,竟是用另一树种。

    「你想改用青檀造纸?那能成吗?」

    「这些年,我试过许多树种,直到试到这青檀树,才发现这叔比楮树更加适合造纸,特别是笔墨书写绘图所用之纸,楮树皮造出来的纸,韧性虽高,不易破,但吸墨性不好,可青檀树皮就不一样了,它吸墨度好上许多,去年我试着造了一些,成效极好,也不易遭虫蛀,可这青檀树老皮极硬,舂捣不易,我试着用了新檀的皮,可那又太嫩,不适造纸。」

    「你认为是两年的最好?」她看到他写的记录了。「得修剪枝叶,取第二年的新生枝条。」

    「嗯。」他一扯嘴角,道:「可两年的青檀树枝条依然太硬,无论泡塘、沤煮、舂捣的时间都需时甚久,真要量产,太耗时费工,虽然那纸好,但成本太高,直到这些天,我同你一块儿磨豆浆、做豆腐,才想到这造纸和做豆腐其实很像。」

    她闻言一愣,吃惊的问:「有吗?」

    「有。」他笑着说:「造纸与做豆腐,都得先将原料泡软了,再弄成泥,事实上,你做豆皮的方式,就同我造纸时,抄提珠帘那儿几乎一样,你不觉得,豆皮其实便也是一种豆纸吗?」

    冬冬讶然失笑,点头同意。「真的呢。」

    「所以你瞧,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能将那么硬的豆子弄成泥呢?」

    「我得先泡水,然后将泡胀的豆子以石墨磨成泥——啊。」说到这,冬冬忽然领悟过来。「是石墨,你想利用石墨磨料吗?」

    「没错。」他瞧着她,轻声称赞:「你果然聪明呢。」

    「可皮料枝条能入得了石墨吗?」虽然被赞了让冬冬小脸微红,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毕竟那些树枝可不是衅豆呢。

    「那是不成,但我不想用石墨磨它,而是利用相同的原理,要工匠打出石轮,将其立起,你瞧,就像这样。」易远说着,继续拿起笔,画着刚刚画到一般的图解。

    冬冬只见他画出了两个又厚又宽的石轮重剑接一横杆,横杆穿过两石轮,石轮在一大锅中,而锅外则有两驴子拖着那横杆绕着那大锅走。

    他画完,搁下笔。

    她回首,只见他将那书册拿起来,放在胸前给她瞧,边道:「你瞧,只要将蒸煮过的皮料搁到这锅里,教两头驴子拉着这杆子在外头走,这两石轮就能一再碾压过皮料,将其碾压成浆泥了。」

    冬冬瞪大了眼,对他的想法,叹为观止。

    「到时,一旁只要有个人顾着,适时的去翻一下锅中的皮料,再让石轮继续碾压,如此既能省时,也不用耗上太多人力。」

    见她听得如此专心,还一脸崇拜,易远越说越起劲,继续道:「青檀与楮树还有一差,便是其在沤煮之时,自然粘液比楮树较多,无法轻易舂捣。以往咱们造纸,都是在春夏之时砍下枝条皮料于城外泡塘,百日后方能切料挑料进纸坊造纸,可那耗时日久,我这些年发现,虽然冬日霜降不易上山,可冬季山里的水最清,不会下雨教泥水入溪,也不落果于溪中能造出上好的纸。若水够寒冻,将皮料浸于其中,再捞起直接在旁蒸煮,脱其皮,在漂以寒冬溪水,这般冷热交错,和上石灰,便只须浸泡二十余日,其皮质便会溶解,若再漂再舂,就能去渣存液,然后取杨枝藤枝冲——」

    冬冬瞧着他热切的表情,看着他双眼在同她解说时,炯炯有神的模样,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瞧着她的笑,他方发现自己过了头,猛地住了口,尴尬的道:「抱歉,我太过了,你对这没兴趣吧?我知这非小说,没那么有趣。」

    冬冬抬手抚着他脸庞,笑着摇了摇头,「不,很有趣呢,你说起来时,眼里好像都冒星星了。」

    这说法,教他黑脸更红,连耳都红。

    冬冬瞧着,再忍不住,倾身吻了他的唇,笑着道:「阿远,你还真不是卖豆腐的料呢。」

    闻言,他愣了一下,往后退开,拧眉瞧着她抗议:「你啥意思?我现在可不是少爷了。」

    「你姓易,你祖宗世代都造纸,你生来便是要造纸的。」冬冬温柔一笑,小手搁在他心口上,说:「你别买豆腐了,还是去造这纸吧。」

    「不要。」他眼也不眨,抛了书,翻身就将她给压回床上,瞧着她道:「我好不容易才能同你一起做豆腐,你可别想就这样把我赶出去,我还想通你造些孩子来玩呢。」

    冬冬面红耳赤的羞瞧着他:「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说你有这造纸的本事,搁着不用太可惜了。」

    他闻言,只挑眉,道:「你知道吗?若不是你爹当年激我,我也不会懂得要学怎么赚钱,也不知该要自食其力,更不会晓得要精进自己造纸的技术,可你相信我,他现在要是知道,八成也会觉得比起造纸,咱们俩先给他生个孙儿比较重要。」

    话到一半,他已经将她腰上的衣带扯掉,大手探进她衣里。

    「等等——」

    冬冬又羞又怯,忙挡着他,可他已经一脚挤进她双腿间,低头吻着她,以唇堵住她的小嘴,教她一瞬间忘了该说什么,他的大手一路抚过她雪白酥胸,逗弄着她的敏感,让她不自觉嘤咛。

    好不容易等他稍离,她气喘吁吁的回过神,只见他一把脱去了他的衣,露出了强壮结实的胸膛,而且又再次压了下来,她忙伸手抵着他的胸,羞窘的急着再道:「阿远,我话还没——」

    话未落,冬冬轻抽口气,语音为之一顿,忙红着脸咬住了唇,只因察觉他将手指探入了双腿间。

    「你没说完什么?」他喘着气俯看着她,低笑着问。

    冬冬张嘴欲言,他故意挪动大手,教她杏眼圆睁,只发出一声娇喘。

    「阿远……」

    「什么?」他将头俯得更低,让热烫的胸膛抵着她柔软的酥胸,再问。

    「我……啊……」

    冬冬伸手抓住他乱来的手腕,他让她拉开了手,却低头又吻住她的胸,然后是她的小腹,跟着将她整个衣裳都敞开,竟往下舔吻她的双腿之间。

    这真是让人她心慌意乱,又羞又窘,忙松了他的手,改抓他的头,出声阻止:「阿远……等等……那儿不行……你别……别……嗯……啊……」

    他压根不停她的,执意以唇舌那样对她,冬冬虽慌急窘困,却清楚感觉到他对她做的事,她从来不知道床第之间可以这样,她娇躯瑟缩,被他强挂在肩头上的雪白双腿颤抖不已,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揪着他的黑发,一再申吟喘息,然后下一瞬间,战栗着轻喊出声。

    然后,他回到了她眼前,抚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再问:「冬冬,你什么没说完?」

    她双眼迷离的看着他,只能轻喘,迷糊的微张着唇:「啥?」

    「你说你还没说完。」他看着她,抚着她湿润的唇问:「你还想说什么?」

    「我……我忘了……」冬冬意乱情迷的老实坦承。

    他扬起嘴角,低低的笑,握住了她的双手,和她十指交扣,道:「忘了,那就表示它不重要。」

    说着,他把自己挺近了她湿热紧窒的身体里,教冬冬又抽口气。

    他低头亲吻她,让她尝到了自己的味道,刹那间只觉更羞,身子却更加热烫无端收紧,他申吟出声,粗喘着,一再在她身上来回,一回又一回的带着她起伏。

    冬冬浑身泛红、娇喘连连,她拧着眉、咬着唇,可他的身子那般火热,他的味道那样诱人,他的皮肤摩擦着她的,带来无比撩人的感受,他每一次挺近都那么深、那般重,像是要进到了她的心坎里。

    而他那双眼,始终不曾离开她的眼,教她更羞,每当她忍不住想闭眼,他总会进得更深,教她娇喘睁眼。

    她知道他喜欢看,看她难以承受,瞧她羞怯难当的迎着他。

    这一切,都教她无法抗拒,刚开始还能忍着,只轻轻嘤咛着,到了后来,她压根再忍不住了,只能因他一再的进击,嘤咛喊着他的名,不由自主的收紧双腿,迎着他、抵着他,将他紧裹包围。

    就在她再次承受不住的那瞬间,他也深深埋入了她的身体里,抖颤着把自己全交付出去,然后他瘫倒在她身上,压着她。

    冬冬喘着气,心跳仍飞快。

    他好重,可她奇怪的很喜欢他这样压着她,那让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滚烫汗湿的皮肤,嗅闻到他身上熟悉迷人的味道。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双手拥抱他,环抱着他的颈项,收紧双腿将他纳得更紧。

    他因此申吟出声。

    他胸膛传来的震动,让冬冬慢半拍的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忙羞得松开手脚,他却捧握着她的臀,不让她退开,还将她更压向他,她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是他的,也是她的。

    这一瞬,两人像是真连在一起的。

    她好羞,却也觉得这感觉莫名的好,她喜欢他如她一般眷恋,和她一般爱。

    冬冬模模糊糊的想着,双手双脚不再试图抽回,只继续环抱着他,然后在他抱着她翻身之后,安心的再次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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