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江晚星毫无睡意。

    清早的号角声响起,她起床整理一番,将桌上的白花戴在麻花辫上。

    随即将垃圾篓端出去,把所有许愿星倒进垃圾堆里。

    看着五颜六色的许愿星染上污泥的灰尘,她静静的站了很久很久才离开。

    回到房间,江晚星一个人默默清理起了东西。

    以后自己要去北京上大学,家属院里有关自己的一切东西,都不应该留下。

    双开门斗柜里,满目全是陆铭河送她的礼物。

    墙边放着的红双喜暖水瓶,桌上的铁皮手电筒,上海牌雪花膏……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东西都极其难得,可陆铭河却说买就买了。

    整个家属院都羡慕江晚星,说她被陆团长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上一世的江晚星乐在其中。

    可重活一世,江晚星清楚的知道——

    那个男人从前对她有多好,如今的自己就有多痛。

    陆铭河让她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拢思绪,江晚星把所有的玩具、礼物全都收进了箱子里。

    在离开小叔家前,她会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理掉。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烧的烧、扔的扔,不能烧不能卖的就直接送人。

    处理好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江晚星在院子里晒着被子,陆铭河走了过来。

    看到她头发上别着的白花,陆铭河蹙紧眉问。

    “为什么这几天你头上都一直戴着白花?”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江晚星的心脏一阵抽痛。

    她头戴白花,是因为她的阿爸阿妈在七天前因公殉职,尸骨无存。

    那个时候,她脸色苍白的去找陆铭河,想要他陪自己为父母料理后事。

    “小叔,今天晚上你能不能陪我去——”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铭河打断了。

    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不要再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你不怕传出流言蜚语,也请你顾及一下你阿爸阿妈的声誉!”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离开。

    可当时的陆铭河,只要低头看一眼桌上摆着的人民日报,就能发现她父母的死讯。

    【并肩而行的江氏夫妻警察因公牺牲,全民默哀为英雄送行。】

    可是他没有。

    陆铭河这段时间每天都去文工团找他的心上人宋巧芬,根本没在意她已经连着戴了七天的白色头花。

    收拢思绪,江晚星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红着眼眶。

    “明天不会戴了……”今天是守孝的最后一天。

    话音未尽,门忽然被人敲响,一个警卫员走了进来,乐呵呵笑道:“陆团长,宋巧芬同志找您。”

    陆铭河点了点头,冷清地转眸看向江晚星。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家里安分点。下次别头戴这晦气的白花,不然大院邻居还以为家里死了人。”

    说完,他就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江晚星心头一窒,眼尾一寸寸泛红。

    上辈子她守了多少年活寡,陆铭河就去文工团宠了宋巧芬多少年。

    看着陆铭河为宋巧芬匆忙离去的背影,好似热恋中的大男孩。

    江晚星清楚感受到破洞的心脏,呼呼倒灌着冷风。

    她抬手压了压,喃喃自语。

    “小叔,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海城去北京上大学,以后你家里再也不会有晦气的东西了……”

    回到房间,江晚星继续清理起了东西。

    拉开抽屉,她看见了自己两辈子都小心翼翼藏着的物品。

    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折成心形的信笺,还有一枚她攒了好久钱才买到的五角星徽章……

    统统都是她曾经明目张胆表达爱意,却被陆铭河敬而远之的物品。

    回过神,江晚星将值钱的东西尽数放进了铁盒子内。

    她打算把东西都拿去集市卖掉换成钱还给陆铭河,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军属大院鲜艳的红旗在雾里随风飘扬。

    江晚星抱着铁盒子偷偷出了门,在集市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小心翼翼将钱揣进布袋里。

    途径红太阳照相馆,她想到去北京上大学需要寸照,便准备走去拍照。

    才走到门口,她就赫然看见一辆熟悉的军用吉普车停在路边。

    小叔的车怎么会在这?

    江晚星微愣,下意识地看向落地玻璃橱窗内。

    一身笔挺军装的陆铭河站在红色绒布前,一旁穿着新式婚纱的宋巧芬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相视的瞬间,陆铭河搂着宋巧芬的腰,吻住了她的唇。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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