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方舶帆端着一大碗青瓜面条由厨房踱出。小心翼翼的将满是汤汁的碗放于沙发前的玻璃案几上,递给颜诺一双筷子。

    “喏,吃东西。”

    默默接过木筷,颜诺没什么胃口。他还在生气中。

    “不好吃吗?”见他捏着木筷一动不动,方舶帆疑惑地凑近。他煮的面条应该不会吃死人。看颜色也还不错,青青白白的混合一起,惹人食欲呀!

    “不,不想吃。”叹口气,颜诺将木筷搁在碗沿。他真的是没胃口塞东西到肚子里。

    “吃一点。不然两口也行。不吃东西会没体力的。”忆起较医的叮嘱,方舶帆急道。“校医说了,就算没胃口也要强迫自己吃东西。”

    “我只是发烧,出点汗就没事了。”想起他从校医那儿拎回的一大袋药,颜诺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可你还有点咳嗽。”方舶帆并不放松。原本校医建议打点滴,这样退烧可以快些。谁知颜诺死活不肯,说回家睡一觉就好。没办法,他只得建议校医多开些药,以备用紧急状况的发生。

    “吃喉片就行。”

    “你在发烧。”

    “所以我现在去睡觉,睡醒烧就退了。”头痛地皱眉,颜诺从沙发上站起,又引来一阵头晕。

    “面条……”

    “你吃吧。”摇摇摆摆地摸回卧室,颜诺坚决地不看面条一眼。这么一大碗,看着就饱,还别提快要溢出来的汤汁。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赶紧扶住他椅的身子,方舶帆耐性十足。

    “不了。你随便,我要睡了。”沉重的头脑让他思绪不清,颜诺无意识地喃道。

    昏沉沉地爬上床,颜诺已意识不到是谁帮他脱掉鞋,盖好毛毯,并拉上窗帘挡住午后炙眼的阳光。

    房间里,很静谧,静谧得让人……舒畅。

    风卷残云地干掉煮给颜诺的那碗面,方舶帆将厨房收拾干净后,细心地再次察看房中的颜诺,担心他病情变得严重。

    由电话薄中找出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方舶帆替颜诺请假。是位老太太接的电话。说明情况后,老太太连声说行,并嘱咐他好好照顾颜诺,也不问他是谁。

    直到提着一大袋食物由超市走出,方舶帆至始面带微笑。顶着阳光快步走回颜诺家,心情居然好到啍起歌来。

    莫非颜诺生病,他挺高兴?

    那倒不是。只因替颜诺整理纷乱的书桌时,在一本厚重的大部头书中掉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我上学去了。记得冰箱还有水果。千万少吃泡面,多吃煮面。谢谢您这个月的照顾。阿帆。

    这……是他年头临走时写的一第小便条。没想到颜诺不旦没扔掉,反而当宝贝一样夹在书中。平平整整的便条上,除开淡淡的鞋印外,就象新的一样。

    莫名其妙的,他见到这张小纸片时,居然笑得像呆瓜。感觉,被人重视于心。

    回到家中,他轻手轻脚地关门,将买回的东西扔在门边,第一个念头是颜诺现在的烧退了没。消无声息的打开卧房,五点多的光景令室内有些昏暗,加之特意拉上的窗帘,整个室内黑黑的。

    床上的人……没什么动静,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满意地点点头,方舶帆带上房门,只留小小的一道缝隙,以作通风之用。看来,那校医开的药似乎不错,不是庸医。

    轻轻缩回沙发,顺手捞起另一头颜诺看到一半的书,他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一目二十行。

    十月底的夕阳不算太热,照得人心情愉快。若大的房里,就听见偶尔由卧室传来唏唏哆哆的辗转声,以及间或的书页扇风声。

    宁静而安详的气息,令人眷念。

    太阳落山,华灯初上。

    原本静如无物的床上,倏然弹起一个黑影。抬手擦拭额上的汗珠,轻吁口气,黑影眨眨迷蒙的双眸,不身身陷何地。

    现在……是临近傍晚还是黎明之前?黑影转头,扫窗口外射入的光亮,怔忡地坐在床上。

    半晌,想起什么似的,黑影轻“呀”一声,急急翻身下床。尚未摸索到不知塞到哪个角落的拖脚,房门已由外被人推开。

    “醒啦!”惊喜地大叫,方舶帆趋身走近。顺手按下吊灯的开关。

    突来的刺眼灯光引来他的眯眼,颜诺下意识地伸手盖住双眸。等两眼适应了柔和的灯光后,一张厚实粗大的掌已抚上微有汗珠的额。

    “噫,退烧了,真有效!”湿湿的触感让吊了大半天的心落回原位,出汗就表示退烧了,不错!

    他再次肯定了校医的技术。

    “阿、帆?”高烧的后遗症就是喉咙沙哑,难听得像蝙蝠叫。头早已不若先前那般昏沉,可,突如其来的情生意动却胀满胸口。这孩子,一直守在这儿吗?

    “别说话,真的很难听。”拉过毛毯圈在他肩上,方舶帆跑出室外;片刻,捏着一药丸和一杯温开水急走进来。“吃药。”

    乖乖吞掉药丸,颜诺扭扭头,感到衣服全贴在身上,粘答答的。

    “几点了?”找到床底的拖鞋,他打算冲凉换衣服。出了一身的汗,怪不舒服。

    “八点不到。”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方舶帆回答,时不时地扶他一把。

    “我睡了多久?”拈着浴衣走出房间,就闻到厨房传出的阵阵香味。“好香!”

    “睡了六七个钟头吧!”见他抚着肚子皱鼻,方舶帆咧出一口白牙。“我煲了海螺汤,你换好衣服就可以喝了。”

    “你会煲汤?”顿信身子,颜诺诧异转身,正巧对上他亮如星子的双眸。

    “不会。是超市卖海螺的小姐告诉我的。”提到这儿,方舶帆面有得色。真亏他记性好,不带笔不带纸,单凭一颗脑袋就记住了煲汤的材料及程序。虽然配料是超市小姐早已称好量好的,程序也不过是该煲几个小时,该用多大的火候而已。

    “厉害。”莞尔一笑,颜诺走进浴室。蓦地──

    “我忘了请假。”惊叫着拉开关上的木门,他答答地跑出。

    被方舶帆拉到校医室后,他们就直接回家,根本忘了通知当天的值班老师。他睡了一下午,岂不是被当成怠工。特别是,他刻下午还有一个校委组织召开的学术研讨嗅议。

    “没事没事。”笑眯眯地拦住他冲向电话的身形,方舶帆更加佩服自己。“我已经帮你请假了。是个姓肖的老太太接的电话,她也同意你休息半天。我还告诉她,如果今晚好不了,明天还要请一天,她也同意了。

    “你帮我请假?”惊讶地瞪眼,颜诺收住身形,呆呆地问。

    “对对对,还有,在你退烧的时候,我帮你接了个手机电话。是位姓吴的先生打来的,问下月中有没有空,请你讲课。”

    “姓吴?”何方神圣啊!颜诺一时转不过弯。

    “他说是什么洋集团的总经理。”

    “什么洋?”返身踱回浴室,颜诺飞快地转着清醒少许的脑袋。“哦,隼洋集团。”想起来了,那位隼洋集团的吴总经理打过几次电话给他,早被他推掉了。如果真要接下他的邀请,没有三五个月的劳心劳力是不行的。因为是新认识的,所以也不太想去。

    “教授。”打断他兀自的沈思,方舶帆在门外大叫。

    “什么事?”脱掉衫裤,他应着。

    “你以前生病时,都是一个人吗?”

    “是。”他本就是一个人住,当然是一个人。

    “没人照顾吗?”

    “没有。”一个大男人,要人照顾干嘛。

    “我……”哗哗的水声淹住门外的人声,颜诺听得不清。

    “什么?”他大声问。

    “我……”蓬蓬头的水声总是盖过方舶帆的声音。

    “你说什么?”倏地拉开浴门,他探头。

    “呀!”驻立门外的方舶帆被他突然的探头吓住,失神地盯着他湿漉漉苍白颜容,半晌,才拼命挤出一句话,“我来照顾你好吗?”说完立即瞥开眼。

    “呵,谢谢,阿帆。”感动于他的关心,颜诺缩回脑袋。

    “你同意啦?”方舶帆语中溢着狂喜。

    “你不是照顾我一下午了吗!”哑然失笑,颜诺冲掉身上泡泡。这孩子,还满会照顾人的,又周到又慎密。

    心心念念之余,他裹着浴衣走出,就见方舶帆早已将煲好的汤端上餐桌,桌上放着盛好的米饭。随着他揭开沙煲的动作,甜甜的香气纷纷串入鼻息,引人食欲。

    “好香。”擦着滴水的发缕,颜诺自然而然走到桌边。

    “先穿好衣服,当心又着凉。”自动地替他擦着湿发,方舶帆推他走进卧室。

    “我自己来。”被他拼命推着,颜诺只得按住他放在脑后的大手,俊脸微红。这孩子,当他脑袋是面团呢,东揉西按的,虽然动作让他窝心,力道却令人不敢恭维。

    “好,快换衣服。”带上室门,方舶帆不忘叮咛一句,神态媲美六十岁的欧巴桑。

    摇头淡笑,颜诺将半湿的毛巾搭在肩上,翻出一件长袖棉T恤换上。唇角,有些苦涩。

    这种不被人接受的苦恋,他早就放弃了。为何……为何这孩子又主动跳到他眼前,惹他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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