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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争?”

    轿子里的柳下师听到外面喧哗大作,正要问人出了什么事,乍听到儿子的嗓音,又是欣慰动又是生气,掀开帘子,不由分说斥道:“你怎会在此?为父不是说过,这段日子都要待在京城,不准你到处溜达?”

    “对不住,爹。”柳下少争抬起脸,微笑道,“让你担心了,我有事想单独说。”

    “你先进来。”柳下师点头,对外面的人马吩咐道:“原地待命。”

    “是,大人——”

    一声令下,呼延皇朝的人马停止进发,绵延在山路上歇息。

    柳下少争上了车随手把帘子拉下,挡左面投来的好奇目光,开门见山道:“爹,你是不是奉圣旨前来问罪?”

    “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柳下师看了看他,“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下少争把在双城的见闻向柳下师讲述一遍:“爹,朝廷觊觎双城已久,苦于没有出师之名,而若让双城被皇上掌握,天下怕是再无可敌。”

    柳下师一震,惊愕地盯着柳下少争,“你、你知道多少?”

    柳下少争微微一笑,“爹,儿子的本事,你心里该是最清楚不过,就算是你不说,我一时无法知悉全部,也会拿捏一个大概。”

    “你——哎——”柳下师沉重地叹了口气。

    “爹,少争从小就很纳闷,你教我忠臣不侍二主,教我男儿威武不屈,可你却是人人口中的‘大降臣’,若无天大的理由,那爹的教诲不就成了柳下一族最大的笑话?”柳下少争淡淡地说,伸手搂了一下父亲日渐苍老的身子,“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爹这么做只有一词可解释,那就是——‘蛰伏’。”

    “你大了。”柳下师有些无奈地摇头,“本想这些事由为父着手就好,你可不必涉猎那些阴谋诡谲,开开心心当个公子哥儿也好……”

    “怎么可能?让爹孤军奋战,儿子不是畜生不如?”柳下少争摇着扇子道,“更何况对少争来说,也是很有趣的事,爹,只要你把始末缘由都告诉我,我保证,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局!”

    “少争,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柳下师苦笑道,“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为父何必卧薪尝胆二十年?”

    “爹是不信孩儿?”柳下少争掌心的折扇在指尖打转,“呵,这天下,无我柳下少争不能之事,只有愿否而已。”

    “你,真的这么有信心?

    仅仅一瞬,柳下师在柳下少争的眼底、脸上仿佛看到了一张多年不见的面容——那也是如斯的贵气霸道,如斯成竹在胸。

    那是柳下师无法抗拒的人,势必臣服。

    柳下少争郑重其事地说:“有。”

    柳下师低头又思索片刻,终是承认:“没错,当年投降呼延皇朝,爹是为了保住即将彻底分崩的星之域,而且这件事……也并非到爹这里为止,在皇朝之外依然有星之域的人在暗中积攒实力,等待时机。”

    “爹可知晓他们是谁?”柳下少争的心底浮现出几个组织的名字。

    “嗯,本来还不甚清楚,但——”

    柳下师忽然向他投去一抹异样的眼光,让柳下少争一凛,“莫非和我有关?”

    “哦,这倒不是,只不过你在月城之时,可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事?”柳下师问地十分神秘。

    “有。”柳下少争立即联想到了莫大管家莫焉非,“莫泾阳的府邸有一个大管家,这人我认为决不单单是管家而已,他有武学根基,虽称不上绝代高手,却也是数一数二,而他的气质更是沉稳过人,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柳下师一抓儿子的肩胛。

    柳下少争被那股力道抓痛,“爹,我在管家府邸看到一个水墨屏风,而在屏风上面,竟发现暗藏九廊五门。”

    “九——五——那是帝王之数!”柳下师几乎要在马车厢内站起来了。

    柳下少争说道:“而这屏风就是那位管家所画。”

    “是他——绝对是他——”柳下师喃喃地重复同样的话。

    瞅着失神的父亲,柳下少争有一丝了悟,又有一丝模糊,较之在一起时难说清此刻的想法。

    “少争,星之域的域主没有死。”

    平地一声雷!

    柳下少争的扇子敲了一下额头,轻笑道:“爹,这话的意思不是孩儿所想的吧。”

    “你认为呢?”柳下师的脸上却无丝毫笑意。

    “若他就是星之域的域主,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和你联系?”柳下少争还在思考,猛地一抬头,“难道他在不久前主动与爹联系上了?”

    “嗯,在为父前往日城的途中,有人在夜间向马车递信。”柳下师谨慎地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信已烧了,不过,为父认得主公的字迹,决不会错,而他在信上所提便是于双城之中蓄势待发,目前台面上除了日城的城主楚山孤以外,最有可能是他的就是你所提到的月城莫管家。”

    “楚山孤——”柳下少争说,“爹排除他就行。”

    “此话怎讲?”

    “楚山孤年纪轻轻,不可能是星之域的域主。”柳下少争并没把楚山孤诈死,诓骗泾阳的事摊到台面上,决定先静观其变,“但也有可能被域主收为麾下,成为日后复兴大计的重要依托。”

    “那你在外面说要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爹在见过日城的城主之后直接回朝……”柳下少争探过身,在柳下师的耳边一阵喁喁私语。

    听罢他的话,柳下师陷入一阵沉默。

    柳下少争摇着扇子给父亲扇风,仿佛刚才所说的事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直到柳下师对他点了一下头,才真正露出噙在嘴角多时的笑。

    要玩就玩大,柳下少争奉陪到底。

    日城迎接柳下师的正是扮成楚山孤的莫泾阳。

    在此以前,虽没接到一个确定的信儿,但泾阳对她拜托柳下少争之事,仍是有着很大的信心。

    日城府里暂收起灵堂,一切摆设如常,下人们各司其职。

    初见面,泾阳心底就是一惊,这位柳下大人似曾相识,而又决不是因他与柳下少争是父子的关系。不过眼下不及多想,她把柳下师迎到正厅,吩咐左右退下,这才问:“大人这次前来,是否关于两城供品被劫之事。”

    “不错。”柳下师放下茶盏,“虽然双城不属朝廷所辖,但当年两位城主投诚送表也是事实,供品意味着贵方的诚意——老夫这番话,城主应该明白。”

    “双城的确难辞其咎。”泾阳颔首道,“听说朝廷已派百里大都督领人马前往玉峡关,如果在下没料错,这件事和供品有莫大关系,朝廷希望双城怎么做?”

    柳下师淡淡地说:“城主果然对时局拿捏有度,不错,朝廷收到密告,玉峡关外的修罗渊就是这次劫持供品的祸首,虽然百里都督久经沙场,但修罗渊与塞外的飞天境素好,两方一向行事诡谲,又有天然屏障作为依托,着实难办。”

    泾阳挑起英眉,站起来背手走了两步,“柳下大人,朝廷可以确定是修罗渊所为?这个组织在江湖上颇为神秘,加上还有飞天境在后撑腰,就算动用了百里大都督的沙漠之鹰为主力军,也难占到上风……”

    “是修罗渊无疑。”柳下师的面色也很凝重,“城主既知厉害,是否能在此役助朝廷一臂之力?”

    “也算是将功补过么?”泾阳苦笑道,“大人来得不巧,日城与月城本要联姻,在下按父辈约定迎娶月城大小姐莫泾阳为妻,奈何福薄,佳人数天前不幸病逝,两城都在为此焦灼,至少也要半个月后才能脱身。”

    “哦……”柳下师想起了柳下少争交待的事,不由自主多看了泾阳两眼。

    泾阳心绪虽然波动,表面不动声色。

    柳下师长叹道:“城主节哀,老夫回去自会向皇上交待,也希望城主尽快振作,前往京城一遭。”

    “我会。”泾阳向他一拱手,“在下的未婚妻亡故,按当年长辈们的媒妁之言,双城依旧合并,届时楚某将代表双城助朝廷一臂之力。”

    “双城一家人更好。”柳下师顺势而为,起身道,“老夫在途中耽搁许久,也急于回报朝廷,诸多事宜有劳城主知会月城。”

    “应该,大人请。”

    泾阳将柳下师送出日城城主的大宅府邸,直到呼延皇朝的一行人马消失在官道上,才轻轻地松口气。此刻时近傍晚,夕阳挥洒,大片大片耀在护城河面,涟漪泛起碎金的光泽,令人无法直视。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已绕过身边的诸多侍从,柳下少争悄无声息来到泾阳跟前。

    泾阳背着手眺望河面,“我在想,怎么谢你。”

    “这嘛——”柳下少争的扇子在下巴上轻点数下,“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泾阳扭过头微微一笑,“不如让我先欠着吧。”

    “好,我就让你欠,不过,少争的这份利息可不低。”柳下少争笑道。

    泾阳眸子的视线落在他分明的眉目之间,薄薄的唇略微一抿,“慢慢来还,我想你并不急着索取。”

    “我是不急。”柳下少争摇着扇子,意味深长地说,“世上还有很多事,不是一蹴而就便能成功,你说是吧?”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泾阳正色道,“等晚点和府邸的人安排一下,我就随你前往虚怀谷。”

    “嗯——”

    柳下少争点头,与她一起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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