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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

    她独自漫步在下着大雨的黑夜中,远离所有的光亮处,彷佛要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尽头。

    她想回家;但在打开公寓门的那一瞬间,她却感到陌生伴着恶心。这里所有的一切虽然熟悉,却跟着回忆完全变形,曾经有娜娜、有宏晔、有他在的地方,此刻在她看来,都显得虚幻。

    所以她继续走着,毫无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也许五分钟,也许三小时,时间对她而言已不再重要,打在脸上的雨水冰冷得像是那洞穴中不停滴下的凝结水珠。

    她还记得,她就是在那里一直等着,等着在城堡里过着幸福快乐生活的他。她也记得,当她终于见到他而忍不住绽放灿烂笑颜时,他却像个死神般冷酷无情地宣判了她的死刑。

    她以为这次一定会得到幸福,结果,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孤独。没有王子,没有邑曦,没有娜娜,只有她自己。

    不恨吗?

    怎么恨?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那要怎么恨?这一次,她再也不要……

    「淋雨对身体不好。」

    一把黑伞突然替她挡去倾盆的大雨,她连头都没抬,继续往前走。

    「到店里来吧,我泡热的饮料给你。」被雨水的声音掩盖而显得有些缥缈的男声丝毫不放弃地紧追着。

    「我不想去。」她挥开那把伞,双眼无神地继续前进的步伐。

    「不想来的话怎么会到这附近呢?」他指着就在不远处的小店,温笑问她。

    她撇开头,朝相反的方向走。

    「你再也不相信他了吗?你要让以前的一切再度发生?」

    她略微惊讶地抬头,发现男人的眼里尽是怜惜。

    「来店里喝杯咖啡吧,再继续淋下去的话,小姐手上的戒指会淋坏的。」男人再度提出邀请。

    低头望了下自己的手指,这次,她没有拒绝,默默的接受。

    第三次到这家店,只剩她一个人。依旧昏黄的灯光,奇异的让她感到温暖。上方带有异国风味的捕梦网轻柔的旋转着,像是伴随着无声的音乐,如梦似幻。

    「还冷吗?」店主人端着热腾腾的咖啡及毛巾,问着被毛毯包裹住的她。

    她摇摇头,让咖啡温暖她的掌心。这里有些东西她似曾相识,像是……曾经属于她的东西。

    她一抬头,正巧对上店主人的眼,赫然发现那奇异的瞳眸颜色。左边是碧潭般深邃的绿,右边是东方神秘莫测的黑。

    「你的眼睛……」

    他见怪不怪地覆上自己的眼。「我是混血儿。小时候,我常常因为这双眼被其它孩子排挤。你也觉得可怕吗?」

    「不会。」虽然奇异,但他眼眸中透露出的却是温暖。

    店主人温笑。「我之前曾跟你说过,我是巫婆的后代对吧?」

    她点头。

    「但实际上,我却是王子的后代。」他微笑着丢给她一个出其不意的答案。

    看到她睁大眼睛、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一边拿出咖啡豆,一边诉说着千百年前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他爱上了一个女巫。他们两人都以为能够跨越身分的障碍,在一起到永远。

    「但是,女巫后来却死了。痛苦又自责的王子,最后虽然还是和公主结了婚,也生了一对双胞胎,但就在公主生产的那一晚,王子抛下了他的妻儿,带着双胞胎中的一个永远离开了那座城堡,再也不曾回去。

    「从此,王子将他毕生的精力都花费在钻研巫术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他的爱人从死亡中拯救回来。于是,王子变成了巫师,接下来的世世代代,也都继承祖先的志业,皇室家族变成了巫术家族。」

    他停顿下来,看她的反应。

    她紧咬着下唇,只幽幽问出一句:「他……成功了吗?那个王子,救回那个女巫了吗?」

    「他只差一步,就只差那样东西。他的术法和阵图都已布好,只剩魔药,欠缺一样要素的重要魔药。然后,他因病抱憾死去。死前他要他的儿子立下血誓,他死后的世世代代,若没有人成功将药完成,就不得离开巫术。」

    「他……将他的子孙全部推入这深渊?」她茫然地问着。在巫术被禁止、被视为禁忌的那个年代,他竟然……

    「是的,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他们恨他吗?恨那个女巫吗?」她心里沉沉的,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

    「怎么会恨呢?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全都尽心尽力地想要完成祖先交付的这个任务,完成祖先的遗愿。」他话锋一转,和煦地问她:「小姐,听完这个故事,你有没有得到什么启示呢?」

    「……我不知道。」她一再地受骗,一再地心碎,早就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故事里的王子和女巫,只是因为阴错阳差和一些小误会而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只留下刻着誓言及希望的戒指。如果他多在意一点的话,如果她相信他的话,这个故事,又会是什么结局呢?」

    她闭上双眸,被那个故事深深吸引。

    她将杯中渐冷的咖啡饮尽,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谢谢你的咖啡。我该走了。」

    店主人没有留她,起身替她开门。「小姐,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那枚戒指和一般戒指的保存方法不大一样。它的材质特殊,基本上是不会坏的,但是它之前的几任主人都不知道它的致命弱点,所以它的表面才会变得那么没有光泽。」

    这戒指被火烧过,她知道。一个连被火烧都不会熔掉的戒指,会有什么东西可以侵蚀它?「请问……是什么呢?」

    店主人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水,尤其是带有盐分的水。一般的水会侵蚀它的表面,有盐分的水则会将它溶解,这一点请务必小心。本店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戒指若毁坏,可是没有第二个的。」

    「我会注意的。」她轻抚手上的戒指,以手指细细滑过那些刻纹。

    「谢谢。」

    「不客气。如果日后遇到什么困难,欢迎来找我。」他用着像是预言的口气,以夸张的手势对她行了一个古代绅士礼。

    楼涤浅笑了下,转身步入黑暗的街道中,因为走得太急,以致没听到店主人低沉的自言自语。

    「……希望到我这一代,可以看到你们有完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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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幽的山中,一栋纯白的建筑物矗立在此,远离了一切尘世的喧嚣,却也带着一点不为世人所接受的孤立感。

    中庭的花园中有几个白色的身影在嬉戏着,像天使一般穿梭在花海之中。各色各样的花在树丛里绽放得艳丽至极,色彩缤纷得有如幻境般绚烂,和四周的纯白形成强烈对比。

    一个身穿白色护士装的和善女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往花园的步道缓缓前进。

    护士俯下身在轮椅上的女子耳边轻声说:「今天天气很好,不是吗?」

    女子低垂的头略抬起来,缥缈的视线划过天边,又再度低垂下来。

    护士不放弃地再补了一句:「因为天气很好,所以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喔!钰婷,你今天有访客呢,他在花园那里等你喔。」

    女子闻言立刻回头,对护士展露一个灿烂美丽的笑颜,像孩子般纯真,教人一点都看不出她已年近五十,反倒像是十几岁的少女般。

    「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护士也跟着笑了,「他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也很想念他吧?」

    她一脸懵懂,只是笑着。

    护士怜惜地替她整理好头发。不远处,一名穿着深褐色大衣的男子在等着。

    护士将她推到男子身后,出声唤他:「王先生,您母亲来了,请慢慢聊。」尽责的护士对王邑曦一笑,留给母子俩谈话的空间。

    王邑曦蹲下身,与母亲平视,欣慰地看到母亲的容颜一如往常地清新美丽。「妈,好久不见。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

    女子对他笑了笑,好像是说没关系。

    「妈,」王邑曦放下了以往在人前的冷静自持,在母亲面前,他显得特别热情。「我告诉你喔,上次我来看过你之后,不是说爷爷要帮我举行一个宴会吗?是邑朝代我去的,因为我身体临时不舒服。可是我在花园里碰到了一个精灵,嗯……就是我小时候对你说过的,常常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孩。我终于看清楚她的长相了,她很漂亮很漂亮,就跟妈妈一样漂亮。」

    王邑曦捧着母亲细嫩的双颊,将自己的脸靠了过去,像在撒娇一般,继续开心地说着。「妈,你说的没错喔,她真的是我前世的恋人,也是被我辜负的人……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了……这种故事,会不会只有你才相信呢?」

    女子有了反应,兴奋地拉着他要求。「我喜欢听童话,好喜欢好喜欢!多讲一点!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幸福快乐的日子,童话!」

    母亲开心,他也开心。「我知道你喜欢听童话,可是这不是童话喔!如果有结局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下次来要讲故事?」她有点赌气似地伸出小指。

    「好,一言为定。」他勾住母亲的小指,温柔地。

    许久之后,他像孩子般又不安地想要母亲的肯定。「妈,你会支持我吧?」

    她偏着头,一脸迷惘。

    「我知道你很喜欢雪江。小时候你常夸雪江可爱,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个性好又温柔,谁娶到她是谁的福气。但是——」他有点急切地握住母亲的手,「我真的很爱很爱楼涤,楼涤是那个精灵的名字,虽然全世界都觉得她是巫婆,但她是我的精灵,她是从梦里走出来的精灵。」

    「我也喜欢精灵。我的精灵很久以前就不见了,你要带你的精灵来给我看吗?」她笑着说。

    王邑曦的心抽痛了下,幼年时父母亲恩爱的画面一闪即逝。

    他抱住母亲纤弱的颈项,将她拥入怀中。「妈……我离开台湾时,你说过你原谅了他,你说过你已无所谓了,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你说等我回来时要好好一起过生活的,为什么……」

    「妈,我接你回家好不好?我之前就跟爷爷提过要接你回家,这样我每天就可以看到你,也可以就近照顾你。好不好?跟我一起回家吧。」

    她将他轻轻推开,有点害怕地看着他。「家里有恶魔,我不要回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好好好,」他连忙安抚母亲,「不回去,那我以后常来看你好不好?」

    「好,要常来喔。」她又开心地笑出来。

    他叹息,不知道该拿母亲怎么办。叔叔早就不住家里了,母亲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呢?因为那里有……不好的回忆吗?

    「起风了,我带你回病房好不好?」

    她笑得稚气,「我喜欢这里。风和光和树和花,好漂亮好漂亮,光透进来,好温暖。」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护士小姐过来陪你,我要先走了,过几天我会再来看你的,好吗?」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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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那里很乖地等人来陪她,然后一只蝴蝶飞过来,吸引住她的目光。

    「蝴蝶蝴蝶,黑色的漂亮蝴蝶,你要去哪里?等我!」

    她追着蝴蝶,抛下她的轮椅,和那只蝴蝶一样,在花园里快乐地飞舞着。飞到水池旁,飞到大树下,飞到树丛里,一只手抓住了她,让她一个重心不稳,跌进树丛中——

    「你飞得这么快乐,会让我想折断你美丽的翅膀。」

    她惊吓地回过头来,发现保护她、没让她跌伤的是一个男子,却陌生得让她想不起来他是谁。

    「好久不见,钰婷。」

    「我不认识你。」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男子却不让她脱身。

    「你不认识我?」男子冷哼两声。「你在我脸上找不到你最爱的人的影子吗?」

    她再仔细端详这张削瘦憔悴的脸。眉眼有点像,可是她的相斌没这么老的。「我的精灵早就不见了,你不是我的精灵,走开。」

    无数次的被拒绝,让男子再度生气。「你忘了我?你再说一次,钰婷!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之后,你居然忘了我?!」

    「我不认识你,从没见过你……不要伤害我……相斌救我救我……」她害怕地往后退,直觉不想靠这名男子太近。

    他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以为你装疯有用吗?对其它人可能有用,怛是对我来说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相斌……你在哪里?」她无助又脆弱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努力地不让自己接触到他的身体。

    「因为我也是个疯子。你听懂了吗,钰婷?我就像从疯人院逃出来的疯子一样可怕。为了你,要我变得再疯都无所谓,王膺狄那老头也休想阻止我!」猛烈页她后,他的语调又突地转为柔情似水。「大哥已经死了那么久了,这期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

    他以为提起王相斌她就会哭,却意外地发现怀中人正以锐利的眼神盯视着他,那一瞬间,他以为她已恢复正常,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又打破了他的幻想。

    「风好冷好冷,他说要找人来陪我的,还没有来……还没有来……是你吗?是你要来陪我?我不要你,我要他!」

    「你要他不要我?」他咬牙切齿道。「很好,原来是因为你还记挂着王邑曦。我就知道当初应该杀了他的。」

    他轻抚她的脸颊。「你放心,钰婷。如果这是你的期望……如果一定要没有他,你才会属于我……」他执起她的手,印下一吻。「我答应你,你儿子一定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站起身来,向她道别。「我得走了,你失踪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在找人了。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喔,钰儿。」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寻求协助。

    钰儿。只有她的精灵会这么叫她。

    「钰婷!」看护着急地拨开树丛,在那里发现她的踪迹。「你害我们找了好久!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迷惘地看了她一眼,笑了出来。

    「没事。什么事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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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风吹袭,扫落树上飘零的叶,也刮过她细嫩苍白的脸。

    宫雪江站在阳台前,想起很小的时候,邑曦曾因为她的任性而沿着阳台旁的大树及藤蔓爬上她的房间。

    那时候因为爸爸带她去看罗密欧与茱丽叶的舞台公演,年纪尚小的她在看到罗密欧在夜晚潜入茱丽叶家,在她阳台底下求爱时,就深深的被那一幕吸引。

    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个不合理又幼稚的要求,她要求当时已经住在她家的邑曦学罗密欧那样,爬上她的阳台,让她体会一下那种感觉。

    邑曦很温柔,从小就很温柔。他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她,在黑夜里爬着那棵树,但就在要抓旁边的藤蔓时,树枝突然断裂,邑曦从二楼的高度跌下去,她吓得哭叫下楼。

    邑曦的伤不严重,只是擦伤和瘀青,爸爸为此第一次开口骂她,狠狠地臭骂她一顿,甚至差点动用家法处置她。那天晚上,她躲在棉被里哭,不知道是哭邑曦的受伤还是哭自己的委屈。然后邑曦偷偷打开她房门,还是一样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跪在她床边不断安抚她,直到她哭累睡去为止。

    自那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他。也以为他会像小时候那样,不论何时都会陪在她身边。

    邑曦十八岁那年说要去英国留学,那是他们面临的第一次分离,她期许自己能独立度过;但她的独立生活只一个礼拜就宣告放弃,马上办手续一起飞到英国留学。她太习惯了,太习惯了身边有他的日子,所以无法容忍任何失去他的可能性。

    然后,她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见到邑曦和巫楼涤喝咖啡的那天。

    她压根不相信他们只是刚知道彼此姓名而已。在她走近之前,她就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不一样的氛围,一股亲密的气氛在两人身旁流动着。邑曦的笑,带着全然的轻松,甚至有些调皮。她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邑曦从不这样笑的……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愉悦。

    恐慌与不安在她心中蔓延,那是直觉,他将要离开她的直觉。

    她很害怕,很害怕。所以当见到巫楼涤的时候,她直觉反应就是欺骗她。她骗她邑曦南下勘查之地,其实并没有。是邑朝去的,而且邑朝早就已经回来了。

    事实上是邑曦失踪了,但她不想承认连她都不知道邑曦去了哪里,她必须要表现出比她更了解邑曦的样子。

    所以她骗了她,甚至将婚礼的事也一并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她。果然如她所料,巫楼涤并不知道,邑曦没有告诉她。

    她应该要露出胜利的笑容,因为她看到了对手惨白震惊的面容;但实际上,她心中的一角却是在发酵发涩。邑曦一向有话亘说,但他没有告诉巫楼涤……

    他,没有告诉巫楼涤任何有关婚礼的事。

    墙边窸窣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偷偷潜入她家?她害怕地倒退几步,却惊讶地见到一个想念已久的身影翻身跨过白色栏杆。

    「其实不难爬,真不懂小时候为什么会从这里跌下去。」

    「邑曦!」她飞扑进他怀里。「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

    「我和爷爷有点小争执,算是禁足吧。」王邑曦自嘲苦笑。

    她不解地抬起头来。「你和老爷子吵起来?为什么?」邑曦一向孝顺,怎么会和王老爷子吵架,甚至还气到把邑曦关起来?

    「……雪江,这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他吁了一口气。

    因为实在太难说出口,所以不如早点说出来。这是他的自私……就算因此而伤害了雪江,就算因此而伤害了爷爷,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赞成,他还是……

    「原因?」一个念头闪过,让她不敢再多想下去。「邑曦,既然来了,就代表王老爷子已经原谅你了。我爸之前还在说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走,我们去找爸吃消夜。」

    「不用了,」他微微推开她,让两人间的距离拉远,形成空间。「这么晚了,宫伯父应该已经睡了。况且……我来这里并没有告知任何人,如果你请宫伯父跟我见面,我可能会马上被带回王家。」

    她讶然。「你是说……你是私自逃出来的?」

    「是的。我大费周章逃出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告诉你一件事。若没见到你,即使我走了也不会放心。」

    走?走去哪里?心头一阵冷颤,让她的心跳差点失序。

    ……她的预感……成真了吗?

    「先……」她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粗嘎,好像不是她的声音。「咳,先等一下。邑曦你应该还没吃饭吧?陈妈今天作了一样很好吃的台湾小菜,包准你从来没吃过,真的很好吃喔,我下去热给你吃,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话还未说完,她就慌乱地转身想走,却被王邑曦一把拉住。

    「雪江!」他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将话说出了口。「你不想知道我和爷爷吵架的原因吗?因为我对爷爷说,我这一辈子非巫楼涤不娶。」

    我这一辈子,非巫楼涤不娶。

    她停下动作,捣住耳朵。

    她没有听到,没有没有没有!

    「对不起。」

    邑曦刚刚在说什么?喔……吵架。一定是邑曦又在为他母亲的事和老爷子闹脾气吧?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是搞不懂这对爷孙。王相锡早就被冷冻起来了啊,那有什么关系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江,我爱的是她,对不起。」

    邑曦在道歉?不用为了这种事跟她道歉啊……是他母亲的事又不关她的事……

    时间好晚了,虽然她很高兴见到他,但是她突然觉得好累……

    他早已拉下她的手,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长久以来的照顾,真的很谢谢你。雪江,你就像是我的妹妹、我的亲人,但是你和爷爷不一样。

    「其实我知道爷爷之所以这么想让我结婚,是因为我结了婚之后就可以让父亲遗嘱中那些被冷冻的股份重新开始流动,最终回归到他手中。我想他也不是这么反对我和楼涤,只是因为和你们宫家的联姻能让王家更加茁壮而已。

    「所以我真正亏欠的人是你。不管是你,或是楼涤,我都有一份深深的歉疚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最终,他还是抛弃了她。上天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今世从小就感情深厚,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对雪江的是爱……但,他还是只被那个人吸引,再也无法自拔。

    「雪江,我知道你听进去了,我不敢要求你马上原谅我。邑朝说我是笨蛋,不该凡事都要求说清楚,但我就是这种个性,我不懂该怎么迂回。就因为你们太重要,所以我不愿欺瞒。」

    他看着她;她那眼瞳,似是飘向远方,让他觉得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不想伤害她,但他更不想伤害楼涤。前世的他不够自私,让三方都走向悲剧。这一世,如果他仍旧不能兼顾三方,那他宁愿让两人得到幸福。

    「对不起。」他轻搂她一下。「好好保重,再见。」

    她晃神、发呆。

    不知多久过后,她拿起手机,拨下几个号码。

    「喂,王爷爷吗?邑曦刚从我家离开,我想他应该还在附近。嗯,不会……好,拜拜。」

    将电话扔到墙角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脸庞早已爬满了泪水,染湿了衣服。

    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她擦干了泪,露出了笑。

    她把手机捡起,确定没被她摔坏后,又拨出另一组号码。

    「喂,我是雪江。……帮我一个忙,我想找一个人……是的,叫王相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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