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办公大楼的长廊里，三寸高跟鞋踩在酒红色大理石地板的响声显得急促，叩叩的声响停了下来。在等电梯的空档里，韩漪不断的深呼吸，希望能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一点，不要臭着一张脸去面对自己的老板。
「嗨！艾莉，你今天看起来还是这么的美丽，真是令人着迷！」
一脸痴肥的大老板躺在已经快要塞不下他的办公椅上看着韩漪。
「收到最新的人事命令了吗？今天一早发的mail……」
「收到了。」韩漪掩饰着眼里的怒火开口。
「很惊讶吧？原本应该属于你的职位噗一声，掉到别人身上去了。」
大老板一边说着一观察着韩漪的反应。
「既然公司决定如此，我也无话可说。」韩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去！」大老板啐了一声，用手靠着扶把撑起肥胖的身躯，「我该说你单纯呢，还是不懂人情世故？你难道不知道公司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公司就等于我，我就等于这间公司。」
「我知道。」韩漪悄悄吸了一口气后道。
「其实呢……要我重新下一次人事命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大老板站起来走向她，「只要你跟新上任的李副理一样，偶尔陪我吃场饭局，打打小白球……」大老板说着，手顺势往韩漪的肩摸去。
「请不要这样！」韩漪挥掉他的手，「董事长，请自重！」
「你他妈的带种！」大老板的脸愠成了猪肝色，「现在二条路让你选，一是半毛不给卷铺盖回家吃自己，一是陪我上床睡觉坐领高薪，看你要选哪个，等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太过纵欲是会早衰的……大色猪！」韩漪毫不犹豫地拿掉挂在身上的名牌，往桌上一掼，头也不回地走出董事长室。
终于自由了！走出这栋巍然耸立的大楼，韩漪回头望着它。
王八蛋大色猪去死吧＋漪心里想着，如果哪一天自己可以什么都豁出去的话，铁定要跑回来这里大声嚷嚷给全部的人听。
「再见了，神扬企业！」背起皮包，挺起脊背迈开脚步，韩漪脸上仍是一派自信的神色。
高级餐厅里，悠扬的古典音乐流泻着，穿着笔挺西装的侍者带着一对对打扮入时的情侣入座，人们的谈话都轻声细语的，个个看起来既优雅又体面。
「漪……」谭文耀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老实说……其实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真的吗？这么巧！我刚好也有话要跟你说耶！」韩漪正打算把自己被炒鱿鱼的事说给男朋友听，希望能听到他几句温暖的安慰。
「是吗？那你先说吧，ladyfirst！」
「不行！每次都是女士先，这次换你先讲。」韩漪用明媚的表情看着男友。
「上个月……」谭文耀突然低下了头，「家里帮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方是银行董事的女儿，跟我们家非常的门当户对……」
「是喔，都是有钱了……」闻言，韩漪苦笑着打哈哈。
「我妈妈非常满意那个女孩子……」
「嗯……」韩漪低下头切起面前的牛排，「……所以呢？」
「所以……我们分手……好吗？」谭文耀的话说出口。
喀的一声，韩漪手上的牛排刀切在磁盘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她慌张地抬起头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被影响后才把眼光收回，「就算我不愿意……你还是会离开对吧？」放下刀叉，她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
「对不起。」眼前的男人头低低的，似乎带着愧疚。
「我知道了！」韩漪自己反倒笑了出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偏偏你妈又……」不想再讲下去，韩漪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她那一头俏丽的短发，她知道在这里做这种动作是有失优雅的，不过她已经懒得去管它。
「那就这样吧，等你结婚的时候记得寄张帖子给我。」拿起包包，韩漪苦撑出一张笑脸，「我祝福你，bye！」
「等等……漪……」谭文耀叫住她，「你刚不是有话要跟我讲吗？」
「喔，那个啊……」韩碧漪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说了。先走了，拜拜。」
唉！为什么所有的衰事都集中在同一个时间发生了呢？老天爷也太不会平均分配了吧？
韩漪坐在吧台的角落，啜着酒，脑袋一片空白，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倒楣得让她无法置信。
「一个人吗？小姐。」这是今天第几个来搭讪的啦？韩漪不耐地回头。
「我可以坐这里吗？」嘴巴里说着，人其实早已跨上了高脚椅。
「讨厌的家伙！」韩漪把头转回来，打定主意不理他。
「马丁尼，谢谢！另外再给这位小姐来一杯跟刚刚一样的酒。」殷浩对着酒保开口。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的短发很性感？非常地适合你……」
韩漪不开口，继续装聋作哑，用单手撑住自己的下颚，看都不看他。
「我一个人满寂莫的，你愿意陪我吗？」
这个人还真是直截了当啊＋漪忍不住转头看他，「没有人会在一开始搭讪的时候就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讲出来。」
「我不是搭讪。」殷浩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是诚心邀请。」
「既然如此，那么陪我多喝几杯如何？」仗着自己酒量好，韩漪打算灌醉他后再落跑。
「没问题，但是我的酒量不好，如果我喝醉了，希望你不要一个人落跑。」
这个男人的眼睛为什么像能洞穿别人心思一般呢？韩漪回避掉他的凝视。
「不要就算了，反正我没差。」
殷浩拿起酒杯，笑着对她作了个敬酒的动作后，自己先喝了一口。
韩漪见状，拿起杯子碰了殷浩的酒杯一下。「干杯！」说完，非常干脆的一杯见底。
「嗯……看样子我好像碰上一个高手了。」殷浩不得不将杯中的酒喝完。
「再来一杯！」韩漪替他倒酒的时候，故意笑得很妩媚，借以分散殷浩的注意力，因为照她的估算，这小子大概再喝个三杯就挂了。
「干！」
这男人竟还一杯见底耶！真是「七月半仔，不知死活。」
「干杯！」韩漪也不含糊，轻轻松松仰头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等韩漪惊觉这男人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好时，好像为时已晚了。
「谭文耀是大混蛋！他妈妈是个势利眼的老巫婆！痴肥大色猪去死吧！」喝醉酒后，韩漪倚在殷浩身上胡言乱语。
「嗯……对！对！他是大混蛋！他妈是老巫婆……你小心走好……」殷浩搀着韩漪走出酒吧，坐上了停在一旁的加长型凯迪拉克离去。
盛夏的太阳穿过复盖着落地窗的米色窗帘，带来满室的光亮。
张开双眼，韩漪习惯性地坐起，用手抓抓满头的乱发。「啊呀……
糟糕！」环顾自己所处的地方，她忍不住用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懊恼极了。
「算了，先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推开浴室的门，即使睡眼惺忪，还是看得见有个人正在里面淋浴。
「抱……抱歉！」韩漪舌头打结地。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进来一起洗。」即使有人突然闯进来，殷浩仍然一点都不遮掩，神色自若。
「不用了！」韩漪连忙退出浴室，一关上门，忍不住发毛地猛搓手臂，「……大变态！」
「我要走了。」等了约莫几分钟，殷浩一走出浴室，韩漪马上开口。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不喜欢有钱的人。」韩漪环顾了四周后说：「尤其是有钱又好色的人。」
「你真有趣！」殷浩笑了出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因为我讨厌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怪寂寞的。」
「如果你嫌住一晚要几万块的总统套房太大、太寂寞的话，那么考虑一下搬到一晚八百块、到处有蟑螂、老鼠跟你作的旅馆去如何？」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留下来喽……」殷浩的语气突然变得落寞。
「只要你开口，想留下来陪你的女人多的是，我先走了！」韩漪说着就要离去。
「唉……你叫什么名字？」殷浩叫住她，「好歹我也陪你灌了一整晚的酒，知道一下你的名字不为过吧？」
「韩漪，韩愈的韩，涟漪的漪。」韩漪简洁地说道。
「OK！bye，bye，韩漪。」殷浩倚在檀木桌旁睇着她。
「拜拜。」尽管殷浩发出的电波强得吓死人，韩漪还是不为所动地转身离去。
电梯由顶楼直达一楼，韩漪穿过饭店的大厅打算离去。
「咦？韩漪……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响起的惊呼声，让韩漪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一探究竟。
「谭伯母。」喔喔！为什么会碰见谭文耀的娘呢？运气真是背到极点了。韩漪礼貌性地朝她微笑，但一点都不想靠近她。
「哎呀！你过来呀，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又是那种莫大恩宠的口吻，自以为施了多大的恩惠似，韩漪忍着不悦走了过去。
「韩漪啊，我才想找你出来聊聊呢，可是今天打电话到你公司，才听说你辞职了，要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你呢，你们家那种乡下小地方……啊……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误会……」
「我知道。」韩漪早就习惯尤碧珠这种尖酸刻薄的说词了，如果哪天她突然改变的话，那才真教她不习惯。
「哎……我真是的！不是说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吗？怎么自顾自的罗哩叭嗦一堆……」尤碧珠脸上转而堆满了笑意，「这是中华银行的董事夫人，还有王家的千金淑惠小姐……」
「你们好。」韩漪朝她们点头微笑。
「淑惠才从英国的大学毕业回来呢。淑惠，你在英国待了很多年吧？」
「嗯，从中学的贵族寄宿学开始。」
「哎呀！那要花不少钱吧？少不了要上千万吧？」尤碧珠假意感叹了一声，「唉！要栽培孝还是得要家里有钱才行，否则有的人全部的家当凑一凑都凑不了这个数目呢。」
对啊，凑不了这个数目的可怜人正站在这听你放屁呢，韩漪有点无奈地在心里想着。
「咦？」尤碧珠想到什么地话锋一转：「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你会在这里呢，韩漪？现在才不过早上八点半耶……」
「呃……」韩漪不自觉地左顾右盼找借口，视线刚好对上由电梯内走出来的殷浩，马上给了她灵感，「我……来找朋友的。」
「朋友？哪个朋友？」尤碧珠可好奇了，她可从来没听过这小妮子有什么贵亲显戚住得起这种昂贵的饭店。
韩漪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背后冷不防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嗨！漪，你的朋友吗？」殷浩走了过来，极自然地揽住了韩漪的腰。
「呃……对！」韩漪愣了半秒钟，「这是我朋友的母亲跟……她的朋友。」
「嗨！」殷浩环顾了坐在位子上的三人，「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殷浩。」
「我认得你！」王家的千金突然尖叫了一声，「富世比杂志全球一百大最具价值单身汉华人排名第一、亚世集团第三代接班人殷浩！」
「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么详尽的介绍。」殷浩递给她一个笑容，「这下子大家全都认识我了。」
「哎呀，韩漪，殷先生是你们公司的客户吗？」尤碧珠就是不相信，凭韩漪这么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黄毛丫头，怎么能够跟金字塔顶端的人沾上边！
「不。她是我的女朋友。」殷浩的手从刚刚就一直没离开过韩漪的腰。「不好意思，我们约好了要出去的，先失陪了。」殷浩说着，揽着韩漪的腰转身把她带走。
「你的手可以放开了吧？」走出饭店大门，韩漪马上开口。
「我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因为饭店里那个老巫婆现在一定紧紧盯着窗户，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倒是真的，老巫婆的确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韩漪非常地了解。
「让我送你吧。」加长型的凯迪拉克已经停在饭店门口，殷浩开口：「至少到老巫婆看不到的地方……」
「谢谢！」殷浩礼贴的举动让韩漪笑了出来，「还好有你帮我解围。」
「小意思！」替她关上车门后，殷浩由另一边上了车。
「喂，为什么刚刚你会走过来？」虽然是在问殷浩问题，但韩漪可没看他，而是看着前面的风景。
「因为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求救一般，而且昨天你喝醉的时候，有稍微发了一下牢骚，骂了一些人……」
「嗄？！」韩漪骇然地张大嘴，「我有吗？」
殷浩笑着不开口，但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好吧好吧！」韩漪又不自觉地搔搔头发，「反正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喝醉酒又发酒疯，而且运气又背到不行，我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哪！如果我陪你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那你愿不愿意陪我住进那间住一晚要好几万、一点都不温暖的总统套房？就我在台湾的这三个月。」
「任何事都行？」韩漪转头看他。
「任何事都行！」殷浩承诺。
黑色敞蓬车在韩漪之前工作的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大楼广场前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因为大色猪老板今天在自家大楼门口举行工商业楷模代表的表扬大会，还动用关系请来了一堆媒体记者。
「好耶，还有SNC车耶！」韩漪忍不住握拳叫好，这下子铁定要教这只大色猪非常地出名。
颁奖仪式开始了，由负责颁奖的某大官员先上台致一些阿里不达的词，等在一旁的色猪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气颜色。
「……那么我们开始颁奖吧。」这句话一出口，不远处马上传来「叭叭」两声，那种棒球场上加油用的喇叭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烂人大色猪去死吧！」韩漪拿着大声公很用力地大喊：「王八蛋！」
在所有与会的人都还处于错愕之中时，黑色敞蓬车已经发动引擎，瞬间加速到二百公里，没三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真是太开心了Ｃ爽！终于给那个色老头一点颜色瞧瞧了！胸口的闷气好像突然散开了一样，又有力量可以奋斗了！」韩漪很满足地大叫。
「我这辈子还真没做过这种鲜事。」殷浩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恶作剧的小鬼一样。」
「是你自己说做什么事都行的喔。」韩漪看向他。
「我知道……」殷浩忍不住睇着韩漪，「我发现你真的……很特别！」
「真是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的话哪！」韩漪故意把头移开不看他。
「就是说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赞美呢，还是什么……」
「喂喂……」
「到底要不要搬进去呢？」韩漪望着殷浩给她的卡片钥匙，不断地思索着。那小子送她回家收拾行李后就离开了。韩漪知道就算自己耍赖不搬进去，殷浩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为如果他想找人陪，到处多的是女人，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他留恋的地方，这点她很清楚。
「啊！干脆跑去躲起来好了，眼不见为净！」韩漪对着镜子，老毛病又犯，头发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抓着抓着，她突然想到殷浩过短发的她很性感，那么，长发的她呢？如果遇见了长发的她，殷浩会是怎样的表情？韩漪想着就觉得好笑。
「好吧，就给他来个意外的惊喜好了。」
回到顶楼的总统套房，打开门，屋内的灯虽然马上亮了起来，但仍然感觉不到人的体温。
殷浩将自己摊在沙发上。她果然没搬进来……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别的女人来陪伴呢？才想着，内线电话马上响了起来，殷浩将话筒拿了起来：「哈罗……」
「殷先生吗？十三楼的酒吧有你的访客在等你。」
「我知道了，谢谢。」
电梯下到十三楼，殷浩走进了酒吧，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熟悉的人影。
「嗨！我一个人还满寂莫的，你愿意陪我吗？」吧台边，一个坐在高脚椅上的长发美女转过脸来看着他。
「如果不要整夜灌酒的话……」殷浩微笑地朝韩漪走去，刻意打扮过的她看起来真美，犹如闪闪发光的明星一般。
「吓一跳吧？突然变成了长头发……」韩漪的手指卷着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看着殷浩。
「很好看！」殷浩衷心称赞，「不管长发短发都适合你。」
「那么为了回报我的盛装打扮，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韩漪挽住殷浩伸过来的手，「为了弄这颗头，我在美发院待了八个小时，肚子都快饿扁了！」
「去吃饭吧！」殷浩笑了出来，「你总是为我制造意外的惊喜。」
「这句话我就自己把它认定成是赞美喽！」韩漪轻快地回应他。
「我好像饿得可以吃下两个排骨便当了！」走出饭店，韩漪自言自语地嚷嚷。
「排骨便当？」殷浩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不会吧？不要跟我说你没吃过一个五十块的排骨便当哦？」
「我是没吃过。」殷浩老实承认。
「唉！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难不成你们家天天吃鲍鱼、鱼翅、燕窝的吗？」韩漪没好气地开口。
「没有。」殷浩摇头，「是餐餐换不同国家的料理。」
「奢侈！」韩漪再也忍不住指责他：「简直是浪费民脂民膏、糟蹋国家粮食。」
「厨师存在的价值就是要不断地创新，做出令人赞叹的美食，我提供这种场所让他们可以尽情地发挥不受费用限制。」
「说来说去还是你家有钱就了。」韩漪酸葡萄地在嘴巴嘟囔：「……所以说我最讨厌有钱人了……」
「嗯……什么？」殷浩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韩漪连忙转移话题：「啊！饿死了，要吃什么好呢？」
「你想吃什么？」殷浩问她。
「嗯……」韩漪拉起他的手，「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正港的台湾美食！」
夜声鼎沸，流动的空气中有着喧闹的谈话声与纷杂的食物香气，晕黄的灯光下、整齐排列的小吃摊里，贩卖着各式各样的道地美食。
「走吧，夜市里什么吃的都有喔。」韩漪贴心地挽住殷浩的手，「人很多，小心别被冲散了。」
「你的选择总是特别的与不同。」两人走人人群中，边走边聊：「大部份的女生在盛装打扮后都会选择到一个能够衬托自己的地方亮相。」
「对啊，因为我是个怪人！」韩漪毫不介意的自我揶揄，「所以没办法用一般逻辑来推论。」
殷浩闻言笑了出来，对韩漪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缓缓移动，心情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你小时候逛过夜市吗？」韩漪随口问问。
「为什么这么问？」殷浩看向她。
「你们家很有钱不是吗？我在杂志上看过，真正有钱的人是不东逛西逛的，他只需一通电话，马上就有人替他服务到家……」韩漪如是说着，殷浩只是笑笑，并未答腔。
「不会吧？你真的没逛过夜市哦？」韩漪口气里难掩讶异。
「夜市这种地方只有台湾才有，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了……」殷浩轻轻说着，算是解释。
「好吧，那么今天就由我来带领你去体验夜市好玩的地方吧！」韩漪提高音量：「走喽！」
两人沿路走来，韩漪不错过替殷浩推荐所有好吃的小吃，也没放过夜市里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好玩游戏。
已经吃过蚵仔煎、臭豆腐、麻辣叙锅的两人，此刻正站在套圈圈的摊子前，试着自己的运气。
「啊！没中……」又一个圈圈落空后，韩漪很不甘心地嚷着：「这什么鬼东西！一点都不会中！」
惹得围观的群众纷纷笑出声，让老板不得不站出来，「小姐．这样啦！免费让你再玩一次啦。」说着再递给她一串圈圈。这当然是因为韩漪帮他招来了人气的关系，原本稀稀落落的客人，因为正在丢圈圈的韩漪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等着在美人面前大展身手的男人早把预备的圈圈都拿光了，生意好得让老板眉开眼笑。
「你觉得丢哪一个比较会中？」韩漪转过房间殷浩。
「第五排第五个，黄色的那个皮卡丘，用你刚才的力道对准它去就行了。」殷浩给她建议。
「喔。好！」韩漪回过头，拿起一个圈圈，屏息丢出，竟然真的不偏不倚正中皮卡丘。
「耶！丢中了！」韩漪忍不住雀跃地欢呼，开心的表情让看到的人无不也跟着露出笑容。
「不要玩了吧？」殷浩看着已经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不是很舒服地开口。他讨厌那些人用肆无忌惮的眼神在韩漪身上打转，那会让他有一股冲动想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将她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嗯。」韩漪也察觉到殷浩脸上怪怪的神情，将手上剩余的圈圈还给老板，走向殷浩，挽住他的手，「走吧。」小小的举动顿时又唤回殷浩脸上的笑容，因为这无异向在场所有觊觎她的人宣告她可是有护花使者的。
「啊！霜淇淋耶Ｃ怀念哦……」韩漪看着眼前的霜淇淋摊眼睛一亮！「我小时候每次去夜市的时候都一定要买一支霜淇淋，然后边走边逛边吃，长大了以后，好像就不能这么做了……」还说着，殷浩早就向霜淇淋的摊子走去了，「你要什么口味的？」
「唉……」韩漪先是一愣，继而绽开微笑，「草莓口味的，要大的喔！」
买完了霜淇淋，边逛着边舔着霜淇淋，两人愉快地走着。
「你的嘴角沾到霜淇淋了。」殷浩突然开口。
「唉？哪里？」韩漪将霜淇淋拿开看着他。
「这里！」殷浩说着，用手指拭掉韩漪嘴角残留的霜淇淋，然后将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吮掉。看他如此的举动，韩漪的心突地狂跳了好几下。
「啊！有空气枪耶……」她连忙转头望向别处，「去玩吧！去玩吧！」
「你的技术好不好？」两人在摊前站定，韩漪开口问他。
「看我的！」殷浩将霜淇淋交给韩漪，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你想要什么？我射给你！」
「那……我要那个蓝色的哆啦A梦布偶。」韩漪伸手比向挂在板子右边的布偶说道。
「哆啦A梦布偶？O．K．！」殷浩架起枪瞄准，板机轻轻一扣，哆拉A梦身上的靶纸应声而破，正中红心。
「好厉害……」韩漪才想多赞叹两声，滴落的霜淇淋马上令她改口：「啊！你的霜淇淋溶化了啦……快点先吃一口！」说着将霜淇淋递向殷浩的嘴巴，「喏！」
「谢谢！」殷浩真的听话地在霜淇淋上舔一大口。「这次要射哪一个？」
「嗯……那个！」韩漪边舔着霜淇淋，边用手比向一只长毛的布偶狗。
「长毛狗？」殷浩转过头问她，还不忘顺便在霜淇淋上舔一口，不过他舔的不是自己的，而是韩漪的，让她只能愣愣地望着手上的霜淇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下去。
逛完了所有的摊子，指针已经逼近了十二点，两人离开夜市，并肩走向通往停车场的路。
「要回饭店了吗？」殷浩问她。
「十二点了。」韩漪不着边际地开口。
「嗯？」殷浩不解地看着她。
「灰姑娘的魔法在十二点过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也该退场了。」
「那如果我带着玻璃舞鞋去的话，能不能找到你？」殷浩问。
「不能。」韩漪笑着摇头，「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王子的灰姑娘。」
「bye，bye！」韩漪很潇洒地跟殷浩挥手说再见。
她知道，或许是因为说了再见以后，两人将不会有任何交集而感到不舍，但是，慢慢地，这份怅然的情绪会被时间蒸发掉；然后，也许某一天，她会看到报上刊载着豪门世家联姻、世纪婚礼之类的报导，然后回想起——啊！我曾经跟这个人一起去逛过夜市耶……就只能这样了。
这世上从来就是「有钱人终成眷属」，这点她可是非常清楚。
「bye，bye，仙度瑞拉……」殷浩看着韩漪走远的背影轻声开口。
也许他仍然会维持着不断找女人来陪伴自己的习惯，但是，不同于那些从不曾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的是：他将不会忘记，这个女人在离开他时的曼妙背影，以及踩在地上逐渐远去的高跟鞋声……
「嗨！艾莉，你今天看起来还是这么的美丽，真是令人着迷！」
一脸痴肥的大老板躺在已经快要塞不下他的办公椅上看着韩漪。
「收到最新的人事命令了吗？今天一早发的mail……」
「收到了。」韩漪掩饰着眼里的怒火开口。
「很惊讶吧？原本应该属于你的职位噗一声，掉到别人身上去了。」
大老板一边说着一观察着韩漪的反应。
「既然公司决定如此，我也无话可说。」韩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去！」大老板啐了一声，用手靠着扶把撑起肥胖的身躯，「我该说你单纯呢，还是不懂人情世故？你难道不知道公司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公司就等于我，我就等于这间公司。」
「我知道。」韩漪悄悄吸了一口气后道。
「其实呢……要我重新下一次人事命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大老板站起来走向她，「只要你跟新上任的李副理一样，偶尔陪我吃场饭局，打打小白球……」大老板说着，手顺势往韩漪的肩摸去。
「请不要这样！」韩漪挥掉他的手，「董事长，请自重！」
「你他妈的带种！」大老板的脸愠成了猪肝色，「现在二条路让你选，一是半毛不给卷铺盖回家吃自己，一是陪我上床睡觉坐领高薪，看你要选哪个，等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太过纵欲是会早衰的……大色猪！」韩漪毫不犹豫地拿掉挂在身上的名牌，往桌上一掼，头也不回地走出董事长室。
终于自由了！走出这栋巍然耸立的大楼，韩漪回头望着它。
王八蛋大色猪去死吧＋漪心里想着，如果哪一天自己可以什么都豁出去的话，铁定要跑回来这里大声嚷嚷给全部的人听。
「再见了，神扬企业！」背起皮包，挺起脊背迈开脚步，韩漪脸上仍是一派自信的神色。
高级餐厅里，悠扬的古典音乐流泻着，穿着笔挺西装的侍者带着一对对打扮入时的情侣入座，人们的谈话都轻声细语的，个个看起来既优雅又体面。
「漪……」谭文耀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老实说……其实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真的吗？这么巧！我刚好也有话要跟你说耶！」韩漪正打算把自己被炒鱿鱼的事说给男朋友听，希望能听到他几句温暖的安慰。
「是吗？那你先说吧，ladyfirst！」
「不行！每次都是女士先，这次换你先讲。」韩漪用明媚的表情看着男友。
「上个月……」谭文耀突然低下了头，「家里帮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方是银行董事的女儿，跟我们家非常的门当户对……」
「是喔，都是有钱了……」闻言，韩漪苦笑着打哈哈。
「我妈妈非常满意那个女孩子……」
「嗯……」韩漪低下头切起面前的牛排，「……所以呢？」
「所以……我们分手……好吗？」谭文耀的话说出口。
喀的一声，韩漪手上的牛排刀切在磁盘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她慌张地抬起头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被影响后才把眼光收回，「就算我不愿意……你还是会离开对吧？」放下刀叉，她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
「对不起。」眼前的男人头低低的，似乎带着愧疚。
「我知道了！」韩漪自己反倒笑了出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偏偏你妈又……」不想再讲下去，韩漪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她那一头俏丽的短发，她知道在这里做这种动作是有失优雅的，不过她已经懒得去管它。
「那就这样吧，等你结婚的时候记得寄张帖子给我。」拿起包包，韩漪苦撑出一张笑脸，「我祝福你，bye！」
「等等……漪……」谭文耀叫住她，「你刚不是有话要跟我讲吗？」
「喔，那个啊……」韩碧漪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说了。先走了，拜拜。」
唉！为什么所有的衰事都集中在同一个时间发生了呢？老天爷也太不会平均分配了吧？
韩漪坐在吧台的角落，啜着酒，脑袋一片空白，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倒楣得让她无法置信。
「一个人吗？小姐。」这是今天第几个来搭讪的啦？韩漪不耐地回头。
「我可以坐这里吗？」嘴巴里说着，人其实早已跨上了高脚椅。
「讨厌的家伙！」韩漪把头转回来，打定主意不理他。
「马丁尼，谢谢！另外再给这位小姐来一杯跟刚刚一样的酒。」殷浩对着酒保开口。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的短发很性感？非常地适合你……」
韩漪不开口，继续装聋作哑，用单手撑住自己的下颚，看都不看他。
「我一个人满寂莫的，你愿意陪我吗？」
这个人还真是直截了当啊＋漪忍不住转头看他，「没有人会在一开始搭讪的时候就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讲出来。」
「我不是搭讪。」殷浩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是诚心邀请。」
「既然如此，那么陪我多喝几杯如何？」仗着自己酒量好，韩漪打算灌醉他后再落跑。
「没问题，但是我的酒量不好，如果我喝醉了，希望你不要一个人落跑。」
这个男人的眼睛为什么像能洞穿别人心思一般呢？韩漪回避掉他的凝视。
「不要就算了，反正我没差。」
殷浩拿起酒杯，笑着对她作了个敬酒的动作后，自己先喝了一口。
韩漪见状，拿起杯子碰了殷浩的酒杯一下。「干杯！」说完，非常干脆的一杯见底。
「嗯……看样子我好像碰上一个高手了。」殷浩不得不将杯中的酒喝完。
「再来一杯！」韩漪替他倒酒的时候，故意笑得很妩媚，借以分散殷浩的注意力，因为照她的估算，这小子大概再喝个三杯就挂了。
「干！」
这男人竟还一杯见底耶！真是「七月半仔，不知死活。」
「干杯！」韩漪也不含糊，轻轻松松仰头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等韩漪惊觉这男人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好时，好像为时已晚了。
「谭文耀是大混蛋！他妈妈是个势利眼的老巫婆！痴肥大色猪去死吧！」喝醉酒后，韩漪倚在殷浩身上胡言乱语。
「嗯……对！对！他是大混蛋！他妈是老巫婆……你小心走好……」殷浩搀着韩漪走出酒吧，坐上了停在一旁的加长型凯迪拉克离去。
盛夏的太阳穿过复盖着落地窗的米色窗帘，带来满室的光亮。
张开双眼，韩漪习惯性地坐起，用手抓抓满头的乱发。「啊呀……
糟糕！」环顾自己所处的地方，她忍不住用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懊恼极了。
「算了，先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推开浴室的门，即使睡眼惺忪，还是看得见有个人正在里面淋浴。
「抱……抱歉！」韩漪舌头打结地。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进来一起洗。」即使有人突然闯进来，殷浩仍然一点都不遮掩，神色自若。
「不用了！」韩漪连忙退出浴室，一关上门，忍不住发毛地猛搓手臂，「……大变态！」
「我要走了。」等了约莫几分钟，殷浩一走出浴室，韩漪马上开口。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不喜欢有钱的人。」韩漪环顾了四周后说：「尤其是有钱又好色的人。」
「你真有趣！」殷浩笑了出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因为我讨厌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怪寂寞的。」
「如果你嫌住一晚要几万块的总统套房太大、太寂寞的话，那么考虑一下搬到一晚八百块、到处有蟑螂、老鼠跟你作的旅馆去如何？」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留下来喽……」殷浩的语气突然变得落寞。
「只要你开口，想留下来陪你的女人多的是，我先走了！」韩漪说着就要离去。
「唉……你叫什么名字？」殷浩叫住她，「好歹我也陪你灌了一整晚的酒，知道一下你的名字不为过吧？」
「韩漪，韩愈的韩，涟漪的漪。」韩漪简洁地说道。
「OK！bye，bye，韩漪。」殷浩倚在檀木桌旁睇着她。
「拜拜。」尽管殷浩发出的电波强得吓死人，韩漪还是不为所动地转身离去。
电梯由顶楼直达一楼，韩漪穿过饭店的大厅打算离去。
「咦？韩漪……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响起的惊呼声，让韩漪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一探究竟。
「谭伯母。」喔喔！为什么会碰见谭文耀的娘呢？运气真是背到极点了。韩漪礼貌性地朝她微笑，但一点都不想靠近她。
「哎呀！你过来呀，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又是那种莫大恩宠的口吻，自以为施了多大的恩惠似，韩漪忍着不悦走了过去。
「韩漪啊，我才想找你出来聊聊呢，可是今天打电话到你公司，才听说你辞职了，要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你呢，你们家那种乡下小地方……啊……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误会……」
「我知道。」韩漪早就习惯尤碧珠这种尖酸刻薄的说词了，如果哪天她突然改变的话，那才真教她不习惯。
「哎……我真是的！不是说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吗？怎么自顾自的罗哩叭嗦一堆……」尤碧珠脸上转而堆满了笑意，「这是中华银行的董事夫人，还有王家的千金淑惠小姐……」
「你们好。」韩漪朝她们点头微笑。
「淑惠才从英国的大学毕业回来呢。淑惠，你在英国待了很多年吧？」
「嗯，从中学的贵族寄宿学开始。」
「哎呀！那要花不少钱吧？少不了要上千万吧？」尤碧珠假意感叹了一声，「唉！要栽培孝还是得要家里有钱才行，否则有的人全部的家当凑一凑都凑不了这个数目呢。」
对啊，凑不了这个数目的可怜人正站在这听你放屁呢，韩漪有点无奈地在心里想着。
「咦？」尤碧珠想到什么地话锋一转：「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你会在这里呢，韩漪？现在才不过早上八点半耶……」
「呃……」韩漪不自觉地左顾右盼找借口，视线刚好对上由电梯内走出来的殷浩，马上给了她灵感，「我……来找朋友的。」
「朋友？哪个朋友？」尤碧珠可好奇了，她可从来没听过这小妮子有什么贵亲显戚住得起这种昂贵的饭店。
韩漪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背后冷不防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嗨！漪，你的朋友吗？」殷浩走了过来，极自然地揽住了韩漪的腰。
「呃……对！」韩漪愣了半秒钟，「这是我朋友的母亲跟……她的朋友。」
「嗨！」殷浩环顾了坐在位子上的三人，「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殷浩。」
「我认得你！」王家的千金突然尖叫了一声，「富世比杂志全球一百大最具价值单身汉华人排名第一、亚世集团第三代接班人殷浩！」
「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么详尽的介绍。」殷浩递给她一个笑容，「这下子大家全都认识我了。」
「哎呀，韩漪，殷先生是你们公司的客户吗？」尤碧珠就是不相信，凭韩漪这么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黄毛丫头，怎么能够跟金字塔顶端的人沾上边！
「不。她是我的女朋友。」殷浩的手从刚刚就一直没离开过韩漪的腰。「不好意思，我们约好了要出去的，先失陪了。」殷浩说着，揽着韩漪的腰转身把她带走。
「你的手可以放开了吧？」走出饭店大门，韩漪马上开口。
「我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因为饭店里那个老巫婆现在一定紧紧盯着窗户，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倒是真的，老巫婆的确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韩漪非常地了解。
「让我送你吧。」加长型的凯迪拉克已经停在饭店门口，殷浩开口：「至少到老巫婆看不到的地方……」
「谢谢！」殷浩礼贴的举动让韩漪笑了出来，「还好有你帮我解围。」
「小意思！」替她关上车门后，殷浩由另一边上了车。
「喂，为什么刚刚你会走过来？」虽然是在问殷浩问题，但韩漪可没看他，而是看着前面的风景。
「因为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求救一般，而且昨天你喝醉的时候，有稍微发了一下牢骚，骂了一些人……」
「嗄？！」韩漪骇然地张大嘴，「我有吗？」
殷浩笑着不开口，但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好吧好吧！」韩漪又不自觉地搔搔头发，「反正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喝醉酒又发酒疯，而且运气又背到不行，我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哪！如果我陪你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那你愿不愿意陪我住进那间住一晚要好几万、一点都不温暖的总统套房？就我在台湾的这三个月。」
「任何事都行？」韩漪转头看他。
「任何事都行！」殷浩承诺。
黑色敞蓬车在韩漪之前工作的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大楼广场前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因为大色猪老板今天在自家大楼门口举行工商业楷模代表的表扬大会，还动用关系请来了一堆媒体记者。
「好耶，还有SNC车耶！」韩漪忍不住握拳叫好，这下子铁定要教这只大色猪非常地出名。
颁奖仪式开始了，由负责颁奖的某大官员先上台致一些阿里不达的词，等在一旁的色猪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气颜色。
「……那么我们开始颁奖吧。」这句话一出口，不远处马上传来「叭叭」两声，那种棒球场上加油用的喇叭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烂人大色猪去死吧！」韩漪拿着大声公很用力地大喊：「王八蛋！」
在所有与会的人都还处于错愕之中时，黑色敞蓬车已经发动引擎，瞬间加速到二百公里，没三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真是太开心了Ｃ爽！终于给那个色老头一点颜色瞧瞧了！胸口的闷气好像突然散开了一样，又有力量可以奋斗了！」韩漪很满足地大叫。
「我这辈子还真没做过这种鲜事。」殷浩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恶作剧的小鬼一样。」
「是你自己说做什么事都行的喔。」韩漪看向他。
「我知道……」殷浩忍不住睇着韩漪，「我发现你真的……很特别！」
「真是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的话哪！」韩漪故意把头移开不看他。
「就是说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赞美呢，还是什么……」
「喂喂……」
「到底要不要搬进去呢？」韩漪望着殷浩给她的卡片钥匙，不断地思索着。那小子送她回家收拾行李后就离开了。韩漪知道就算自己耍赖不搬进去，殷浩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为如果他想找人陪，到处多的是女人，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他留恋的地方，这点她很清楚。
「啊！干脆跑去躲起来好了，眼不见为净！」韩漪对着镜子，老毛病又犯，头发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抓着抓着，她突然想到殷浩过短发的她很性感，那么，长发的她呢？如果遇见了长发的她，殷浩会是怎样的表情？韩漪想着就觉得好笑。
「好吧，就给他来个意外的惊喜好了。」
回到顶楼的总统套房，打开门，屋内的灯虽然马上亮了起来，但仍然感觉不到人的体温。
殷浩将自己摊在沙发上。她果然没搬进来……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别的女人来陪伴呢？才想着，内线电话马上响了起来，殷浩将话筒拿了起来：「哈罗……」
「殷先生吗？十三楼的酒吧有你的访客在等你。」
「我知道了，谢谢。」
电梯下到十三楼，殷浩走进了酒吧，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熟悉的人影。
「嗨！我一个人还满寂莫的，你愿意陪我吗？」吧台边，一个坐在高脚椅上的长发美女转过脸来看着他。
「如果不要整夜灌酒的话……」殷浩微笑地朝韩漪走去，刻意打扮过的她看起来真美，犹如闪闪发光的明星一般。
「吓一跳吧？突然变成了长头发……」韩漪的手指卷着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看着殷浩。
「很好看！」殷浩衷心称赞，「不管长发短发都适合你。」
「那么为了回报我的盛装打扮，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韩漪挽住殷浩伸过来的手，「为了弄这颗头，我在美发院待了八个小时，肚子都快饿扁了！」
「去吃饭吧！」殷浩笑了出来，「你总是为我制造意外的惊喜。」
「这句话我就自己把它认定成是赞美喽！」韩漪轻快地回应他。
「我好像饿得可以吃下两个排骨便当了！」走出饭店，韩漪自言自语地嚷嚷。
「排骨便当？」殷浩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不会吧？不要跟我说你没吃过一个五十块的排骨便当哦？」
「我是没吃过。」殷浩老实承认。
「唉！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难不成你们家天天吃鲍鱼、鱼翅、燕窝的吗？」韩漪没好气地开口。
「没有。」殷浩摇头，「是餐餐换不同国家的料理。」
「奢侈！」韩漪再也忍不住指责他：「简直是浪费民脂民膏、糟蹋国家粮食。」
「厨师存在的价值就是要不断地创新，做出令人赞叹的美食，我提供这种场所让他们可以尽情地发挥不受费用限制。」
「说来说去还是你家有钱就了。」韩漪酸葡萄地在嘴巴嘟囔：「……所以说我最讨厌有钱人了……」
「嗯……什么？」殷浩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韩漪连忙转移话题：「啊！饿死了，要吃什么好呢？」
「你想吃什么？」殷浩问她。
「嗯……」韩漪拉起他的手，「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正港的台湾美食！」
夜声鼎沸，流动的空气中有着喧闹的谈话声与纷杂的食物香气，晕黄的灯光下、整齐排列的小吃摊里，贩卖着各式各样的道地美食。
「走吧，夜市里什么吃的都有喔。」韩漪贴心地挽住殷浩的手，「人很多，小心别被冲散了。」
「你的选择总是特别的与不同。」两人走人人群中，边走边聊：「大部份的女生在盛装打扮后都会选择到一个能够衬托自己的地方亮相。」
「对啊，因为我是个怪人！」韩漪毫不介意的自我揶揄，「所以没办法用一般逻辑来推论。」
殷浩闻言笑了出来，对韩漪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缓缓移动，心情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你小时候逛过夜市吗？」韩漪随口问问。
「为什么这么问？」殷浩看向她。
「你们家很有钱不是吗？我在杂志上看过，真正有钱的人是不东逛西逛的，他只需一通电话，马上就有人替他服务到家……」韩漪如是说着，殷浩只是笑笑，并未答腔。
「不会吧？你真的没逛过夜市哦？」韩漪口气里难掩讶异。
「夜市这种地方只有台湾才有，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了……」殷浩轻轻说着，算是解释。
「好吧，那么今天就由我来带领你去体验夜市好玩的地方吧！」韩漪提高音量：「走喽！」
两人沿路走来，韩漪不错过替殷浩推荐所有好吃的小吃，也没放过夜市里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好玩游戏。
已经吃过蚵仔煎、臭豆腐、麻辣叙锅的两人，此刻正站在套圈圈的摊子前，试着自己的运气。
「啊！没中……」又一个圈圈落空后，韩漪很不甘心地嚷着：「这什么鬼东西！一点都不会中！」
惹得围观的群众纷纷笑出声，让老板不得不站出来，「小姐．这样啦！免费让你再玩一次啦。」说着再递给她一串圈圈。这当然是因为韩漪帮他招来了人气的关系，原本稀稀落落的客人，因为正在丢圈圈的韩漪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等着在美人面前大展身手的男人早把预备的圈圈都拿光了，生意好得让老板眉开眼笑。
「你觉得丢哪一个比较会中？」韩漪转过房间殷浩。
「第五排第五个，黄色的那个皮卡丘，用你刚才的力道对准它去就行了。」殷浩给她建议。
「喔。好！」韩漪回过头，拿起一个圈圈，屏息丢出，竟然真的不偏不倚正中皮卡丘。
「耶！丢中了！」韩漪忍不住雀跃地欢呼，开心的表情让看到的人无不也跟着露出笑容。
「不要玩了吧？」殷浩看着已经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不是很舒服地开口。他讨厌那些人用肆无忌惮的眼神在韩漪身上打转，那会让他有一股冲动想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将她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嗯。」韩漪也察觉到殷浩脸上怪怪的神情，将手上剩余的圈圈还给老板，走向殷浩，挽住他的手，「走吧。」小小的举动顿时又唤回殷浩脸上的笑容，因为这无异向在场所有觊觎她的人宣告她可是有护花使者的。
「啊！霜淇淋耶Ｃ怀念哦……」韩漪看着眼前的霜淇淋摊眼睛一亮！「我小时候每次去夜市的时候都一定要买一支霜淇淋，然后边走边逛边吃，长大了以后，好像就不能这么做了……」还说着，殷浩早就向霜淇淋的摊子走去了，「你要什么口味的？」
「唉……」韩漪先是一愣，继而绽开微笑，「草莓口味的，要大的喔！」
买完了霜淇淋，边逛着边舔着霜淇淋，两人愉快地走着。
「你的嘴角沾到霜淇淋了。」殷浩突然开口。
「唉？哪里？」韩漪将霜淇淋拿开看着他。
「这里！」殷浩说着，用手指拭掉韩漪嘴角残留的霜淇淋，然后将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吮掉。看他如此的举动，韩漪的心突地狂跳了好几下。
「啊！有空气枪耶……」她连忙转头望向别处，「去玩吧！去玩吧！」
「你的技术好不好？」两人在摊前站定，韩漪开口问他。
「看我的！」殷浩将霜淇淋交给韩漪，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你想要什么？我射给你！」
「那……我要那个蓝色的哆啦A梦布偶。」韩漪伸手比向挂在板子右边的布偶说道。
「哆啦A梦布偶？O．K．！」殷浩架起枪瞄准，板机轻轻一扣，哆拉A梦身上的靶纸应声而破，正中红心。
「好厉害……」韩漪才想多赞叹两声，滴落的霜淇淋马上令她改口：「啊！你的霜淇淋溶化了啦……快点先吃一口！」说着将霜淇淋递向殷浩的嘴巴，「喏！」
「谢谢！」殷浩真的听话地在霜淇淋上舔一大口。「这次要射哪一个？」
「嗯……那个！」韩漪边舔着霜淇淋，边用手比向一只长毛的布偶狗。
「长毛狗？」殷浩转过头问她，还不忘顺便在霜淇淋上舔一口，不过他舔的不是自己的，而是韩漪的，让她只能愣愣地望着手上的霜淇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下去。
逛完了所有的摊子，指针已经逼近了十二点，两人离开夜市，并肩走向通往停车场的路。
「要回饭店了吗？」殷浩问她。
「十二点了。」韩漪不着边际地开口。
「嗯？」殷浩不解地看着她。
「灰姑娘的魔法在十二点过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也该退场了。」
「那如果我带着玻璃舞鞋去的话，能不能找到你？」殷浩问。
「不能。」韩漪笑着摇头，「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王子的灰姑娘。」
「bye，bye！」韩漪很潇洒地跟殷浩挥手说再见。
她知道，或许是因为说了再见以后，两人将不会有任何交集而感到不舍，但是，慢慢地，这份怅然的情绪会被时间蒸发掉；然后，也许某一天，她会看到报上刊载着豪门世家联姻、世纪婚礼之类的报导，然后回想起——啊！我曾经跟这个人一起去逛过夜市耶……就只能这样了。
这世上从来就是「有钱人终成眷属」，这点她可是非常清楚。
「bye，bye，仙度瑞拉……」殷浩看着韩漪走远的背影轻声开口。
也许他仍然会维持着不断找女人来陪伴自己的习惯，但是，不同于那些从不曾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的是：他将不会忘记，这个女人在离开他时的曼妙背影，以及踩在地上逐渐远去的高跟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