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过高高的门槛刚要进去,和迎面出来的裴寂撞到了一起。

    他一身玄袍透着清冷威严,看向我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皇叔……”

    刚要说话,他训斥的声音已经传来。

    “杵在门口做什么,是让人觉得摄政王府没了你的容身之处吗?”

    我神色一愣,心头顿时酸涩。

    从前有人说我是摄政王府的“累赘”,裴寂派人割了那人的舌头再丢去宁古塔流放。

    “小未央从来都不是本王的累赘,摄政王府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那时候的他,将我宠得无法无天,替我挡住外界所有闲言碎语。

    但现在,这样扎心窝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默然片刻,我扯了扯苍白的唇:“以后不会了。”

    还有十日我就要去戍守边疆了,不会再做他的累赘,也不会再让旁人误会。

    我垂着眼帘准备回梅苑,裴寂却又叫住了我。

    “今日去了哪里,为何穿一身素衣?”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我,对我今日的穿着很是不满。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我只觉喉头一阵发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我六神无主的去找裴寂,想要他陪我去城门迎接棺柩回京。

    “皇叔,今夜亥时你能否陪我……”

    可当时正赶着去见江渡月的裴寂,直接甩开了我的手,语气如同淬冰。

    “别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名声,也要想想你的父母和柳家军的清誉!”

    这些天他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没在意我已经连着穿了七日的素衣。

    收拢思绪,我哑声回应裴寂。

    “我今日入宫见了圣上,再过几日……”

    话音未尽,一辆悬挂着‘江’氏锦旗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门帘带着清脆的铜铃声响。

    裴寂的神色刹那柔和了下来。

    再度收回视线望向我,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府中安分点,下次进宫面圣别穿这么素白,不然还以为我摄政王府有丧事。”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他跨步上马车,缓缓远去的背影,我的眼尾一寸寸泛红。

    离别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江渡月,又怎会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我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默默回了梅苑。

    萧条的庭院内,粗狂的梅花树干上剑痕斑驳。

    一刀一刀的划痕,是裴寂手把手教我练剑时留下的。

    “我的小未央,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后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概是第一次养小孩,他总喜欢逗我,揉着我的头发说我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劈山。

    事实上,只有浅浅的一道剑痕。

    回笼思绪,如今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我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如今要离开王府,我也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梅苑的所有痕迹了。

    回到房间,我默默的清理着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马寺求的平安福,还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

    统统都是我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裴寂拒之门外的物品。

    我没有犹豫,将它们一一放进木匣子。

    柜子另一层,是这些年裴寂送我的礼物。

    我说喜欢拉弓射箭,他遍寻整个华夏大陆,为我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我羡慕贵府千金之礼,他亲手雕刻了一支岫玉发簪送我做生辰礼,还说。

    “小未央是镇国将军之女,你的弓箭定要举世无双,你喜欢的发簪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那时候的裴寂,把我捧在了心尖儿宠。

    可现在,过往的一切如回旋镖一般直扎在我的心头。

    他让我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我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过神,我将手中冰冷的玉簪尽数放进木匣子内。

    边疆路远,这些东西带着累赘,丢了可惜,把它们全数典当换钱,再把钱还给裴寂。

    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翌日一早。

    我出府去了当铺,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进一个铁匠铺,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这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老师傅对我说道。

    我点头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裴寂站在铁铺门口,面色阴郁看着我。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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