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这个时间,裴颂清这才意识到日子过得有多快。

    终于快要离开了。

    由于今天是在昌北的最后一天,动员会结束后,院士给所有人放了假,让他们好好回家跟家里人道别。

    裴颂清去了趟通讯室,给裴母打了通电话。

    跟母亲道别后,裴颂清又给在部队的梁宴白拨去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的梁宴白张口便是问她:“你决定好放弃去西部了吗?”

    他语气一如既往笃定。

    他似乎,认定了她会为了他们的婚姻,放弃事业留在昌北。

    可他这次要失策了。

    裴颂清捏着话筒,只是开口问他:“你今晚能回家吗?”

    毕竟明天就要走了,她有些事还需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也算是给她自己这六年的婚姻,做个了断。

    梁宴白沉默过后:“好。”

    挂断电话,裴颂清怔怔失神。

    或许是他失约太多次的缘故,让她此刻对他这声‘好’竟不敢再抱希望。

    许久过后,她沉沉叹了口气。

    梁宴白,最后一次了。

    从通讯室回到家,裴颂清打开房间带锁的抽屉。

    最深处的布袋里,是被红布包裹的翡翠玉镯。

    这是结婚时,梁宴白家里送她的。

    她还记得当时梁母拉着她的手殷切的模样。

    “收了这个手镯,你就是我们梁家的人了,以后你和宴白要好好过日子。”

    这些年,她也一直珍藏着镯子,还想着传给女儿、媳妇。1

    现在也该还给梁宴白了。

    可裴颂清就这么在家等着,从黄昏,等到夜深。

    门口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梁宴白回家的动向。

    他连最后一次机会,也失约了。

    看来,她是没法跟他做最后的道别了。

    思来想去,裴颂清提笔给梁宴白写下最后一封信。

    ……

    第二天清早七点。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裴颂清提着行李袋走出房间。

    离开前,她最后向梁爷爷的遗照敬了酒,上了香。

    “爷爷,这次一别,颂清就真的不能再祭拜您了。”

    她朝梁爷爷深深鞠了一躬。

    随即,她将信和玉镯都放在显眼的餐桌上。

    最后看一眼生活6年的家,裴颂清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科学院大坪,停了一辆去往火车站的客车。

    裴颂清刚进院里,迎面就见部队政委朝她走了过来,向她递来一本绿色证件。

    “裴同志,这是你和梁军长的离婚证。”

    “上头得知你要去西部建设天文台,特地给你提前批的。”

    裴颂清伸手接下那墨绿色外壳的离婚证:“多谢政委。”

    心在这一刻,沉沉落了定。

    政委向她敬了礼:“祝你一路顺风,我去将梁军长的离婚证交给他。”

    说完,政委大步离去。

    周围的研究员正在和亲属们道别。

    只有裴颂清独自拎着行李,身边无牵无挂。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裴母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裴颂清愣住:“妈,你怎么来了?”

    裴母拉住她的手,红眼哽咽:“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妈当然要来看一看你。”

    “听说西部那边条件苦,这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尤其是这雪花膏,那边天气干燥,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记得涂。”

    霎时,裴颂清眼眶湿润,鼻腔酸涩不已:“妈……”

    说完,裴母擦擦泪花,又往旁边看了一眼:“你和宴白……”

    “已经离了。”

    裴颂清缓声回答,将离婚证给裴母看了一眼。

    裴母长叹了一声:“也好,也好!”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集结的口哨声——

    “时间到了!上车吧!”

    上车前,裴母恋恋不舍地抱着她:“以后记得常写信回来。”

    裴颂清重重点头:“我会的,妈,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尖锐的催促哨声响彻大坪。

    裴颂清提着行李,随着大部队上了车。

    途中,裴颂清透过车窗看见政委手里拿着离婚通知单正走向部队。

    而她所乘坐的客车已经往相反的方向驶离。

    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她和梁宴白,也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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