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深。

    从格桑家出来,苏念安一抬头,便对上洛桑平措的眼。

    “上马,我送你回去。”

    要是以前,苏念安听到这话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从前两人同骑一匹马时,洛桑平措结实宽阔的胸膛会紧紧贴着她的背,如同环抱一般。

    每次她的心跳都比马蹄声还要急促。

    可现在,苏念安只是垂眼轻声拒绝:“不用了,要是格桑看见……”

    洛桑平措立刻皱起了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就清冷的嗓音越发透出寒意,让苏念安心尖一颤,止住了话头。

    洛桑平措朝她伸出手,又重复了一遍:“上马。”

    苏念安看着深沉的夜色,想想自己单独回去的确不安全,就没再拒绝。

    她没有去牵洛桑平措的手,而是隔着衣料攥住了他的手腕。

    洛桑平措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多看了苏念安一眼,眸中神情莫名。

    他没多说,一把将苏念安拉了上来。

    苏念安刚上马,洛桑平措身上浓郁的藏香就涌入了鼻腔。

    她瞬间僵滞,竭力控制自己躲开身后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

    可洛桑平措却毫无感觉,一夹马肚,跑了起来。

    夜晚的林芝气温骤降,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

    苏念安无端想起第一次与洛桑平措共骑的时候。

    两年前,藏区举办赛马大会。

    苏念安第一次见到那样野性恣肆的洛桑平措,仿佛草原上的王,轻而易举地赢了比赛。

    而洛桑平措在赢下比赛后,竟骑着马过来,将她拉上马,在众人羡慕惊诧的目光中,带着她绕场三周。

    苏念安为此脸红心跳了好久,还以为洛桑平措也对她有意。

    后来才知道,是洛桑平措知道她当时工作推行受阻,用这种方式帮她融入这里而已。

    苏念安回神,心和夜风一样冷。

    没过多久,洛桑平措勒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到了。”

    苏念安立刻收起心思,下马道别:“多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说着她准备离开,却被洛桑平措叫住。

    “苏念安。”

    洛桑平措很少叫她的名字,每次听到,她都心尖一颤。

    苏念安停在原地,仰头看去,就看见他皱起的眉。

    “格桑很喜欢你,真心拿你当姐姐,你不要总是拒绝她的好意。”

    苏念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刺。

    洛桑平措竟然这么在乎格桑的情绪,可她就是知道这点,才特意想要避开,也不行吗?

    苏念安没法解释,只得应下:“我知道了。”

    洛桑平措这才舒展眉头,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下个月就是格桑生日,她要是邀请,你别再拒绝。”

    下个月……

    苏念安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我可能不能……”

    话刚出口,她就看见洛桑平措眉头皱得更紧。

    苏念安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点了点头:“好。”

    洛桑平措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苏念安忍不住喃喃:“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

    第二天没有排班,苏念安难得休了假,就去打印店把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

    她自小受摄影师父亲的影响,喜爱摄影。

    这两年做援藏医生,也没少拍照。

    苏念安想把照片都整理一下,风景照邮给家里,在林芝拍下的人物照就送给本人。

    算是……离别礼物吧。

    苏念安想着,手上将一张张照片边看边分类,却在看到下一张时,心猛地一颤。

    那是唯一一张……洛桑平措的照片。

    洛桑平措不爱拍照,这张还是她悄悄抓拍的。

    那是义诊途中,漫山翻飞的五彩经幡下,一身红色藏袍的洛桑平措双手合十、垂眸祈福。

    而他身后的不远处,正是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为他的身影也镀上了神明般的光。

    苏念安心随幡动,下意识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幕。

    现在看着照片上洛桑平措的脸,冷峻之外,还透出一丝宁静的悲悯与温柔。

    苏念安轻抚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可她明白,她不能再留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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