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笃爱从来没有度过像今天这样,这麽愉快的星期天午後。

    冷至纲这个人啊,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当冷至纲带着她前往台北市区,有着最昂贵名牌店的购物大楼时,她本来以为他是想买昂贵的东西给她,但没想到,他竟然拉着她的手,直闯隔壁大楼的戏院。

    「呃?我们要看电影?」柯笃爱怎麽可能不讶异?

    而更叫她讶异的,是他带她去看的电影。

    那是一部鲜少人知,描述某位政治人物年轻时期的电影,巧合的是,这就是她原本打算自己来看的电影。

    「是啊,怎麽?!你昨天说想看电影的,我刚好也想看这部……你不喜欢这部片吗?」冷至纲突然迟疑了下,这种冷门片很少人爱看。

    「不,我喜欢!」这真是个感人的巧合,「事实上,我今天本来就想看这部的。」

    冷至纲有点心惊,他们竟然想看同一部电影?这是什麽鬼默契?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他故意装出平常的冷漠神情,「我本来是想带你去隔壁买衣服的没错,不过,说真的……」他刻意用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看了她那及膝的浅蓝色长裙,以及那白色短袖衬衫,「因为我不懂女人的衣服品牌,而我猜你也不会知道自己该去哪一家,买适合你……风格的衣物。」

    「这倒是没错。」柯笃爱轻笑起来,笑得坦然灿烂,「因为我根本没风格。这些都是捡来的,不用钱的衣服。」

    「什麽?」他知道她衣服的质料不好,但没想到……他想起自己十岁那年,刚到布鲁克林区时,跟人抢捡衣服时的惨况。

    「嘿!你想到哪去了?」她看到他脸上突然掠过一抹暗影,笑着说道:「牧师娘会从孤儿院收到的衣服中,先挑选比较好的给我,因为我要上班。所以,我的衣服其实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她的薪水除了基本的开销外,其他的全都汇给孤儿院了,所以,除了吃饭、房租跟偶尔看电影或买书的娱乐外,她从没花钱买过衣服。

    她那安慰他的笑容,让他的心揪了下,「也许……我们不要看电影,直接去逛逛,看什麽东西适合你,你觉得呢?」

    「不了!」她摇摇头,「我想看电影。」

    「我想也是。」他边说边带着她进电影院,一在位置上坐定後,他突然又忍不住说!「那看完电影之後呢?去买几件衣服?」

    她应该要有更好的衣物跟更好的一切来搭配她,因为她值得更好的……甚至连男人也是。

    不!他猛地甩掉心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就算他是个残忍无情,根本配不上她的男人,他也不打算把她让给别的男人!

    「我真的不需要啦!你想花钱买衣服给我,不如拿那些钱捐给世界展望会,帮那些没衣服穿、没书念的孩子一点忙。」

    「我会。」他承诺,「但我还是想买衣服……」

    「嘘,电影开始了。手机关了没?」

    「关了。」

    「那就好。安静看,看完我们再讨论。」她笑着拉过他原本放在椅子扶把上的手,将他的大掌圈在她柔嫩的掌心间。

    被她这麽一握,他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竟敢嘘他?长这麽大,嘘过他的人不是进了监牢,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过着凄惨的日子。

    但奇怪的是,被她这样嘘过之後,他却有种想笑的感觉。她对待他的方式,就好像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自从摆脱在纽约贫民区被鄙视压榨的年少时期,靠着自己的实力爬上社会的顶端後,除了好友白行悠跟明丰震之外,还没有人会用这麽平等自在的语气跟他说话。

    一阵不知名的暖意,从她那有点凉的掌心透了过来,令他冻寒多年的心湖,渐渐地融化……

    这一刻,天使忘了天使,恶魔也忘了恶魔……

    哪来的比数呢?不重要了!

    ************

    傍晚,他送她回家,因为她坚持要今晚把合约打好,除非他说不要签合约。所以,就算再怎麽不想放她走,他也只好送她到家门口。

    她住的地方,是一栋小公寓,跟两个教会朋友一起分租。

    她没有邀他上去,他想上去却又不想面对她室友,所以,走上几阶阶梯後,两人就站在门外,依依不舍地继续聊着天。

    「真巧,你的兴趣跟我一样,都是看电影。」

    「是啊,还是看一样的电影。」这种太过美好与太过契合的感觉,让冷至纲有点无奈。

    他要的只是简单的男女关系,而不是这种……唉!

    「我是因为要说故事给别人听,所以看电影是最好的方式,而且我也喜欢在电影院中,那种彷佛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你呢?为什麽喜欢看电影?」舍不得说再见,她又提出另一个话题。

    冷至纲先是沉默了下,随即轻扬起毫无笑意、略带落寞的弧度,「因为那种黑暗的地方,可以让我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在纽约的黑社会挣扎生存时,唯有在电影院那种黑暗的空间当中,他才会觉得有一点安全感,同时他也可以在剧情中,暂时忘掉现实世界的残忍跟阴暗。

    柯笃爱凝着他,感到心狠狠地抽痛,这个看似能呼风唤雨、冷酷无情的男人,到底过去是受了多少伤啊?

    「怎么了?」他发现她眼中的怜惜。

    「没什麽。」她摇摇头,露出笑容,现在不是问他这种事情的好时机,「我要上楼了。」

    「嗯。」

    他轻笑,她也笑,两人很有默契地迎向对方,一个轻柔的再见吻立刻落在彼此的唇上。

    「好,快上去吧!」他在这里站够久了,这又是为她而破的例之一。

    「嗯。」她点点头,慢慢地,把身子缩进大门内,然後,慢慢慢慢地,关上门……

    「对了!」就在柯笃爱要完全关上楼下大门时,冷至纲突然开口。

    「什麽事?」一听到他的声音,柯笃爱很快地把大门拉开,晶亮的黑瞳灿放着温柔跟兴奋的光芒。

    为什麽看到她这明显迷恋他的模样时,他会有狂喜的感觉?他强迫自己不要太兴奋。

    「你……」他清清嗓子,问:「你昨天晚上在电话中,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啊……」柯笃爱歪着头想了下,「对!我是要问你那栋新盖的旅馆的事情。」

    「你要问什麽?」

    「我是想问……你这麽喜欢那旅馆,又参与其中所有的细部设计,那麽那其实就算是你的梦想之一了,对吧?」对於他说自己是个没有梦想的人那件事,她一直介意着。

    「不能算是梦想,只能算是对我父母的一种悼念吧。」

    她一愣,随即想起他的过去,「对喔……你父母都过世了。」

    「嗯,已经过去了,不用替我难过。」

    她望着他,好半晌,才上前温柔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後又立刻放开。

    退了两步,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绽放出那种天使般会发光的微笑说:「你别误会,我这是在替十岁的你感到心疼,他那时是需要人真心拥抱的,我这是在抱他,不是抱你。」

    他睁大眼看着她,一时间,什麽话也没说。

    「啊……抱歉!」看到他错愕的模样,柯笃爱尴尬了,「我说的话吓到你了吗?我忘了跟你说,我是在教会孤儿院长大的,为了学习安慰弟弟妹妹,我除了在教会学习外,还学过所谓的心灵疗愈。」

    「心灵疗愈?我不需要!」他神情冷漠,可是心底却激荡不已。

    他心底潜藏的那个痛苦且愤恨的十岁小男孩,刚才被人拥抱了?

    「抱歉!」

    「不用抱歉,我忘记你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专门搞上帝会安排,上帝会照顾你那一套。」

    「嗯……这样说也没错。」她迟疑了下,似乎在考虑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半晌,她深吸口气後,决定说出来:「你也许告诉自己不需要爱,但其实,可能只是因为你……不相信爱而已。」

    「爱?爱权力跟爱金钱我很相信。」他轻蔑的一扯嘴角。

    她皱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看过Payitforward这部电影吧?」

    Payitforward是一部感人的电影,译名是「让爱传出去」。

    故事讲的是一个小男孩,为了完成疤面老师的作业後,决定一次帮助三个人,然後要求这三个人去帮助另外三个人,如此一来,一传三,三传九……爱,自然就会传出去了。

    但是,小男孩在中途受尽挫折。

    而最後,当小男孩好不容易让一切圆满,也让疤面老师跟自己的酒鬼母亲和好、相爱时,他却在一次帮助人的时候,意外地丧失了生命……

    「有印象,怎麽?你相信那一套?」

    废话!她开始有点生气了,他干嘛这麽不坦然呢?「我是个虔诚的教徒。」

    「那只是电影。」

    「那不只是电影,我相信那小男孩死的时候,并没有後悔去推动这个运动,以及做最後那次帮助朋友,却导致死亡的抉择!」

    「我不知道,但你忘记那小男孩在电影中途曾经後悔吗?再说,我也不是那小男孩。」他边说边往後退,「不过,我却知道他不死不行,因为他的形象必须完美——不能长大,不能堕落进现实的世界。」

    他对那部电影的残酷评语,叫她错愕,望着他已经退到阶梯上,显然是急着逃离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你……曾经是那个相信能改变世界的小男孩吗?」

    他一震,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瞪着她,「你真的只是个小助理吗?」

    「那个小男孩,是那个疤面老师小时候的影子,我觉得,现在的你比较像那个老师。」

    「你是说我像个颜面伤残,对自己的男女关系毫无把握,只敢每天做自己熟悉的事情的胆小鬼?」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怒意,谁不知道他是有名的敢於创新跟积极上进,她却把他比成那种退缩怯懦,只知道安分守己当个老师的家伙?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下巴,勇敢面对他那带着怒意,过去可以叫纽约各黑帮头头望之却步的狠厉眸光。

    沉默,就这样蔓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挑起浓眉,柔化自己脸上的杀气,冷哼一声,「你实在是太大胆了。」要是过去,他早就让批评他的人消失了。

    她松了一口气,微微扬起嘴角,紧绷气氛终於过了。

    「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而且,在我的Payitforward里面,你就是我的第三个对象。」

    「你把我当成需要救助的人?」这次他没这麽不高兴了,不过,前两个是谁他倒是很好奇。最好不要是男人!

    「你还不是把我当成可以用金钱买卖的商品。」她说得理所当然。

    「我可以一年捐个一两亿给慈善基金会,如果这是你要的话。」

    「哈!你现在还想用钱来堵我?」

    「堵到了吗?」他看得出她有点心动。

    「……」她挣扎着。不少的钱呢!如果能捐给需要的人的话……

    「合约里记得要写,你要我捐多少,我就捐多少。」他有点得意,她毕竟还是能被金钱影响的,而金钱,正是他所有的武器当中,最强大的一个。

    语毕,他转身,走下楼梯。

    「我要你全捐出去,你要捐给哪个基金会?」她突然问。

    他回头,看着台阶上的她,「你真的不想要任何一毛钱?」

    「我够用了。说吧,你要捐哪里?」

    「决定权交给你吧!」他无奈地笑了笑。

    「咦?这麽好?」她双眼发光。

    「反正合约你要改了,不是吗?」

    「但这期限只有一个月啊!你刚说的是一年要捐一亿还是两亿?还是你打算把过去合约上的一个月,改个期限?变一年?」话说出口,她的心如擂鼓一般,怦怦的跳着。

    她能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吗?他愿意为了她,打破过去跟女人交往的惯例吗?

    他望着她,好久好久,就在她觉得绝望,想要开口说再见时,他突然开口了:「这麽说好了,我打算一年花一点五亿来捐款,但问题是,我现在不知道应该买下你多久,你真的能喜欢我这麽久?」

    他为她破例了,不再只有一个月!她笑得好灿烂,猛地点头,「嗯!」

    「那我们就暂时……」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他感觉到心头有股庞大的压力,「我们就交往到你不喜欢我,或是我厌倦了你为止。等到那一天的来临,我们再来结算我到底该捐多少钱出去,如何?」

    「……」

    「笃爱?」

    「成……成交!」柯笃爱颤抖着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得出这句话。

    耶!冷至纲的意思,不就跟一般人谈恋爱一模一样了吗?万岁!万……咦?她为什麽这麽高兴呢?

    她突然愣住。冷至纲只是上帝给她的试炼啊!

    不……不是的!柯笃爱微笑转过身,走进门内,关上大门,然後她靠着门,深深地笑叹了一口气——他是上帝给她的礼物。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天,但是,她已经感觉到那份宇宙间无法抗拒的力量。

    她爱他啊……

    ************

    柯笃爱花了一整晚,用心地去更改那份「女友合约」。

    她小心翼翼地删去所有对女方有利、要给女方多少跟多少的各种条款,甚至,她没有加进要他捐款上亿的那一条条文。因为,她相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而现在,站在冷至纲的办公室,等待他看完合约内容的时间,柯笃爱被他办公室的某个角落吸引过去。

    那是一片斜的、近两层楼高的玻璃,玻璃外,是整个台北市的街景,和一大片的蓝天白云。

    她走到那里,先是朝下望望,接着又仰头望天。这麽美的天空,在这办公室里天天都能看到,真是好幸福喔!

    看来,冷至纲还是懂得调适自己的啊!心中的感动变成了笑容,浅浅地浮上了她的唇边。这一切,真是令人开心!

    但就在她开心的同时,另一个人却——

    他不敢相信!一看完合约,冷至纲有股冲动想要骂人,抬起头来,正要寻找始作俑者发泄,却望见她正对着那片天空,露出傻傻又亮丽无敌的天使笑容。

    她着迷地望着天空的开心神情,让他心头莫名一紧,那种瞬间要淹没他的激动感觉,叫他几乎忘了呼吸……

    原本看完合约後,有些愤怒冲动的他,顿时感到有点无力。这个该死的小女人,到底懂不懂得保护自己?面对他这种恶名昭彰的女性杀手,竟然还可以悠哉悠哉地欣赏着蓝天白云?二

    这份合约他一旦签下去,她就完蛋了,她知不知道啊?!

    这份她修改过的合约,对女方没有任何保障,甚至没半点金钱上的利益可得,就连名声……老天!她甚至把原来要求女方在分手後,必须保密他个人私事的附加条款,更改成了保密条约:无论交往中或交往後,任何一方若不愿意让其他人知晓这段关系,另一方都有协助保密的义务。

    她真是个天使……愚蠢到极点的天使!她想被他这恶魔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吗?

    「柯笃爱!」他语气暴烈。

    「啊!抱歉!」柯笃爱把眸光从大片玻璃窗外移回来,看向正从办公桌後方站起身的他。「你看完了啊?」

    他没回答—大步地走到她面前,然後晃着手上那份只剩他的部分没签名的合约书。「你是想害死你自己吗?」

    「咦?」

    「这份合约会害死你!有脑细胞的人都不可能在女方的部分签名。」

    「我有脑细胞。」她有点不高兴了,这份合约对他好得无懈可击,他嫌什麽?「你挑剔哪部分?」

    「有关女方利益的部分,全都不见了。」冷至纲瞪着她。

    「哪有全都不见?还有一些啊!我没这麽笨好不好。」

    「一些?」他翻开合约书,气急败坏中依然努力跟她讲道理,「亏你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你告诉我,哪一条是对女方有利益的?」

    「这一条啊!」她拦住他翻页的动作,纤纤长指指向其中的一条。

    该条款是:双方如达成共识时,乙方有绝对之义务陪甲方做爱,发生做爱之事实。但如甲乙双方在生理上有不可配合之处,甲方有义务体谅乙方之感受。同时,乙方无法配合之日,每二十八天中仅限三天。

    「这……」他愣了下,皱着眉头看向她。

    她羞红了脸,嘴角有着压不下的笑意,低下头,却又抬眼瞄他,然後小小声的说:「做爱啊……」

    上帝原谅她啊!竟然说出这麽露骨的言词。

    「做爱?!」他还是皱眉,不太懂这一条哪算女方的利益。

    「哎哟!就是……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所以,你如果教了我,我不就赚到了?这是我的利益啊!你会故意不教我吗?」

    一股汹涌翻腾的气血,顿时从冷至纲的身体爆发出来,冲得他头昏脑胀。她……她这话说得实在太猛了,害得他得花费极大的努力,才能把那种狂暴的雄性冲动,忍着不要爆发出来。

    这女人……该死的真是男人的祸害!光这句话,就不知道可以杀死他多少脑细胞,让他只想抓着她往最近的床上冲了。

    看他不说话,一脸诡异的神情,柯笃爱紧张了,「你……不想跟我一起吗?你觉得处女不好吗?那……还是我该先找谁学……」

    「谁都不准!」跟别的男人?想都别想!

    冷至纲体内那把无名火,猛地爆发成野兽的怒吼:「你要是敢那样做,我会杀了……」

    「别杀啊!要有口德!」轻柔的小手按压住他的唇,「你别生气,你如果不想让我保留这条款,那我们就不要上……」

    「不行!这一定要保留……不!我是说,这怎麽能算你的利益?你……该死!」他突然丢开合约,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冲着她低吼:「为什麽?」

    除了小时候乍听到父母过世的那一次,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感到手足无措。

    她不该这样的!她不该如此不知防备!

    他是个差劲透顶的男人,她为何不用合约来保护她自己?为何要把这麽完美又圣洁的自己,毫无保留的献给他?

    「什麽为什麽?」她不懂他为什麽突然变得这麽激动。

    「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你什麽都不要?这种文件我不签!」他猛地甩了一地的文件。

    这合约签了不是害死她吗?他不懂她为什麽要把原来那份文件改成这副德性!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为什麽她要全然付出,又什麽都不要?!该死的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珍贵吗?

    看着文件飘落一地,柯笃爱再也忍不住,怒气全数爆出来,「我这样做当然有我的道理!」

    「道理?什麽可笑的道理?你脑袋里装的是豆腐吗?」

    「才不是!」面对他的谩骂,她不甘示弱的回嘴,「你昨天还说我很聪明的,现在又说我脑袋里装豆腐,你这人才脑袋装豆腐呢9说你跟Payitforward里那个老师不一样,我看你比他的自闭还严重,」她知道自己不用骂完整,因为他会懂!

    他瞪着她。她说他自闭?说他比那个因为颜面伤残和小时候的伤害,导致不敢接受爱情的男老师还自闭……

    天杀的!他顿悟,她还真说对了!对得让他难以反驳。

    好半晌,他深呼吸,忿忿地放开她,「好!那你说,合约这样写是什麽道理?」

    他心底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她说什麽,他都不会接受的,他会一一驳倒,然後,给她所有她想要……不!她可能不会想要,所以,他会给她所有他想要给她的,他要用所有他能给的东西来宠她。

    然而,柯笃爱什麽也没说,只是抿着唇,微红着脸,站在那里瞪着他。

    「说啊!」他催促。

    「反正我签名了,这就是我要的!你若是不肯接受,那就算了吧!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我也不会有异议,而且,你也不能去告秋姊的事务所!」柯笃爱赌气的说,如果他连这个都不好,那就算了吧!

    冷至纲睁大眼跟她对瞪着。她威胁他?她竟然反过来威胁他?!

    见他不说话,柯笃爱以为他默许了,於是,带着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难过心情,弯下身来收拾那被他丢散一地的文件,「好吧,如果这样你还是不满足,也根本不想要的话,那就……就再见了……我去销毁这文件。」就让这段还没开始的恋情无疾而终吧!

    「慢着!」他抢过她手中的文件,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别想就这样一走了之!说清楚,你要什麽,不说清楚的话,无论你用什麽心机都是没用的,我不吃那一套。如果你想藉着这样的全然付出,好让我爱上你,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爆吼,可是一想到她可能就这样转身离去,他就莫名一阵心痛。

    「我才没打算用心机……」柯笃爱皱着眉头。好痛!那不是因为他紧握着她手腕产生的痛,而是他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坚决带来的心痛,让她鼻头一酸,「我只是想……想……」

    「想怎麽样?」他拉近她,近得两人的胸部只差几寸就要碰上。纯男人的阳刚气息,跟女人的淡淡清香,交杂在空气中,一股足以点燃燎原之火的欲望,因为这个接近动作,而渐渐扩大……

    「……」他不想谈恋爱,所以她很难回答他真正的原因啊!要是好回答的话,她早就回答了,也不用惹得他这麽生气啊!

    「说!」他更拉近她,近到他可以透过自己的西装,感受她那在棉质衬衫下的丰盈。

    「不说的话,我就让你们事务所的所有相关企业倒闭!」他说,同时用尽意志力,逼自己不要在这一刻吻上她。

    「不要!」柯笃爱叫着,她几乎忘了冷至纲一定比她更懂威胁这一套。

    「那你给我一个好理由!说!」

    天杀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她,因为惊慌而双唇微张的她,他在心底怒吼——再不说,我就吻得你什麽都记不起来!

    「好,好,我说!我只是想……想……」面对他的逼近,面对体内那猛然冲出的陌生情欲,柯笃爱心神混乱,「我想好好地……爱你。我想跟你谈恋爱……我不只喜欢你……我还爱上你了……」

    「爱?!」冷至纲有点错愣,他作梦也没想到,会是这麽简单的理由,叫她不求一切回报,甘心在毫无保障的状况下,跟他在一起。

    「你……别开玩笑了!」他的眼眸渐渐眯了起来,怒气已经消失,只剩怀疑,因为,他还是拒绝相信她只是想付出。她之前一直耍他,难保现在不会又是在耍他。

    他眼里的冷漠跟拒绝相信,比那不知控制的手劲更伤害她,她终於忍不住反吼他:「你到这种地步还不相信吗?我也不想啊!」

    被她这麽一吼,他气势反而没那麽强了,「你……要我相信这种可笑的感觉?」

    「那不可笑,那是爱,一份不需要合约来保障跟承诺也会存在的爱……我本来只是有点喜欢你的,但是……我现在想到你时会心跳,没事会一直想打电话给你……睡前也一直想着你……所以,我想我爱你。如果你不信的话,那就算了,当一切没发生……

    不!不是没发生,那是你才能没发生,而我……只能当作是失恋……我真的不想这样啊……可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停止心里的那种感觉……」

    柯笃爱越说越难过,终於,酸意从鼻腔冲上晶眸,化作晶莹的泪水,一滴滴开始下落。

    他凝着她,那灵动的黑瞳此刻正闪着叫他心悸的水光,心一拧,那是一种他十分陌生的痛楚。

    「别哭……笃爱,别哭……」他嘶哑的说,「我……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谈恋爱,就算是跟你也一样。」过去他认定自己根本不需要那种愚蠢的爱情,可是在看到她泪水的这一刻,心却开始动摇了。

    「我知道你不想谈恋爱,只需要合约这种东西,所以我就给你啊……可是我都给你了,你签名就好,为什麽不签?为什麽生气?」

    「我……你……」他低头看着合约,又看着她的泪水,心乱成一团,「我不懂……你怎麽可能爱上我?我是这麽残忍无情的一个男人,对弱者甚至不曾手软,你……你喜欢的是我的钱、我的名声、我的外在……或是其他的吧!」

    她爱的不可能是原本的他!

    不可能是那个双手充满血腥,在黑街上奋斗的他;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冷酷无情,连工作伙伴都畏惧的他!

    他完全配不上她的,他知道,她也该知道,或许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吧!

    「怎麽不可能?!」他话语中对自己的贬抑,让柯笃爱一阵心痛。

    真是够了!她受够所有人,包括冷至纲自己对他自己的偏见!他难道看不到他有多麽好吗?

    「当然不可能!我不是不知道我在外面的风评,我也不在乎自己对女人有多差劲,我甚至还有段恶劣到你无法想像的过去……」

    「闭嘴!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河伤害的……你不要把自己想得这麽糟糕可不可以?!」柯笃爱终於忍不尊了出来。

    「我就是喜欢那个喜欢植物的你;认真工作的你;爱看电影,会从电影中分析人生的你;对老人家无理的要求宽宏大量,毫不排斥的你;是非观念清楚,实事求是的你……我喜欢你,我爱你,而且越来越爱,就算你拒绝,我也不会打算停止爱……唔?!」充满泪水的晶眸,倏然大睁。

    她睁大模糊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眼前这一片黑影是怎麽回事,直到嘴上那柔软的触感,还有独属於冷至纲的灼热气息,充斥在她的唇齿之间,她才知道自己被吻了。

    她从震惊、错愕,到些微的抗拒,最後在他更火热的攻势下,沦陷在这激情的吻中。

    这代表着什麽?

    难道说……他终於答应跟她谈恋爱了?

    不!这只代表着他暂时投降在天使的爱里。

    看到她哭,他无法忍受,他愿意做任何事来阻止她的哭泣,包括……接受她的爱。

    他也许不懂得爱天使,但,他可以选择投降,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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