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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本来是高高兴兴出门,但最后是这种情况收场。江渡云的心情从况晓竺拉她照大头贴时起就不太好,而现在却是跌入最低谷、

    况晓竺站在晴空山庄的大门口,拎着书包,表情泫然欲泣。

    江渡云看了她一眼,还是硬着心肠说:“以后没什么事别打电话给我,免得你哥又说我拐了你。好了,你回去吧。”

    陪孝这么累的事,谁爱做谁做去,她以后才不没罪找罪受。

    “杜杜姐……”

    小狗一样的目光又出现了。而现在江渡云听见这声“姐”,只觉得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叫我姐姐也没用!”她现在气着呢!

    况晓竺的神情非常失望,那种无助的样子几乎让江渡云心软了。

    “你进去啊!”江渡云还是粗声粗气的。

    况晓竺迟疑了一下,终于低着头,慢慢转过身去。

    “慢着!”江渡云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况晓竺的手机。

    况晓竺转头转得很快,抬起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期待。

    “你的手机。”江渡云假装没看见。

    况晓竺的神情比刚才还要失望,她无声地望着江渡云,眼里掠过一丝悲哀。她走过来,缓缓抬起手,接过江渡云给她的手机。

    最后她垂下头去,轻轻地说:“谢谢你带我出去玩,我玩得很开心。”说完以后,她再次转身,慢慢走了进去。

    而江渡云望着她的背影,犯了一会愣。

    她从没在孝子脸上看到过况晓竺那样的表情,她小的时候,同伴的脸上,自己的脸上,除了高兴、生气、开心和发怒之外,没见过这种悲伤的表情。

    她一向觉得孝子的心情是很单纯的,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很简单。

    原来……也有像况晓竺那样的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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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小佳又来了,还带来了可救江渡云性命的方便面。

    江渡云将白天的事告诉给宋文佳,然后提出最后萦绕在她心底的那个疑问。

    谁料小佳听了以后立刻嗤之以鼻,“拜托!你拿你这个单细胞生物跟况晓竺比?”她的脸上是嘲笑,“不是我说你,你就算再活二十年恐怕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你只会心里不爽就拿别人撒气,怎么悲伤得起来?”

    江渡云眯起眼,“你皮很痒是不是?”她比了比拳头。

    小佳扫开她的手,“得了吧,现在的你,我一只手就可把你按在沙发上起不来。”然后她摇头啧啧地叹气,“你瞧瞧,你就是这样,一听见不高兴的,就像孝子一样冲动,我真觉得你要么是男生投错胎,要么就是一个不愿长大的彼得潘,”

    听了她的话,江渡云一愣,“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没错!”宋文佳现在不怕她了,以前没找到机会说(其实也不是敢说)的话也可大胆说出来。

    看江渡云沉默下来,宋文佳又再接再厉,“你今天的行为明明是迁怒嘛,惹到你的人是阳关彻,又不是人家况晓竺,你凶一个小妹妹算怎么一回事!有本事你把阳关彻叫出来打一顿啊!”

    江渡云抬头,小小地白了她一眼,“我打得过他才有鬼!”以前的她难说,现在的她绝对不可能。

    “所以你的行为就是标准的欺软怕硬!”

    江渡云又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才哼哼着说,“我也不是完全有错啊,你是没听见阳关彻那语气,就像我是别有用心地接近他们一样!”

    “你是吗?”

    “当然不是!”开什么玩笑!

    “那你干吗表现得像恼羞成怒?”宋文佳毫不放松,节节逼近。

    江渡云又哑了,半天才指着自己,“恼羞成怒?”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还是你看上了那个阳关彻,受不了他轻视你,侮蔑你?”

    这下子江渡云是连反对的气都没有了,只是指着自己呆呆瞪着宋文佳。

    宋文佳耸耸肩,“其实不能怪别人看不上你,你看你现在才多大?除非那人有恋童癖。”

    江渡云将身边的抱枕一下子扔过去,当然没有打中目标。

    宋文佳接住了它,“就算被我猜中心事,也不用这么急着掩饰吧……”

    不过她后面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完,因为江渡云已经冲过来以双手作为凶器,掐上宋文佳的脖子。

    “见你的大头鬼!我会喜欢上那家伙?就算天底下的男人全死光了,也轮不到他出场!”

    别看现在的江渡云人很小,发怒起来的时候手上的力气还是很可怕的,小佳就被她掐得难受极了,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拉下渡云,奋力将自己解救出来。

    “算我说错了行不行?你和阳关彻只是死对头,别的什么也没有,行不行?”

    江渡云还是气呼呼的,不过她坐下后,目光却呆呆盯着雪白的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你还否认!小佳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打个电话给人家况晓竺吧,毕竟小妹妹是无辜的:”小佳只是可怜那个没见过面的况晓竺,摊上江渡云这么个不讲理的“朋友”。

    提到况晓竺,江渡云的表情有一点尴尬,但还是皱皱眉,语气不甚好地说:“算了,这样也好,反正阳关彻也不希望我跟况晓竺太接近,他们两兄妹的事,我都不想掺和了。”

    小佳也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说到底也不关她什么事,而且往深了想,阳关彻和况晓竺见到的江渡云都不是真正的江渡云,要是以后江渡云变回去了,解释起来还挺麻烦。

    于是她坐正身子,表情有些严肃地说:“杜杜,你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多多他们?毕竟大家都是朋友,而且你也不能一直躲着他们是不是?”

    “以后再说好不好?”江渡云下意识地想逃。最近什么事都让她心烦,而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变成了“十一岁”!

    “那你给你爸你妈打电话了没有?你可是答应了他们两天一个电话的,这都几天了?”况起来也是江爸江妈太了解他们这个女儿的个性,倒不是怕她吃什么亏,就怕她欺负了别人;

    江渡云瞪着小佳,“嘿!我撵你出去了哦!”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行!”宋文佳站起来,“你就继续逃避吧,要不干脆去非洲当驼鸟得了。”不用江渡云撵,她都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

    江渡云瞪她一眼,窝进沙发里。

    看宋文佳拿起旁边的手提包后,江渡云知道她是真的要走了。

    “小佳……”

    “干吗?”宋文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抬起头来。

    江渡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有钱吗?”

    宋文佳愣了片刻,然后笑了,她从皮包里拿出钱夹,把大张的钞票几乎都拿了出来。

    “喏!”她递给江渡云,“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到银行取点出来给你。”

    江渡云根本没看那叠钱到底有多少,只是接过来往沙发角一塞,“谢了,我以后还你。”

    宋文佳笑笑。她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忽然又回过头来,“杜杜,”她轻轻地说,“朋友之间不应当计较太多的对不对?你对我们就可以,为什么对况晓竺和阳关彻不行?”

    没等江渡云回答,她就开门走了出去。

    事实上,听了她这番后愣在屋里的江渡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首先想反驳的是阳关彻根本不是她朋友,但这点其实并无意义,因为她知道小佳说的是什么。

    江渡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今天的事在她脑子里转了一遍又一遍,其实冷静下来后,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理由发那么大的脾气,而且——小佳说得对,她是迁怒,她气的,不是况晓竺,而是阳关彻,

    并且她想了很久以后,得出一个很让她郁卒的结论,那就是,让她生气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阳关彻和况晓竺他们很有钱,而她没有。她气的……其实是他们与她不是同一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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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电话倒真的是平静了。朋友们各有各的事要忙,忙着工作,忙着恋爱,在小佳那里得知她根本没出什么事后,就少于找她了。就连惟一知道实情的小佳,也不是天天来,所以江渡云只觉得屋子里突然空得让她发闷。

    江爸江妈看江渡云这么久没打电话报平安,倒是打丁电话过来,江渡云硬着头皮接了,谁知她担心了半天的事根本就是白担心:她还没给自己的声音找理由,江爸江妈就认为她是在捏着嗓子“撒娇”——谁让这声音根本就是她小时候的声音呢!

    江渡云几乎没出门,反正外面太阳那么大,她也没地方可去。还好家里的电脑上了网,不然这日子更难过,吃方便面她也忍了,谁让她向来不会做饭呢,可是出去下顿馆子吧,老板娘一口一个小妹妹又实在让她难受……本以为变小了之后可以回到学校耀武扬威的,但事实上是,她根本不可能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去给自己报名念小学。现在江渡云总算可以稍微体会一下不能证明自己身份是什么滋味了,想当初十六岁才拿身份证的时候,她还觉得那塑封片儿根本没用。

    江渡云也尽量不去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正常的自己,她不知道她还可以把这个秘密撑多久,反正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字:烦!

    间或的,渡云看到手机时,也会想起,况晓竺那小丫头果然没有再打电话来了。

    这天晚上,江渡云第三次洗了澡出来(没办法,不敢开空调,节约电费),就听见手机在那里反复地响,接电话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喂?”

    对方迟疑了一下。

    “……江渡云?”

    这个声音一下子让渡云挺直了背。她皱着眉,惊讶地提高了声音:“阳关彻?”

    对方又沉默,不过江渡云已经确定是他了,她一方面奇怪他怎么会打电话来找她,一方面又忍不住冷嘲热讽:“哟,今天吹的什么风啊,难怪我早上起来就听见乌鸦叫。阳少爷,请问有何贵干?”

    阳关彻没有挂她的电话,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疲惫,“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最好是立刻,我可以让刘伯来接你,”

    江渡云听出了反常。

    她收起嬉笑之心,“说明一下理由。”

    阳关彻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声音远了一阵,像是在跟其他人说话,不过很快又回到线上,“晓竺出了点事,我想请你来陪陪她,”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很低沉,而且隐含着怒火。

    江渡云愣了。不过她的回答很迅速:“行。你让刘伯来接我吧。”

    放下电话,江渡云才后悔没在电话时问得更详细,她很想知道况晓竺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阳关彻打电话来找她……想到这里江渡云又有点疑惑,阳关彻不会以为让况晓竺出事的人是她,所以骗她过去吧?但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那样,阳关彻只会亲自上门来揍人,而不是让人来接她过去、

    江渡云才换好衣服,就听见楼下有汽车在按喇叭,她冲到窗口看了一阵,辨认出灯光下的那辆车正是况晓竺家的,于是她立刻拿了钱包和钥匙锁门下楼。

    她几乎可以肯定,阳关彻打电话给她那会,刘伯就已经出门了,所以无论她在电话里同意不同意,阳关彻都非让她去不可。不过现在江渡云没心情去计较阳关彻的狂妄行为,她坐上车后,立刻就问:“晓竺她怎么了?”

    刘伯在倒车镜里看了她一眼,“情况不是太好……你去了就知道了。”

    江渡云没有再问。

    她望着车窗外,只希望车子开得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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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家别墅灯火通明,在客厅里江渡云见到了一筹莫展的李婶,上次来的时候江渡云没来得及跟李婶多聊聊,但她知道这位李婶在阳家工作很多年,几乎算是看着况晓竺长大的。

    李婶礼貌性地招呼了江渡云一声,看样子并没有心情跟她多说什么,渡云正准备上楼的时候,李婶拦住了她。

    江渡云扬了扬眉,“是阳关彻叫我来的。”

    “我知道,”李婶的客气中带着冷漠,“但现在少爷在小姐房里,我这就上去请少爷下来。”

    江渡云咬了咬牙,冷冷道:“随便。”

    李婶上楼去,刘伯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小声交谈着什么,江渡云只模模糊糊地听见李婶在说“叫她来做什么”……

    渡云站在楼下,只觉得气闷得很,可是她也在心里奇怪,阳关彻到底叫她来做什么。

    不一会儿阳关彻就出现在楼梯口,他看了渡云一眼,只说了一句:“上来。”

    江渡云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一般计较,便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去,在二楼的走廊上,她看到了一脸疲惫的阳关彻。完,她转身前去,

    而阳关彻有些惊异地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里突然冒起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不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生。

    其实一开始他就隐隐觉得这个江渡云有些特别,可是此刻,他才承认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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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是江渡云所熟悉的,不过江渡云走到况晓竺的房门口时,并没有马上进去。她倚着门口,先扫视了一圈屋子,室内亮着柔和的暧色的光,温度也被调到恰到好处,床上的被子凸起一块,枕头上露出一缕黑色的头发。

    江渡云扬起嘴角,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笑问:“哈哕,屋里有人吗?”

    没有回应,况晓竺也没有动。

    这种反应也在渡云的意料之中,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轻轻走进去,绕过床边,站在床头处偏着头观察况晓竺。

    被子被一把拉起然后把被子里的人整个罩住,虽然只是一瞬间,江渡云还是看清楚况晓竺额头上贴着的纱布。

    渡云敛起了笑,她走过去,轻轻坐下来,将手放在被子上。

    其实她很不会安慰人,尤其不知道该在这种诚下说些什么,江渡云只是很难受,特别是她想起自己跟况晓竺最后说的,是让她没什么事别打电话找她。

    最后,江渡云开了口,不过这次她收起了刚才那种故作开朗的语气。

    “晓竺,你哥哥……他很担心你,我也是,还有刘伯李婶他们,大家都……”

    “请你出去!”

    听到况晓竺尖锐的声音时,江渡云被吓了一跳。

    愣了一下之后,江渡云又轻轻道:“晓竺,是我啊,我是杜杜……”

    “你出去、出去!”

    这下子江渡云真的有点手足无措了。她吵过架,甚至也打过架,不过那是跟其他人,不是朋友——就算是跟小佳和多多他们起争执,多多他们也不会把头蒙起来不见人。说到底,江渡云根本不会哄孩子。

    江渡云想了一下后,试着去拉开罩着况晓竺的被子,可是她越拉,况晓竺也越反抗,江渡云不觉气恼起来。她爬上床,用尽吃奶的劲一把掀开被子——“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况晓竺,我一直最欣赏你没有小姐脾气这一点,现在你什么不学,偏学些不好的——”她的话没有说话,因为被子被掀起后,况晓竺小巧的瓜子脸出现在她面前,而且瞪着她的目光又是愤懑又是怨恨。

    江渡云呆住了。

    不过就在她发呆的那一刻,况晓竺又抢回了被子,将自己再次罩在被子下面。

    被讨厌了。

    这是江渡云呆了半天后终于明白的一点。可是……为什么?

    难道况晓竺还在因为上次的事而怨恨她?虽然那次是她不对,但……会让况晓竺恨她这么久,而且恨到连看都不愿看见她?

    江渡云下了床来,站在床头,看着床上蒙着全身不愿露面的况晓竺,皱起眉头。”喂,你真的这么不想看见我?”

    没有回应。

    “晓竺,”江渡云无奈地唤道,“况晓竺?”好吧,既然是这样……江渡云自言自语地说。她耸耸肩,打算先离开房间。还是等况晓竺平静一点再来看她好了,这丫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完全让人无法理解了。

    不过当江渡云正准备迈步的时候,却发现被子在轻颤,或者说,被子里的况晓竺在颤抖。

    她又怎么啦?

    江渡云更加迷惑,这时被子里又传来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叫声,她辨认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况晓竺在哭。

    江渡云又傻站了片刻,才深深叹一口气。她再次坐在床边,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拍打着被子。

    “傻丫头,哭什么呢,被欺负了,去把那些欺负你的人欺负回来就好,你哥和我都站在你旁边,哭什么呢……”

    况晓竺还是在哭,哭得床都跟着抖动,江渡云轻轻地—反复说着安慰的话,然后在心里骂自己笨。有些人受伤的时候需要别人在旁边安慰,有些人受伤时习惯一个人舔舐伤口,而有些人受伤时是既怕孤单一个人,又不想让人在旁边……况晓竺,就该是属于第三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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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渡云在况晓竺的房里呆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况晓竺平静下来以后,她轻轻掀起被子,看见况晓竺呼吸平稳地睡着了,才走出房间。

    真累,就像打了一场战似的,江渡云再次肯定带孝绝对是一项艰巨而伟大的工程。

    然后她经李婶的指引在书房里找到了阳关彻,书房里只开了台灯,阳关彻坐在书桌后,玩着打火机——“嗒”的一声打着,又“嗒”的一声熄掉它,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目光却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哇!这些书都是你的?”江渡云却被书房里众多的藏书给吸引住了,这书房的面积本就不小,却足足做了三面墙的书柜,她细瞄了一下,书柜里几乎全都是书,就算放的是些充场面的书本,从量来说,也够可观的。

    阳关彻的眼光移到她的身上,不语不笑。

    反倒是江渡云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那个……晓竺她睡着了。”她说,同时盯着阳关彻手里的打火机。

    阳关彻落下目光,将打火机放在了一边。

    “今天我要谢谢你。”

    江渡云抬头,有些不自然地说:“别这样说,我会觉得怪怪的,你还是凶八八的,对我冷笑时顺眼得多。”

    她的话让阳关彻笑了出来,不过那笑容很快又消失,只是他的表情没有那样严肃得可怕了。

    阳关彻看着江渡云,眼里有一抹奇特的光,“杜杜……是吗?之前不太好意思,因为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情况很糟,而你之后又奇怪地与晓竺成为了朋友,我很担心晓竺,因为她很单纯,你的性格又跟她相差很远,所以……”

    江渡云翻了个白眼,“你不如直接说怕我带坏你家晓竺好了。”

    阳关彻又笑了一下,他点头,“对,你说得没错。”看了江渡云一会后,他又补充一句:“知道吗,你给人的感觉很早熟,而且我越来越这样觉得。”

    这是正常现象,如果她真的幼稚一如此刻的外表,那还糟糕了。江渡云不好明言地撇了撇嘴。

    “是啊,我是聪明美丽又富有正义感,这只是我的个人魅力,你不用觉得奇怪。”对于夸赞自己江渡云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阳关彻眯着眼睛笑了,表情也真正柔和下来,“嘿,现在的孝都这么臭屁的吗?”也许是错觉,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坐在暧昧不明的灯光对面的,是个娇嗔搞怪的任性少女。

    江渡云耸了耸肩,“这个我可不知道,”她看着他,“其实我并不是孝子。”她已经二十二岁,二十二了耶!

    在某方面,这个江渡云确实不像孝子,比如她说话时闪闪发光的眼睛里不自觉的魅惑——阳关彻避开了目光,为心里的异样而奇怪。

    他再次看向江渡云,不沦像还是不像,她就是一个孝子。阳关彻收起了笑容。

    “你跟晓竺那么熟,你知道今天伤害晓竺的人,大概是谁吗?”

    渡云也收起了嬉笑之心,正色道:“刚才我也想了一下,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如果是发生在学校的话,我觉得是那三个女生的可能性比较大。”

    阳关彻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三个女生?哪三个?”

    “其实我也不认识。我见过她们两次,一次是她们在对晓竺‘下暴’的时候,一次是在晓竺的学校门口。但看样子,那三个女生在学校里混得不错,认识她们的人肯定不少,要把她们找出来很容易,就怕晓竺不敢指认她们,她们又来个死不承认。”

    阳关彻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自己妹妹的个性,晓竺就算被人欺负了,也是闷不吭声的那种人,不知该说她胆小怕事的好,还是温柔善良的好。

    他抬眼,看着江渡云,“你会帮晓竺的,是不是?”

    “废话,怎么说晓竺也叫我一声姐姐,你看我像没义气的人吗?”江渡云愤愤然。

    而她的话又让阳关彻忍不住失笑,他凑近她的脸,道:“知道吗,你顶着一张孝子的脸,却学大人说话的样子,很好笑!”

    江渡云睁大双眼,然后一下子脸色通红,尽管在灯光下看不太出来,“我说了,我不是孝!”而且比这个只会嘲笑她的家伙年长多了!

    阳关彻挑眉,“我理解,孝子都是这么说的,等你真正长大了就不会一直这么强调了。”就像醉鬼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一样,

    “你——”江渡云拍案而起(遗憾的是,力道没掌握好,手被打得沁痛),不过她站起来后,看见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书桌,只觉得郁闷到底。

    阳关彻已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竟然这么晚了。你出来这么久,有没有跟你爸妈说一声?”

    江渡云听他这么说,想看看什么时间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手机出来,“不用,我一个人住。”她顺口回答,也站了起来,“喂,借你家的车送我回去没问题吧?”要出晴空山庄真是一点都不方便,走半天才到得了大门不说,公车又少得可怜。

    “你一个人住?”江渡云的回答让阳关彻愣了一下。难道她是孤儿?可就算是父母都不在了,也总有别的监护人,不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住吧?

    江渡云眨了眨眼,总算是发现自己失言。但她也懒得解释,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真的。”她只强调自己没有说谎。

    阳关彻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了两下头。是的,她的话确实很像谎话,但她的这句“真的”,也让他选择相信她。

    “既然是这样,不如你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吧,反正家里有多的客房。”他想留下她。多年以前,父亲和凌姨结婚后,他一个人坚持留在这幢房子里,如果回家晚了,就得面对一室黑暗。他不想让她回去后面对同样的状况。

    “不要。”江渡云却很干脆地拒绝,“我换了地方睡不着觉。”

    阳关彻没有再强留。他站起来,“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见江渡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阳关彻扯了一下嘴角,“我早就让刘伯去休息了。你不会认为我会把车子借给你来开吧?就算我真的肯,以你的身高坐在驾驶座上也够不着方向盘。”

    江渡云眯起眼,磨牙再磨牙。阳关彻这家伙损起人来也够狠的!

    虽然是晚上,但这座城市可没有晚上会退凉一说……这就是C市富有特色的“夏天”。江渡云是第二次坐阳关彻的车,后者一声不吭地熟练地操作着,而渡云也没有和他搭话的打算。说了自己家的住址后,渡云开了车窗;跟让人气闷的车内空调比起来,她倒觉得无止尽的夏季热气,和从袖口滑进身体里的夜晚气息更让人愉悦得多。

    江渡云闭了眼,感觉风灌进了车厢,用不算大的力道抓扯着她的短发,熟悉的夏日味道;让人很安心,至少让她觉得除了抓不住“自己”之外,还是有别的什么是没有变化的留在她身边、

    收音机的午夜频道有主持人在不着边际地说着笑话,她很配合地吃吃发笑,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突然江渡云睁眼,并不意外地捕捉到阳关彻一闪而过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她懒洋洋地问。

    “没什么。”连回答也是预料中的。阳关彻将方向盘拐了个弯。

    江渡云笑了一下,再次闭上眼睛,“到了叫我。”

    阳关彻没有回答,他感到自己脸上的暑意,尽管他知道那不是因为暑热、

    刚才,他只是想,原来这个平时咋咋闹闹的小女生也有如何安静的时候,而且她闭着眼睛微笑的表情,很梦幻,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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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车停到江渡云说的那幢房子的楼下,阳关彻转头正打算叫江渡云,却发现她靠在椅背上,头偏在一边,已经睡着了,阳关彻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楼房,只有少数几间屋的灯还亮着。他正猜测着江渡云到底住在哪一家时,旁边的江渡云已经迷茫地睁开了眼。

    “怎么……到了吗?”她嘟嘟囔囔地问,揉了揉眼睛,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家。

    “行了,你回去吧。”江渡云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然后将车门重重关上,但当她看见阳关彻也下了车来时,不禁愕然了。

    阳关彻甩着车钥匙道:“我送你上去。”

    这家伙也会有绅士风度?而且是对一个孝?江渡云眯眼,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回头看了看沉寂的老房子后,江渡云有点明白了。

    他以为她说一个人住是假的对吧?江渡云耸耸肩,“结果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她尽量装作无所谓的表情,但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难受。

    “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女孩,我送送你又怎么了?”阳关彻却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江渡云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她笑了一下,释然。

    上到六楼,站在自己家门口,渡云拿出钥匙开了门,回头望着阳关彻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进来坐?”

    阳关彻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瞄了一眼黑灯瞎火的房间,摇头,“这么晚,我还进去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的回答让江渡云有点失望。她站在门口,望着阳关彻,“那么……再见吧。”

    “再见。”阳关彻皱了下眉。

    他的表情却让江渡云怀疑他的这声“再见”是不是说得不甘愿。

    阳关彻转身,但又立刻回过头来,“明天你有时间没有?跟我一起去金鳞小学。”说了以后他又迟疑了,“不过你明天也得上课吧?”

    江渡云瞅着他,“我说过,我根本没上学的。”

    阳关彻奇异地看着她,不过这次他将江渡云没上学的原因理解成另一种了,“你……想上学吗?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资助你。”这话他说得不是很好意思,他希望自己没有伤害到江渡云的自尊心。

    江渡云一下子瞪大眼。这个误会可闹得太大了……

    “不用了。”她闷闷地说,却无法说自己根本早已大学毕业。

    阳关彻胡乱点了两下头。虽是意料中的拒绝,但还是让他不高兴,“那我明天来接你。”说完,他便噔噔噔地跑下楼去。

    江渡云还是瞪着他已消失的身影,然后偏了偏头。这个夜……是过是蛮奇妙的。

    还有,阳关彻可以平心静气与人交流的时候,也不算……太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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