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沙黛娜,你的远房表亲。还记得她吧?你们有口头上的婚约,说好了年底就要迎娶她。”

    “希尔,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是卡娜,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大家心里都有个默契,你的妻子人选非她莫属。我们早已备好酥油、蜂蜜、美酒和糖做成的甜食等你来提亲。”

    “你什么都能忘记,为何连你最爱的娜希妮也忘了?你最好赶快想起来,否则我就把她嫁给她那住在帕坦的表哥普拉贾巴迪。”

    “玛黛等了你十五年,你什么时候才要娶她?我已经和你父亲谈好条件,关于嫁妆方面也不成问题。挑个日期结婚吧,愿神祝福你……”

    一太早,别墅的门铃便响个不停,白萦玥以为是收报费或瓦斯费,谁知门一打开,竟一下子涌入十几个穿沙丽的妙龄女子,她们身边都陪伴着一至五个不等的随从和长辈。

    短短几分钟内,原本宽敞的客厅挤得水泄不通,或站或坐的客人很不客气地占据所有空间,让人连转个身都觉得非常困难。

    年轻女子们蒙着面纱,默然站在一旁,看似卑微的双目视地,全由年长的父执辈代为发言,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见到别墅的主人走下楼,长辈们马上七嘴八舌争着开口,争先恐后想挤到最前头,好把名分先定下来。

    印度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妻子通常是丈夫的财产,一个男人能娶四个老婆,将妻子视同奴隶使用。

    但尽管是人民普遍贫穷的国家,也有为数不少的富豪,拥有三百年历史的艾恩德家族便是地方上的望族,累积了数代的财富,是印度境内的豪门之一。

    因此,有不少人都想和他们攀上关系,沾点好处,而嫁女儿就是最便利的方法,只要家中有貌美的幼女,总会想尽办法往艾恩德家族的男人身边送。

    而在丈夫人选中,又以希尔.艾恩德最受注目,他是家族中少数不蓄奴、不养情妇的人,在女人方面的名声不像其他兄弟一样声名狼藉,堪为良婿。

    尤其是他还遗传英国籍祖母的出色外貌,加上目前的社会地位与财势,更是不可多得的对象,谁若能成为他的亲家,在印度将呼风唤雨、无往不利。

    白萦玥看到这等阵仗有些傻眼,呆了好久才想到要出声。

    “她……她们是谁?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些人话说得好快,叽哩咕噜一大串,她唯一听得懂的是英语,可其中又夹杂着不知哪一国的方言,她听了也等于没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而且她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眼前一群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瞪她,还不时比手划脚的指着她,表情似在护骂又似轻蔑。

    总之,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她虽然单纯,但不迟钝,明白自己正被敌视着。

    希尔.艾恩德假意不解,肩一耸,“你问我我又该去问谁?我才是那个失忆的人。不过他们说的是印度语和印度官方承认的语言,统称印度话。”

    “他们全是印度人?”白萦玥咋舌地瞠大眼,她头一回在台湾本岛看到这么多皮肤黝黑的印度美女。

    他又说:“看她们的穿着不就晓得了,华美的沙丽是印度国服。”不但凸显出女子的体态美,同时也保守而神秘。

    “那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为何一个个围着你说话?”她再问。情况好诡异,令人感到好不安。

    “因为婚约。”他回答。趁她不注意时,眼神凌厉地扫向胆敢指着她破口大骂的中年男子,男子随即一惊,猛地往后退一步。

    他们在骂她不知羞耻,霸占印度数一数二有权有势的他,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她也不该和他平起平坐,甚至靠在他怀里,应该贤淑的让座,让其他女人一起来服侍她的男人。

    幸好他的小玥听不懂这些话,否则一解释下来,她大概会震惊的直说迂腐,不接受女人的地位低男人一等,还得与人共事一夫。

    “婚约?”她困惑地望向他。什么意思?

    “我的婚约。”见她一脸茫然,他微带笑意地解释。

    “你的婚约?”她两眼圆睁,活似听到天方夜谭。

    “这些人各自带着女儿、侄女前来,宣称我与她们有过婚姻的约定,要求我尽快选出四名妻子。”哼!真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竟敢堂而皇之的蒙骗他!

    假装谁也不认识的希尔.艾恩德淡扫众人一眼,很快牢记每一张脸孔,他们是公司各派系的重要人物,也是各部门主管互相支持、拥立的对象,其中不乏他兄长伊利和雷德的母系亲戚,他们的出现才是重点,由此看来他的哥哥们嫌疑很大啊!

    他要钓的就是几条大鱼,他的“失忆”能松懈他们的防心,让他有机可乘。

    “什……什么?四个妻子?”白萦玥张口结舌,不敢置信。

    虽然不知为何认识他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但这对弄清他的身份总算有明显的进展,她原本应该替他开心,却因为乍闻这个消息而被分散了注意力。

    “印度的婚姻是一夫多妻制。”他母亲便是制度下的受害者。

    她心里泛酸,忍不住掐他手臂追问:“那你想挑哪一个?还是全部留下?”他最好是艳福不浅,能空出两只手左拥右抱,外加两个妻子替他槌脚捏背。

    暗笑在心的男人故作考虑道:“每个都很不错,拒绝她们好像不近人情。何况她们不辞艰辛远道而来,我总要留她们住几晚,尽一下地主之谊。”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她粉嫩的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生气的杏豚。

    “当然是……假的。我有天使一般的小玥公主,怎么还会对其他庸脂俗粉动心?她们全部加起来也没你一半迷人。”他赶紧表明心迹搂过她。逗逗她可以,若太过分了,倒楣的还是他自己。

    希尔故意和白萦玥搂搂抱抱,不时有亲密举动,用意是让其他几人知道她对他意义不同,不喜女色的他因失忆而迷恋一名台湾女子。

    他要演出的“事实”是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性情大变,不再是以前那个霸道多疑的男人,在外人眼中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突然变得沉醉在爱河中,会让人觉得他失去角逐权力中心的野心,是只再也飞不想来的折翼老鹰。

    他还来不及因找回记忆而喜悦,就必须应付这些烦人的家伙,甚至得继续装作失忆的样子,以取得可以指控那些阴谋害他的主使者的关键证据。

    “可是,她们也很漂亮呀……”听他这么说,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虽然她心中感到欢欣无比。

    不管几岁,女人多少都有虚荣心,只要心爱的男人对她的重视高过其他人,心就会像沾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那你帮我挑几个留下来好了,省得我费心。”瞧她明明很在意却又不忍伤了别人,他好笑又好气,更加爱怜她的善良。

    “杜希尔!我要生气了。”她不悦地推他肩膀,他的玩笑越开越恶劣。

    大军压境,她不是不担心,只因爱着他,她选择相信自己是值得他爱的人。

    爱是勇气,是无与伦比的力量,它能战胜邪恶、赶走黑暗,带来普照大地的阳光。

    她始终深信着一句话:真爱无敌。这也是她和姐姐之间的密语。

    “你这女人干什么?竟敢推艾恩德家族的男人?你的手该被砍下来,浸猪油送火烤!”

    突然听见爆出一长串带着地方口音的英语,白萦玥一惊往后跳,以为对方要出手打她。

    “你们做什么?当我不存在了吗?”希尔扶住受惊的人儿,灰蓝眼眸冷冽地看向一张张贪婪的嘴脸。

    他一开口,所有人又开始鼓噪,一时间客厅吵杂得像菜市场,震耳的嗡嗡噪音让人听得头颅快要爆炸。

    “停——”他大喊一声。

    众人立即同时噤口。

    “从现在起,除了英语和中文外,我不想听见第三种语言。”他忽然有点后悔“装失忆”这个烂主意,瞧它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他话一出口,底下有人发出抱怨,有人不满地抗义,也有人斥之荒唐。身为印度人不说印度话,反而推崇其他国家的语言,对本国文化是大不敬。

    但在他的要求下,总算没人再吐出令人听不懂的方言,这使得白萦玥也能参与谈话。

    当然,她虽听得懂了却不是很愉快,原来她的位置竟是人人想得到的尊荣,自然而然会成为其他女人的嫉妒对象,她们投给她的眼神和话语,绝对不友善。

    “希尔先生,你要我们菲雅等你多久?她已届适婚年龄了,请你给个日期。”

    伊利.艾斯德的表舅安得拉有些高傲的仰着鼻吼,口气傲慢的要他给个交代。

    “菲雅是哪一位?”希尔早已瞧见那名眼带媚态的美丽女子,却故意略过她,看向另一名未满十五岁的少女。

    “她。”安得拉指着脸色明显愠恼的女子,她正双眸冒火地瞪着敢忽略她美貌的希尔。

    “她?”他搓着下颚,一脸困惑。“很抱歉,我不认得她,一场车祸夺走我的记忆。”

    安德拉一听,窃喜在心。“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婚约就该履行,不能一句‘不记得’就想误了女孩们的青春。身为一个男人,你该负起就负的责任。”

    灰蓝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他笑意不达眼底,以温煦的口气说道:“既然各位都说自己与我有婚约在身,可我真的想不起过去的事,唯一的方法就是拿出凭据来,拿得出婚书,我就承认。”

    “这……”

    众人顿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心里想着谁有那个鬼玩意?除了正式婚礼、有媒有聘,否则根本没人有那张薄薄的结婚证书。

    就在大家想辩驳他无理的要求前,一名有着金色头发的碧眼女子扬声说道:“我有你签名的结婚证书。在法国的教区教堂,我们已在神的见证下结为合法夫妻。你,希尔.艾恩德,是我莫妮亚.乔脊的丈夫。”

    空气仿佛凝结了,希尔神色难看的僵着身体,冷瞪这名他曾在巴黎街头结识的法国美女。他和她的确有过几夜的肉体关系,但她可不是他的情人。

    他们只是互相取暖的床伴,他不信任女人,而她刚结束一段不愉快的恋情,两人约定好各取所需,不谈感情不谈爱,只求一时的感官愉悦。

    他非常清楚,他们之间只有性,他不曾承诺过她婚姻,更遑论是婚礼。

    坏就坏在他现在“不认识”她,一名失忆多时的男子无法反驳她的谎言,说她不是他的妻子,她手上的结婚证书是伪造的,他们根本不是夫妻。

    在他有口难言时,白萦玥信了莫妮亚的话,原本因拥有他的爱而选择无条件相信恋人的她非常伤心,眼泪立即如断线珍珠般扑簌簌的往下流。

    “你已经结过婚了,还有个妻子,我们错了……”她的心好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怒气填膺的希尔.艾恩德乍听她伤心欲绝的低语,暗叫糟糕,迅速回过头。

    “小玥,你说过你相信我。”

    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他整个人恍若遭到电击,一股心疼从脚底窜向心窝。

    他被自己的愚蠢伎俩困住了,而如今已不能半路回头。

    “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也不后悔爱上你,但我不能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而伤害你的妻子。既然你娶了她,表示你们之间有一定的感情,我不可以当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白萦玥哭着说。

    她的心好痛、好痛,要裂开了,为什么爱情这么伤人?她不要做夺人所爱的黑天鹅,却是受到巫师诅咒的白天鹅,无法拥有真爱。

    她眼中缀着点点星泪,既璀璨又凄美,赢弱得令人心生怜惜。

    “她不是我的——”正想将真相脱口而出的希尔,瞧见莫妮亚嘴边扬起的得意以及眼中阴谋得逞的狡光时,话到舌尖就忽然打住。

    “不管我们相不相爱,你已属于别人是事实,虽然很难过,我还是会忍痛祝福你。”白萦玥只能这么说。因为她爱他,所以必须放开他。

    爱,很难,但她明白不爱……更难。

    “我不要你的祝福,我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是你保证过的。”突然间,希尔害怕失去她,双臂狠狠地搂紧她,似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我……”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道:“我骗人,我的保证根本做不到。”

    “但我没骗你,我要你的一生一世,至死方休。”他霸道地宣布。

    白萦玥想说,她不要他的一生一世,只要他记住他们曾经相爱过。

    “我不要……”谁知她话尚未说完,承受不住打击的心已痛得一抽,令她昏了过去。

    “小玥……”

    砰!

    关门。

    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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