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怀着各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叶锦华跟着御驾一行回到了京都。四辆高头骏马呈一条直线涌入宫门,开门的正是等候已久的福全公公,他上前行了礼,脸上是笑呵呵的表情,道:“奴才恭迎皇上回宫。”

    “朕不在宫里的这一个月辛苦你了。”虽是去行宫狩猎度假,但每次要批改的奏折还是从福全公公手里派发出去送往英淮行宫。

    “哪里,这都是奴才的本分。”

    徳禄公公在一旁看着自己认得干儿子,满意的点点头。

    叶锦华由红缨红慧扶着下了马车,席嫔跟在一旁亦趋亦步。后面的刘婕妤、游美人和陈才人也由宫女迎着进了宫门。

    宛妃一回宫就像只回到母亲怀抱的小鸟,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跟永熙帝告假直接往盛宁宫奔去。

    诸位嫔妃在跟永熙帝行礼告别后,也各自回了宫。

    在叶锦华与福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听到他轻声说道:“小心太后。”

    回了栖华阁,红喜早已将宫里内内外外都打扫干净。红媛瞪着圆圆的眼睛躲在她身后,眼里带着满满的愧疚和小心翼翼。

    “红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本宫吧。”叶锦华端坐着椅子上,红缨从身侧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她拨弄着水里翻滚的茶叶,心情复杂。

    红媛突然双腿跪倒在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主子,也对不起嬷嬷也对不起圣安太妃。”

    “羲和被静皇贵妃抱走的事情与圣安太妃有何关系?”

    “自从主子走了以后,奴婢和叶嬷嬷都本本分分照顾二公主。后来有一天不知因着什么缘故,太后亲自来栖华阁瞧二公主,说是想看看自己的小孙女。奴婢不敢阻拦,太后进去时叶嬷嬷正在照顾公主。却是嬷嬷一个转身后,太后见了嬷嬷的脸登时变了脸色。奴婢想是太后被叶嬷嬷脸上的刀疤吓到了。”

    “那之后太后也就回去,没出什么大事。有一天却突然来了一个公公,说是传太后的旨意要将没人照顾的公主抱去盛宁宫。奴婢焦急就去与叶嬷嬷说了,叶嬷嬷听了也急了,与那小太监便吵了起来。后来在太后的命令下,公主还是被抱走了,养在静皇贵妃身边。至于叶嬷嬷以挑衅主子的罪名,被太后的人给押走了。”

    “奴婢没了主心骨不知该怎么办。与红喜姐姐说了,红喜姐姐也没有想出个好法子,只能等着主子快些回来。在主子回来之前奴婢自己一直在寻思着到底哪里不对劲,后来奴婢心里这才渐渐浮现出一个答案。太后如此行为怕是已经认出了叶嬷嬷便是从前圣安太妃身边的静嬷嬷,所以才迁怒了主子,又以此为借口抓住了嬷嬷。”

    叶锦华听着红媛徐徐的说着,心底里也是一慌。

    当初意料之外发现了圣安太妃与当今太后的陈年往事她一直心惊不已,害怕哪一天会被发现。同时这也是太后的一个软肋,若是她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以此要挟太后。但若是她没有什么根基,又被太后发现了,那么等待她的就该是无尽的打击和凄冷的深宫。

    “你敢确定太后认出了叶嬷嬷的真实身份?”叶锦华又重复的问了她刚才说的话。

    红媛犹豫的微微摇头,道:“奴婢不敢完全确认,不过却有七成的把握。”

    接下来的事情完美的证明了红媛的推测无误。

    先是太后苛责瑾妃照顾公主不周,罚抄《女则》《女戒》各二百遍,禁足三天。又是以羲和身体虚弱,不宜移动为由令她继续待在静皇贵妃的凤至宫。紧跟着又爆出瑾妃身边的嬷嬷在药膳中下毒,欲意谋害太后而被收押慎刑司。

    一时间只要是聪明人都看得出太后这是正大光明的宣告众人,她看瑾妃不爽,想要让瑾妃倒霉。有了太后鲜明的态度,内务府每月分发的份例大大减少,克扣了许多好的料子以一些普通的布棉以次充好。大厨房内的饭菜也由六菜一汤,一日三餐加两次点心变为了三菜一汤,一日三餐。

    彼此,永熙帝为了安抚赵老将军夜夜歇在凤至宫。偶尔他听闻后宫里对瑾妃的落井下石,总是无奈以对,略显愁绪。

    “徳禄,你说朕是不是很窝囊。瑾妃为了救朕在行宫时不惜性命,回了宫朕不但不能奖赏她什么反而要看着她受委屈。”永熙帝放下手里的笔,墨汁染在宣纸上如花般荡漾开。他拧着剑眉好似能夹死苍蝇,俊逸的脸上满是抑郁。

    徳禄公公笑了笑,不卑不亢的回:“依老奴所见,皇上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而瑾妃娘娘则是为了皇上的隐忍而隐忍。”

    “瑾妃是个好女子。”永熙帝感叹着,又问:“你们找到那个被太后押在慎刑司的老嬷嬷了吗?”

    徳禄公公点点头,闪过一丝犹疑,道:“找到了,而且还似曾故人。”

    “故人?”永熙帝疑惑。徳禄公公是从他父皇登基开始就一直坐着内务府大总管的位置,以他所说的故人那该是宫里资历多么深的老人。

    “没错。若是那老嬷嬷脸上没有刀疤,若是老奴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那么那名老嬷嬷年轻的时候就应该是圣安太妃身边的大宫女静越。”徳禄公公的目光透过屏风,望向遥远的从前。

    “静嬷嬷。”

    永熙帝想起儿时当他得知自己亲生母妃后常常偷偷溜去圣安宫,每次站在宫门前迎接自己的那个温婉妇人便是静嬷嬷。

    “静嬷嬷怎么成了瑾妃身边的嬷嬷。”永熙帝疑惑,不过他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叶锦华在他心里的形象一向都是纯真美好的。

    “老奴听静嬷嬷说起,好像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瑾妃救了静嬷嬷一次。静嬷嬷感激在心便隐姓埋名跟在瑾妃身边,帮着她一起照顾羲和公主。”

    永熙帝点了点头,道:“瑾妃是那样和善的人儿。可惜了,待朕除掉心头大患后一定要好好弥补弥补。”

    皇上还是理智大于感情,幸好叶锦华也没有付出什么真心。否则难受的人就该是她了,没心没肺的吃着葡萄,看上去十分悠闲,眼眸里却酝酿着即将爆发的雷雨。

    “你说静皇贵妃把羲和一个人放在隔间里,没有奶妈没有嬷嬷照顾,一天只给羲和吃一顿?”她的语气虽然淡淡,但从平静的语气里却能感受到压抑住的暴怒。

    红慧畏惧主子突然暴涨的气势,怯怯的点头回答:“从凤至宫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静皇贵妃似乎说,就当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的养着,给一口饭吃只要弄不死就是了。”说完这话,红慧立刻垂下头,深怕主子拿她出气。

    叶锦华将手心里的葡萄猛的一捏,果皮破裂,果肉和汁水黏黏的沾满手心。

    “好一个静皇贵妃,好一个赵家!”唰的一声,叶锦华从椅子上站起来。

    前些日子面对太后的刁难和嫔妃们的奚落她选择忍辱负重是为了维护被打破的平衡,可现在她们欺人太甚,她也不必留什么面子。

    ******

    今日日光不浓不淡,清爽宜人。

    雪德妃和馨婕妤两人说说笑笑相约凉亭赏菊,关系亲密,好不自在。一旁亦步亦趋的虞宝林显得有些尴尬,不过雪德妃毕竟是她族姐,也不会让她备受冷落,于是问道:“冰儿入宫这半年可还适应。”

    虞宝林点了点头,道:“与家中无二。”这话说得可是苦涩,自从她被戴上陷害惜妃的名头后,皇上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一下,更何况是宠幸。如今入宫半年她还是独守空房,说来也实在丢脸。

    “虞宝林真是好性子,恬静的与世无争。姐姐我可做不到,毕竟总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馨婕妤假意的笑着,一手抚着肚子很是慈爱。

    “各人有各人的命吧。”雪德妃想起自己之前一直不孕喝各种偏方,偏偏她不去寻思要什么孩子却得了喜讯。这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馨婕妤一手挽着雪德妃,亲密的喊了声德妃姐姐便相对而坐。她笑得灿烂,道:“可不是,德妃姐姐是个好福气的。已经有了那么懂事可爱的大公主,如今又怀上了,只怕将来儿女双全,荣华不尽。”

    雪德妃也假意推辞了几句,眼底却满是笑意。这个孩子她实在盼了太久了,若是真能拥有,她会不惜任何代价。

    彭——

    一个上茶的小宫女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那滚烫的茶水却是冲着雪德妃铺面而去,雪德妃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侧过身去衣裙仍是被打湿了。

    “混账!连上个茶水都上不好,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贬去浣衣局吧!”馨婕妤恼羞成怒的踢了那宫女一脚,又一脸紧张的询问雪德妃现在如何。

    毕竟今天是她邀约雪德妃出来逛逛,若是雪德妃因此有了什么事情或者严重到小产,她可脱不了关系。

    雪德妃脸上有着一丝不愉,却还是道:“无事,只是这一身衣裙却是打湿了。”

    “这都是妹妹待客不周,都是妹妹的错。这样吧,这亭子离妹妹的幽兰小筑不远,不如让青竹陪德妃姐姐去换身衣裳。你我都是孕妇,如今身形大小也是差不离的。等姐姐换好衣裳回来,妹妹定泡好一壶雨前龙井向德妃姐姐请罪。”馨婕妤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其实她也有一丝慌乱。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雪德妃一脸郁闷的随着馨婕妤的宫女青竹离去。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很是奇异好看,她问:“想不到馨婕妤还是个爱花之人。”

    青竹笑了笑,说:“哪里,德妃娘娘说笑了。我们主子最不耐侍弄花草,这些都是静皇贵妃娘娘仁厚,赐给我们主子的。”

    雪德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哦,好像是有这回事。”静皇贵妃当时也送了一些花草给她,不过她担心这里面有什么问题,面子上收下,转过身却立刻命人丢掉了。此时见馨婕妤屋子里栽种的花花草草,不由感叹,这个馨婕妤到底是聪明呢还是愚蠢!

    不多会,青竹已经拿了一套身形相仿的桃红色衣裙。雪德妃见了这个颜色皱了皱眉,她一向喜欢高雅素洁的,这么妍丽的衣裙一向不得她的喜爱。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也只是暂时换了这一身。

    她提着衣裳进了更衣的隔间。

    不得不说,虽然馨婕妤品味不怎么样,但衣裳的料子还是很舒服。换好了衣裙,雪德妃刚要出去,外面却传来推门而进的声音。

    “青竹姐姐,青竹姐姐。”一个小宫女小声的叫道。

    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说:“琼花,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都说了主子跟雪德妃娘娘出去赏菊品茶,青竹姐姐也是跟了一起去的。”

    “玉花,做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名叫琼花的小宫女四处张望见没有了人,反身将房门关严实。

    身后的玉花大咧咧,行动却很快。藏在隔间里的雪德妃清晰的看见玉花将一包白色的药粉倒入茶水里,并且迅速的椅了几下,放置回原位。

    “你说这有用吗?”琼花问。

    玉花笑了笑道,“赵家请来的名医堪比咱们宫里的太医。而且静皇贵妃娘娘这次行事这么小心,肯定不会有意外。”

    “那这药粉是干什么用的?不过跟放在雪德妃娘娘那里的一样吧。”

    提到她了,藏在后面的雪德妃呼吸一窒。

    “听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姐姐说,给雪德妃娘娘用的是假孕药,而馨婕妤这里的则是剂量微小的绝嗣药。假孕药喝多了便会呈现怀孕的脉象,绝嗣药嘛,不仅让人喝了小产而且难以有孕……”玉花呵呵的笑了两声,道:“等我们姐妹俩把这件事情做完,就能提前出宫了。希望静皇贵妃娘娘不会食言。”

    琼花笑呵呵道:“那当然了。皇贵妃娘娘可是大好人。”

    两个小宫女想象着出宫后的美好生活,说说笑笑着离开了。

    这时躲在更衣的隔间里的雪德妃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三个字,假孕药。

    “好,好你个赵静!”雪德妃的眼里满是恨意。这后宫里谁都知道她是多么盼望能够再有一个孩子,多么盼望自己的体质还能再怀上孩子。如今这美好的一切原来只是一个骗局,只是静皇贵妃一个精心的设计。

    这种将你抛上云端再狠狠跌落的滋味很不好受。

    更何况令她难以受孕的罪魁祸首就是静皇贵妃!各种恨意交杂,雪德妃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小宫女说的给席婕妤茶水里下的是绝嗣药,真的有这么狠绝的药吗?

    馨婕妤虽然为人做作谄媚了些,但毕竟于她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不如,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

    雪德妃粲然笑着上前拿着那壶茶水,抿着唇笑道:“绝嗣药。呵呵,赵静,也让你尝尝看这个滋味吧。”

    从永熙帝还是太子时她就是太子良娣,在这后宫安插的暗手自然不少。再加上雪德妃母族王氏也算颇有实力,很快那壶融了绝嗣药的茶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凤至宫,也入了静皇贵妃的嘴里。

    此时,栖华阁内。叶锦华浅笑着听着红慧的回报,满意的勾了勾唇。

    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

    幸好计谋成功了,否则还真浪费了系统里辛辛苦苦得到了绝嗣丹。

    赵静,你虐待我的羲和。那么本宫就让你一辈子都没有当母亲的资格。叶锦华眼眸里闪过一道利光。明面上不能对她做什么,暗地里的算计却十分可行。

    在那之后不久馨婕妤的身孕满了四个月,雪德妃也将近满两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可叶锦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袭前的奏鸣曲。

    雪德妃不会白白放过假怀孕这件事!一定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流的恰到好处。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天嫔妃齐聚盛宁宫给太后请安,雪德妃和席嫔两个人同时进了宫门,然后席嫔还来不及上前行礼打招呼,雪德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倒在地上,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还喊:“啊,我的肚子。席嫔,你为什么要绊我。”

    席嫔一脸慌张。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雪德妃。

    远处的叶锦华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看来雪德妃开始对静皇贵妃出招了,先是让她喝了绝嗣水,现在第二步就是铲除她的左膀右臂。席嫔有些小聪明,至少在静皇贵妃的站队里席嫔算得上一个狗头军师。

    听了雪德妃的呼喊声,众人涌上前去。

    一旁,惜妃姿态优雅的勾着唇牵着安哥儿的小手,遥遥对望叶锦华。这一笑,让叶锦华证实了心底的猜疑。果然,雪德妃的假孕药是惜妃下的手。怪不得她算计雪德妃和静皇贵妃狗咬狗时,惜妃不吝帮助。

    馨婕妤与惜妃同一个宫里,除了她的人手别人怎么可能对馨婕妤宫内布局如此了解。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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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谢谢投了月票的liuyongxin,谢谢亲。我表示很迟钝的很久才看到,原谅我吧~~~(>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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