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第29章 故人往事</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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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店的人大多数都扛着箩筐或者袋子，显然他们都是和赵家栋一样来卖药材的。
四年前国营药店可不会私下收购药材，都是由专门的国营药厂直接供药，今年或许是为了响应号召，他们这小县城的国营药店才放出声，要收购一些药材。
不过也得有门道的人，才能知道这消息。
扎堆在这帮人里，赵家栋就丝毫引不起注意，正当他努力往前挤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别挤了别挤了，今天的收购量已经达标了，你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人们一听，顿时喧哗起来。
“我走了十几里地才过来的，咋就不收了呢？那我不是白跑一趟嘛！”
“小兄弟你能不能行行好，我们进回城不容易，要不你们就先把我们的药材收了吧！”
“是啊是啊，你看我这鞋，底子都磨烂了……”
“关我什么事！都闭嘴！说不收就不收了，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药店做生意！”店里的员工粗暴地打断那名老乡的话。
尽管他们的年纪都足以当自己的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可在国营店干活的人，哪个不是眼高于顶？
别说是骂客人了，就是动手打人也不是啥新鲜事儿。
为了杜绝员工和客人打架的情况，有的店里还会贴上标语：“禁止打客人。”
可想而知，他们这群人在药店员工眼里，根本没有地位。
即便如此，大家也得求着员工开恩。
赵家栋听他们求了半天，结果不但没有任何改变，药店员工反而威胁要拿棍子把他们赶出去。
看到药店员工发飙，人们都怕得噤声，不敢继续招惹对方，生怕得罪了他，后面再想卖药材都难。
人们接连走出药店，角落里的赵家栋没动。
同样没动的，还有七八个人。
他们等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才走到药店员工面前自报家门。
赵家栋心里明白，这几个都是有“后台”的，面对他们，药店员工就客气多了。
因此几人都被放行，穿过柜台去了帘子后面。
最后店里只剩赵家栋一个人了。
他捏着大前门，扛着麻袋，走上前去。
看到他满身洗得发白的衣衫，外表也和那些山里来的农民一样脏乱，不像是有后台的人，于是药店员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赵家栋笑着说：“我是来找方栋梁方经理的，麻烦小兄弟给我行个方便。”
“你认识方经理？”药店员工一脸狐疑，“你是方经理什么人？”
“就是个熟人……”
赵家栋话还没说完，那员工就冷笑着说：“差点被你骗了，为了挣钱你胆子也太大了，我们方经理是什么人，会有你这样的熟人？想攀亲戚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赶紧滚，别逼我动粗！”
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劈头盖脸侮辱了一通，赵家栋面上的神色依旧如常，他没急着吭声，而是先将那包大前门递过去。
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小兄弟，你们方经理以前去过咱们村，我和他确实认识，不信你去问问你们方经理，他还记不记得马尾镇下边的赵庄？”
其实提到方栋梁的这段经历，赵家栋也是有些忐忑的。
前世，他和方栋梁不但认识，而且还是好朋友。
说起来这也和当年方家下乡有关。
那是70年的事了，方栋梁和家人一起被下派到赵庄，明明是个二十二三的青年，身子骨却弱得很，干不动活儿。
那年头不干活是没粮食的，而且还要挨教训。
一次偶然，赵家栋和方栋梁在一块儿干活，两人倒是很投缘，方栋梁跟他讲首都的繁华，还说以后有机会，要给他介绍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虽然赵家栋对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没啥兴趣，不过看在他有这份心上，赵家栋也乐意和他做朋友。
那时方栋梁是除了阿奶之外，唯一一个会关心他的好人。
所以赵家栋自己的活儿干完了，还会偷偷帮方栋梁干。
可以说，一直到七五年之前，他俩都是彼此的至交好友。
1975年，先是方家洗清冤屈得以回京，接着就是他入赘蒋家村。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
前世的赵家栋，一直以为方栋梁恢复富贵身份，就不屑和自己这样的粗人来往，否则以他的学识，他完全可以写信过来。
直至87年，因为收购药材的事，他才偶然间在临县遇到方栋梁。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方栋梁并不是没联系过自己，而是被赵家坤给骗了！
他入赘蒋家村后，赵家就收到了方栋梁的信，也许是从信中得知方栋梁的家世优越，赵家坤竟然谎称是代他回信，每封信都在杜撰谎话。
先是说赵家栋干活不慎摔断腿，情况严重，借此向方栋梁要钱，后来方栋梁的回信中就夹了五十块钱。
赵家坤尝到甜头，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又先后以赵家栋娶妻拿不出彩礼、赵家栋妻子难产、赵家栋孩子患病等等奇葩理由，在五年之内，向方栋梁要了七八次钱。
每回数目都不小，方栋梁也不是傻子，有一次就在心中质疑赵家坤，并且表示自己情况也不如以往，以后恐怕没办法再接济他们了。
结果赵家坤就回了一封信，表示他句句属实，还悲痛地告诉方栋梁，赵家栋上山砍柴，不小心滚下山坡，脑袋撞到石头，已经送到县医院，医生说要动手术……
方栋梁再次上当，他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信，但他也害怕万一是真的，赵家栋就死了，索性再寄了钱过去，并在信里表示，自己会尽快赶到临县。
结果有一天，他就接到赵家坤的电话，说赵家栋不治身亡！
在电话里，赵家坤哭得无比凄惨，方栋梁完全听不出他是在演戏！
赵家坤怕他起疑，还说二哥临死前，竭尽全力给他写了一封信。
而半个月后他就收到了这封“信”，信以为真的方栋梁，将信用心保存了好几年。
赵家栋还亲眼看过赵家坤仿照他笔迹写的信。
信写的很简短，先是感谢方栋梁这些年对他的帮助，接着表示自己命短，没办法等到和方栋梁重逢的那一天，最后希望方栋梁好好保重身体云云。
写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可赵家栋压根不会写这种煽情的内容啊！
他从来没上过学，只是方栋梁教过他识字，所以会写一些简单的话。
赵家坤是根据他留在家的练习纸，才能仿他的字迹。
而方栋梁会屡屡上了赵家坤的当，这就要怪赵家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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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店的人大多数都扛着箩筐或者袋子，显然他们都是和赵家栋一样来卖药材的。
四年前国营药店可不会私下收购药材，都是由专门的国营药厂直接供药，今年或许是为了响应号召，他们这小县城的国营药店才放出声，要收购一些药材。
不过也得有门道的人，才能知道这消息。
扎堆在这帮人里，赵家栋就丝毫引不起注意，正当他努力往前挤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别挤了别挤了，今天的收购量已经达标了，你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人们一听，顿时喧哗起来。
“我走了十几里地才过来的，咋就不收了呢？那我不是白跑一趟嘛！”
“小兄弟你能不能行行好，我们进回城不容易，要不你们就先把我们的药材收了吧！”
“是啊是啊，你看我这鞋，底子都磨烂了……”
“关我什么事！都闭嘴！说不收就不收了，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药店做生意！”店里的员工粗暴地打断那名老乡的话。
尽管他们的年纪都足以当自己的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可在国营店干活的人，哪个不是眼高于顶？
别说是骂客人了，就是动手打人也不是啥新鲜事儿。
为了杜绝员工和客人打架的情况，有的店里还会贴上标语：“禁止打客人。”
可想而知，他们这群人在药店员工眼里，根本没有地位。
即便如此，大家也得求着员工开恩。
赵家栋听他们求了半天，结果不但没有任何改变，药店员工反而威胁要拿棍子把他们赶出去。
看到药店员工发飙，人们都怕得噤声，不敢继续招惹对方，生怕得罪了他，后面再想卖药材都难。
人们接连走出药店，角落里的赵家栋没动。
同样没动的，还有七八个人。
他们等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才走到药店员工面前自报家门。
赵家栋心里明白，这几个都是有“后台”的，面对他们，药店员工就客气多了。
因此几人都被放行，穿过柜台去了帘子后面。
最后店里只剩赵家栋一个人了。
他捏着大前门，扛着麻袋，走上前去。
看到他满身洗得发白的衣衫，外表也和那些山里来的农民一样脏乱，不像是有后台的人，于是药店员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赵家栋笑着说：“我是来找方栋梁方经理的，麻烦小兄弟给我行个方便。”
“你认识方经理？”药店员工一脸狐疑，“你是方经理什么人？”
“就是个熟人……”
赵家栋话还没说完，那员工就冷笑着说：“差点被你骗了，为了挣钱你胆子也太大了，我们方经理是什么人，会有你这样的熟人？想攀亲戚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赶紧滚，别逼我动粗！”
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劈头盖脸侮辱了一通，赵家栋面上的神色依旧如常，他没急着吭声，而是先将那包大前门递过去。
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小兄弟，你们方经理以前去过咱们村，我和他确实认识，不信你去问问你们方经理，他还记不记得马尾镇下边的赵庄？”
其实提到方栋梁的这段经历，赵家栋也是有些忐忑的。
前世，他和方栋梁不但认识，而且还是好朋友。
说起来这也和当年方家下乡有关。
那是70年的事了，方栋梁和家人一起被下派到赵庄，明明是个二十二三的青年，身子骨却弱得很，干不动活儿。
那年头不干活是没粮食的，而且还要挨教训。
一次偶然，赵家栋和方栋梁在一块儿干活，两人倒是很投缘，方栋梁跟他讲首都的繁华，还说以后有机会，要给他介绍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虽然赵家栋对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没啥兴趣，不过看在他有这份心上，赵家栋也乐意和他做朋友。
那时方栋梁是除了阿奶之外，唯一一个会关心他的好人。
所以赵家栋自己的活儿干完了，还会偷偷帮方栋梁干。
可以说，一直到七五年之前，他俩都是彼此的至交好友。
1975年，先是方家洗清冤屈得以回京，接着就是他入赘蒋家村。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
前世的赵家栋，一直以为方栋梁恢复富贵身份，就不屑和自己这样的粗人来往，否则以他的学识，他完全可以写信过来。
直至87年，因为收购药材的事，他才偶然间在临县遇到方栋梁。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方栋梁并不是没联系过自己，而是被赵家坤给骗了！
他入赘蒋家村后，赵家就收到了方栋梁的信，也许是从信中得知方栋梁的家世优越，赵家坤竟然谎称是代他回信，每封信都在杜撰谎话。
先是说赵家栋干活不慎摔断腿，情况严重，借此向方栋梁要钱，后来方栋梁的回信中就夹了五十块钱。
赵家坤尝到甜头，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又先后以赵家栋娶妻拿不出彩礼、赵家栋妻子难产、赵家栋孩子患病等等奇葩理由，在五年之内，向方栋梁要了七八次钱。
每回数目都不小，方栋梁也不是傻子，有一次就在心中质疑赵家坤，并且表示自己情况也不如以往，以后恐怕没办法再接济他们了。
结果赵家坤就回了一封信，表示他句句属实，还悲痛地告诉方栋梁，赵家栋上山砍柴，不小心滚下山坡，脑袋撞到石头，已经送到县医院，医生说要动手术……
方栋梁再次上当，他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信，但他也害怕万一是真的，赵家栋就死了，索性再寄了钱过去，并在信里表示，自己会尽快赶到临县。
结果有一天，他就接到赵家坤的电话，说赵家栋不治身亡！
在电话里，赵家坤哭得无比凄惨，方栋梁完全听不出他是在演戏！
赵家坤怕他起疑，还说二哥临死前，竭尽全力给他写了一封信。
而半个月后他就收到了这封“信”，信以为真的方栋梁，将信用心保存了好几年。
赵家栋还亲眼看过赵家坤仿照他笔迹写的信。
信写的很简短，先是感谢方栋梁这些年对他的帮助，接着表示自己命短，没办法等到和方栋梁重逢的那一天，最后希望方栋梁好好保重身体云云。
写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可赵家栋压根不会写这种煽情的内容啊！
他从来没上过学，只是方栋梁教过他识字，所以会写一些简单的话。
赵家坤是根据他留在家的练习纸，才能仿他的字迹。
而方栋梁会屡屡上了赵家坤的当，这就要怪赵家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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