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後,凌晨四点半。

    睡梦中,无二被电话声吵醒。他抓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住在对面的服户的声音。

    “角川先生,失火了。”服户焦急地道。

    “什麽?”他一怔。

    失火?Hills?拜托,这可是一楝在建材及消防设施方面都相当讲究的建物。

    “是不是搞错了?”他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没错,刚才一个小弟打电话来告诉我,Air一个小时前失火了。”

    一听Air发生火灾,无二完全清醒了。他猛地从床上跳起,结束了与服户的对话,他立刻拨了通电话到金汤匙去。

    “森村经理吗?”电话接通,他急问,“我是角川,绯纱有没有在店里?”

    “什麽!?”森村给他的回覆让他心头一惊,“她提早走了?该死!”将手机一丢,他随手抓起一件T恤穿上,然後冲出家门口。

    一出门口,服户跟只野已经在外面等他。

    “角川先生,我送你过去吧。”服户说。

    “快。”他说,然後转身快步地走向电梯。

    进入电梯,服户看他一脸焦虑紧张,不由得开口问道:“角川先生,你现在去Air做什麽呢?”

    无二没有回答他,只是紧拧着眉心。

    “那是楝老建筑,Air又是家老店,里面用的全是易燃建材,我想……Air现在应该已经烧个精光了吧?”

    “她在那里。”无二神情凝肃。

    服户一怔,眼只野互觑一眼。

    无二转头直视着服户,语气坚定地道:“她是个会跟那间店共存亡的蠢女人。”

    ******

    正如服户所说,Air真的烧了个精光。

    当他们抵达时,消防队已准备收水线,而警察也已围起封锁线,防止有人进入。

    无二一下车,立刻冲上前去。

    “有没有人伤亡?”他拉住一名警员问道。

    那警员惊疑地看着他,“你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吗?”

    “有。”他不加思索地说:“我喜欢的女人。”

    一旁跟着他的服户一震,惊讶地看着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的他。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人伤亡,除了钢琴酒吧的年轻老板娘……”

    “她怎麽了!?”焦急的他等不及警员把话说完,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警员一怔,有点生气地道.“你……你做什麽?”

    “角川先生?”此时,一名身着便衣的警官走了过来,他是银座署的高级公务员——室伏广。

    因为无二在银座一带有不少夜间营业的店,所以跟负责这项管理业务的室伏广有一些交情。

    警员见他与长官相识,脸上的表情和缓许多,而无二见到熟面孔,也立刻松开了那名警员。

    “室伏,里面有人吗?”他问。

    看他一脸紧张忧急的模样,室伏广眨眨眼,“你半夜不睡觉,跑来关心火灾?”

    他浓眉一皱,懊恼地问道:“别跟我抬杠,Air有没有任何人受伤?”

    室伏广挑眉一笑,“没人受伤,不过那位年轻的女老板到现在还不肯离开。”

    “什麽?”他陡地一震,“她还在里面?”

    “放心,火势都扑灭了,她只是舍不得离开。”室伏广睇着他,“听消防队说是她报的警,可能是电线走火吧,这楝大楼已经很旧了。”

    “我要进去。”他对室伏广提出要求。

    室伏广微怔,“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

    “我问你只是尊重你。”无二直视着他,语气坚定。

    室伏广一顿,旋即笑了起来。“看来,里面那位年轻的女老板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随手拉起封锁线。“好吧,我就当自己没看见好了。”

    无二对他一笑,“我欠你一份人情。”说罢,他弯腰通过封锁线,快步地冲进大楼。

    ******

    来到Air所在的三楼,只闻到呛鼻的烧焦味,尽管火势已扑灭,还是感觉到炽人的热气。

    被强力水注灌救过的火场泥泞不堪,活像是经过战火摧残般。

    虽然电力已经中断,但消防员在这里留下了紧急照明灯,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现场的状况。

    “ㄟ,你是……”两名警员迎面而来,看见他,立刻盘问,“你不可以上来。”

    “我找人。”他说,“室伏同意的。”

    两名警员微顿,“这样啊……你找那位小姐吗?”

    “你劝劝她吧,她不肯离开呢。”

    “我会负责带她离开这里的,需要做笔录的话,等她情绪平复一些再说吧。”

    “那好吧,我们就把她交给你罗。”经过了近一小时的火场折腾,警员们都累毙了,此时有人愿意帮他们照顾业主,他们当然相当乐意。

    无二点头一欠,“辛苦了。”说完,他走进了烧得面目全非的店内。

    一进到店里,他发现店里真的是惨不忍睹。木造桌椅烧得如火炭,墙上的壁纸也全烧焦剥落,吧台、收银台……没有一处逃过大火肆虐。

    他往前走了几步,赫然发现演奏台上的钢琴也已烧掉了一半,而一个纤弱的身子蜷缩着蹲在地上。

    只一眼,他就看出那是她。而她的模样让从未体会到心痛的他,知道了什麽叫推心刺骨。

    他想立刻冲上前去抱住她,但又怕惊吓到此时情绪不稳的她。於是,他按捺着焦急的情绪,慢慢的走上前去。

    她全身湿透,灰头土脸,身上披着消防人员给她的小毯子,模样既可怜又狼狈。

    室伏广说是她报的警,也就是说,发现失火的人是她,想必在消防队来之前,她一个人就已经开始进行扑灭火势的工作了吧。

    想到她一个人在这里努力的救火,他又是一阵心疼。那个琴师呢?为什麽发生这件事时,他不在?她不是把店交给他管理吗?

    想着的同时,他已走过满地的泥泞脏乱,来到她面前。

    她慢慢地抬起了睑,像没有灵魂的娃娃般看着他。他的心一阵绞痛,懊恼着自己今天没到金汤匙去。

    要是他今天去了,那她不会独自面对这一切……

    “绯纱……”他慢慢的在她慢前蹲下,伸出手试探地拨开她脸上湿乱的发。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不……”她的视线慢慢有焦点,而且是落在他不舍的脸上。

    “不要碰我。”她虚弱却坚定地道。

    他眉心一拧,“别待在这里,很危险。”

    “爸爸的钢琴没……没有了……”她颤抖着声音,眼里饱蓄着泪水。

    他听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被浓烟呛伤了。

    “我送你去医院……”说着,他又伸出了手。

    这次,她转身闪开他,然後紧抱住钢琴的脚架,恨恨地瞪着他。“不要……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一震。猫哭耗于假慈悲?要不是心急如焚,要不是真心在乎她,他何必大半夜的赶到这里?

    慢着,瞧她瞪着他的眼神那麽的怨恨,该不会是她以为这仇的元凶是……

    “绯纱,你……”

    “你得意了?”她打断了他,恨恨地道,“你终於毁了Air,毁了我跟爸爸共有的一切……”

    “这仇跟我无关。”他说。

    “你说谎!”她尖叫着,然後痛苦的咳起来。

    见状,他趋前抱住她,“别叫,别喊,别说话。”

    “放……放开……”她神情痛苦的想说话,但却无法出声。

    他紧紧抱住不断挣扎抵抗的她,只觉得心如刀割般。该死,他真希望自己能代替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你为……为什么要……”情绪完全崩溃的绯纱痛苦的叫着,“我恨你!我……唔!”

    他伸手,一把捣住了她的嘴,然後将她牢牢的抱紧。

    “不要再叫了……”他心痛不舍,“拜托,我拜托你……”

    她不断地挣扎,直到气力用尽,整个身子完全的瘫下来。

    他长这麽大,从来没求过任何人,也从来没这麽想哭过,但这一刻,他真的几乎快掉下眼泪。

    因为她的恨、她的痛、她的泪……他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般。

    他将瘫软且已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她抱在怀中,亲吻着她又湿又脏又冰冷的额头,深情的、温柔的……

    “绯纱,你嬴了,你打败我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我投降,我……爱你。”

    ******

    无二抱着昏过去的绯纱走出了大楼,而外面等着他的是服户。见他们出来,服户迅速上前。

    “角川先生,她……”

    “她晕了,先送她去医院吧。”他说。

    “好。”服户点头,立刻转身跑到车旁,先行打开了车门。

    突然,有个人跑了过来,挡住了无二的去路。“等一下!”

    无二目光一凝,神情阴骛骇人。因为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香取牧男。

    “冢本小姐她……”纵火後,就立刻在椎名亮介手卜的接应下逃离现场的香取牧男,在一个多小时後回到火场。

    他没想到绯纱会在火场中,他以为她人应该安全的待在金汤匙。

    “你在哪里?”无二锐利的目光锁住了他,口气严厉,“火灾时,你什哪里?”

    “我……”

    “她不是把店交给了你吗?你为什么麽没替她好好的看着店?”

    “什……”在他的注视下,香取牧也不自觉的心慌起来,“这关你什么事?今……今天店休,所以……”

    “滚开!”无二冷冷斥喝道。

    “你……”香取牧男又惶恐又焦急地问:“你要带她去哪里?”

    “没你的事。”无二掠过他,将昏迷的绯纱放上了车。

    见状,香取牧男急了,他不想让角川无二再一次从他血前把绯纱抢走。因为,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答应跟椎名亮介合作的。

    伸出手,他不知哪来的胆想把绯纱抢回来。

    无二猛地攫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瞪视着他。

    香取牧男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扭,痛得五官全挤在一起。

    无二捏住他的一根手指头,沉声地道:“你还想弹琴的话,就给我滚远一点。”

    “你……”香取牧男懊恼却又无奈。

    此时,无二不经意的往他手上一瞥,发现他手背上有轻微的灼伤。

    他心头一震,猛地将香取牧男甩开。从头到尾没参与灭火的他,为什麽有那样的灼伤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坐上了车,关上车门。“服户,开车。”他说。

    “是。”服户答应,然後将油门一踩。

    无二将绯纱抱在怀里,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服户觉得他实在太安静,“角川先生,你怎麽了?”

    “没事。”他淡淡地说,“服户,查一下这仇跟椎名有没有任何的关连。”

    “咦?”服户一怔。

    “不要声张,也不要打草惊蛇,懂吗?”

    服户从後照镜中瞄到了他的表情,那深沉、阴骛、懊恼愤怒的表情……

    “是,我明白了。”服户点头答应。

    ******

    经过妥适的处理,再打了一针镇定剂,绯纱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睡着。

    在医生的诊疗下,无二才知道她不只呛伤,就连双手也有轻度的灼伤。虽然医生强调不会留下疤痕,他还是因为她受到这样的伤而心疼不已。

    他一个人守在病床旁,两只眼睛没有一秒钟离开过她。

    想来也算庆幸,至少此刻她人还完整的在他眼前;因为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要他为此杀人,他也绝不犹豫。

    他轻轻地拿起她缠着纱布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纤细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

    突然,房门开了,有人进来。

    “她没事吧?”

    他不必回头,就知道那是绫子妈妈桑。

    得知绯纱在这间医院後,绫子立刻赶到这里来。

    她走过来,看见无二轻轻握着绯纱的手。神情疲惫、眼里爬满血丝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头一震,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歉疚。她从没存心看见他如此失魂落魄,更没想到向来冷静的他,竟然也会为情所苦。

    一开始她只是想……只是想……天啊,难道她错了吗?

    “角川先生……”她一手轻搭着他的肩,“你累了,睡一下吧,让我来照顾她。”

    “不。”他语气平静,“我要看着她,我要她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听见他这番话,绫子心头一紧,眼眶不觉湿热。

    同样身为女人,她真是羡慕绯纱能被一个男人如此深爱着、重视着。

    对照她当年在医院孤孤单单生下女儿的景况,绯纱真是幸福多了。

    “绫子妈妈桑,”无二语气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我哪里得罪了你吗?”

    “咦?”她一怔。

    “为什麽你要这麽整我?”他唇角一勾,无奈苦笑着,“为什麽要让我遇上她,爱上她?”

    “角川……”

    “我的世界因为她全变了,我的人生被她完全的搅乱了……”

    他低哑痛苦的声音,让绫子一阵揪心。“抱……抱歉……”

    “能告诉我为什麽吗?”说着,他转头看着她。

    迎上他的目光,绫子露出了歉疚挣扎的神情。

    沉默须臾,她像是下了什麽困难的决定般,慢慢地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以友禅布包着的小东西。

    她该告诉他,该让他知道,这是她欠他的。

    “拿着这个去问令尊吧。”她将那看似随身物品般珍藏着的东西递给了他,“不管你问到了什麽,请你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话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无二接过,打开了包缠着的布,里面是一柄细长的金色小汤匙。他细细地端详一下,神情丕变。

    金汤匙约莫半公分宽的柄上刻着细致的几个字——

    吾爱学

    ******

    好热、好痛、好乾……绯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塞满了沙子般痛苦难受,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眼前是火红的一片,她看不见前路。脚底下窜着的热气灼热难耐,她不知自己该走往何处。

    回头,她隐约看见了爸爸的钢琴,而它……已陷入火海之中。

    她哭了,想掉头去保护爸爸的钢琴,可是火红色的浓雾之中伸出了一只大大的手,拉住了她……

    那是一只又大又温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

    她想看清那手的主人,却什麽都看不见,只听到了一个声音说着……我爱你。

    谁?是谁握住了她的手,又是谁在对她说“我爱你”?是爸爸吗?是……是她最亲爱的爸爸吗?

    可是……她怎麽有脸见他?她没能守护住他的店,没能救回他心爱的钢琴,最不可原谅的是……她连恨那个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是他,她知道是他一把火烧了Air,她知道他终於张开虎口,露出锐利虎牙咬了她……

    “爸……爸爸……对不起……对不……”她流下眼泪,歉疚又自责。

    “绯纱……”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了爸爸叫她的声音。喔不,那似乎不是爸爸的声音,那麽……是谁呢?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感觉到眼前有亮光,而亮光中有个人影。当她的视线一聚焦,她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竟是他——角川无二。

    她愕然地望着他,只见他一脸憔悴,活像是熬了几个夜似的。

    他握着她的手,而她的手上缠了纱布。她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身在医院里。

    看情况,是他把她送到医院来,是他守在病床边等她清醒,是他在床边轻声对她说……

    老天!那个说“我爱你”的人是他!?

    “不……”她无法置信也无法接受的瞪大了眼睛,“不要……”她将手一抽,颤抖地道。

    “绯纱,听我说……”怕她情绪又再次激动,他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虽然一说话,喉咙就痛得要命,她还是固执地说,“你走开。”

    “我会走。”他深情注视着她,“等我把话说完了就走。”

    她摇摇头,泪水立刻涌出眼眶,“我不想……不想看见你……不要……”说着,她眉心一皱,痛苦的咳了起来。

    他眉毛一皱,不舍地抚摸她的脸,“别用力说话,我求你。”

    绯纱一怔,定定地望着他。我求你?他……他在求她?

    她看见他眼中的痛苦,她知道这个男人正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及煎熬,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不舍,她……老天,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不,她不想看儿他眼底的深浓情意,不想听见他任何打击她决心的温柔话语。

    她不相信他所看见、所听见的一切,那深情的眼神,那温柔的话语……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绯纱,听我说,我……”

    “不要!”她尖叫着推开他,“我不要听!”

    他趋前,伸出双臂将她紧紧环抱住。不管她如何挣扎,他的手不曾放松过。

    “拜托你不要再叫,不要……”他以低哑的声音求她。

    “不……你走开……”她的脸埋在他胸膛,泪水早已湿了他的胸口。

    她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她感觉到他温暖的体热,还有那强劲的、给她安全感的双臂……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该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些。

    “不是我。”无二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敢对着你死去的父亲发誓。”

    “我……我不信……”她绝望地哭着。

    “我会查出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我绝不会对你做这种事,这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听见他这些话,绯纱心头一震,顿时安静下来。

    她是他在这世界上最不想伤害的人?他先前不是才狠狠的伤害了她吗?他对她说了非常残忍的话、对她做了非常冷酷的事,他……他是这世界上伤她最深的人啊!

    她无法相信他,却又怀疑不了他,她好挣扎、好矛盾,她的心像是快被撕成两半似的痛苦。

    “我输了,我输给你了,我……投降。”他说。

    闻言,她一震,抬起泪湿的眼帘望着他。

    他深深凝视着她,彷佛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一切。

    他的神情有一点点的痛苦挣扎,像是在犹豫着什麽,然後一鼓作气地道:“我爱你,我爱上了你。”

    她胸口顿时一紧,错愕地、震惊地看着他。

    “相信我,在你点头答应之前,我绝不会拆了那楝大楼。”他语气坚定,就差没再一次发誓。

    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她此刻内心的激动及冲击,绝对是他无法想像的。

    这个男人正如绫子妈妈桑所说……是来真的。只是,她一时之间如何接受这个教人震惊的事实?

    他爱她?老天,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视她如绊脚石的男人会爱上她。

    “绯纱,”他低头在她额前轻吻一记,“除非你愿意见我,否则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她一怔。

    “你好好休养。”他站起来,打直了腰杆,“我有件事得先到京都去一趟,回来後,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说罢,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看着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绯纱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着。

    是真的吗?她能相信他的话吗?她……她真的能对他“敞开心胸”吗?

    “爸爸,”她流下无助的眼泪,喃喃地道:“教教我,救救我,我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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