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想的是借机用旧衣服讹一点钱,也不用多,够买一件新衣服就成,这样她过年有新衣服穿,也不用和丈夫因为买衣服的钱吵架,还能顺便恶心恶心姜安宁。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到底只是有几分小聪明,真要让人拿着放大镜看,这一点小心思根本不够用。姜安宁要的就是她慌,她越慌,暴露出的东西才越多。

    卢晓竹见姜安宁一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更恨了,可惜她只是个营长的妻子,没有姜安宁那么好命,也没有她那么好的人缘。

    就算看姜安宁再是不顺眼,她也只敢搞些小动作出出气,现在连这一点小心思都要被姜安宁捅到太阳底下了。

    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有的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有的人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却只能过普通的生活。

    她从小妈死了,爹娶了后妈成了后爹,只能带着弟弟妹妹在后妈的苛待下讨生活。

    好不容易耍手段嫁人,结果只嫁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农村兵,在部队这么多年也只是个营长。长得不好看不说,还没有钱。

    哪像姜安宁,一个水性杨花,勾搭侄子不成勾搭叔叔的女人,竟然嫁给了海岛最年轻的周团长,备受宠爱不说,还运气好遇到了国营饭店要用荔枝蜜,一下把东西卖到外国,摇身一变成了最年轻的厂长。

    还有郭秀娥、林梅她们这些军嫂,她费劲心思巴结,她们对她爱答不理的。姜安宁一来,就被她们接纳,好的跟姐妹似的。

    真是不公平。

    她的生活不是幸福美满吗?若是不那么美满了,她还能笑得出来吗?

    卢晓竹的目光落在姜安宁的肚子上,眼中一闪而逝的恶毒,像野草不断疯长。

    若不是周围还有人,若不是她还记得这是在部队……

    姜安宁察觉到卢晓竹的诡异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一点,手放在旁边的枯树枝上。

    若是卢晓竹真有什么意动,手中的枯树枝转瞬就可以化作武器,打的她不敢靠近。

    林梅觉得氛围不对,下意识挡在了姜安宁前面。其他军属也下意识地护在大肚子的姜安宁面前,总觉得卢晓竹的眼神很吓人。

    “嫂子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卢晓竹眼中含着泪,露出不敢置信地目光:“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对姜厂长不利吗?原来大家都是这么看我,我不知道我做人竟然这么失败。我一个人离开家来到海岛,人生地不熟的,本以为真心待人,就能收获大家的善意,没想到就因为今天一句无心的话,我就成了罪人。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海岛……呜呜……”

    卢晓竹捂着脸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她本就长得像一朵小白花,就算头发因为营养不良有些枯黄,那也是一朵略带枯黄的小白花。哭起来眼中含泪,眼尾微红,楚楚可怜。

    军嫂们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行为太过夸张,有些伤人。毕竟卢晓竹虽然刚才说了些话不对,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平日里在学校,对他们的孩子也还不错,走在路上遇到了,也都是笑着脸和大家打招呼。她们刚才这么想,把想太坏了。

    都是背井离乡来到海岛军嫂,卢晓竹对人生地不熟的害怕,他们也有过,此刻听到卢晓竹这么说,内心多少有点感同身受的同情。

    “卢老师,别哭了,方才是我们太大惊小怪了。对不住啊。”

    军嫂们多少都有些内疚,还反省起自己来,是不是他们太过敏感了,其实卢老师真的就是无心的一句话。

    “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齐师长和军嫂丁蕙兰被周恩瑾和林梅找过来,看到现场的情况,皱紧了眉头。

    卢晓竹擦了擦眼角泪,委屈地笑了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抢先说道:“校长,师长,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和铁牛认真,我只是心疼这件衣服。这是我妈去世前给我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了。我一直都舍不得穿,这次因为过年,才穿出来。没想到就被铁牛的沙包丢到了。我一时情绪激动,说了无心的话,没想到让姜厂长误会了,还连累校长和师长过来一趟。”

    说到这,卢晓竹又开始流泪。

    这一番话,这样委屈的模样,就连在场的其他军嫂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更不要说不明就里的师长和丁慧兰校长。

    丁蕙兰校长对这个勤快温柔的女同志是有印象的,她记得每次下班,其他人都走了,卢同志还留在办公室批改完学生们的作业才离开。

    齐师长见过的人很多,什么样的情况没遇到过,自然不是那等心慈手软的人。

    更何况找他的人是周恩瑾,要投诉卢晓竹的人是姜安宁。

    这两人的人品他信得过,不是没事找事的人。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误会还是要弄清楚再下判断。

    “安宁,你来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投诉卢同志。”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同志,你直说。如果是卢同志有什么过错,我们也不会包庇她。”丁蕙兰同志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就算再喜欢卢晓竹也不是听信一面之词的人。

    卢晓竹忐忑不安,哭泣的脸望着姜安宁,手指掐着手心。

    姜安宁见师长和丁蕙兰同志这么说了,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尤其是卢晓竹那句猜测的话和后续大家对曹丫头推人事件的猜测,更是原封不动的原话直接转述。

    小花妖不会添油加醋污蔑人,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她卢晓竹的话有没有问题,是不是他们误会了,相信师长和丁蕙兰同志心里有数。

    说完,姜安宁还朝铁牛那群小孩子招了招手,“你们过来,把之前丢沙包丢到卢同志的事情再说给师长和丁同志听一听。”

    有姜安宁在,铁牛和宁思明有人撑腰,一点也不害怕,把丢到卢晓竹的情况说了。

    “当时我们在那丢沙包,她明明看到我们了,还故意走这边。我们不是故意丢她的,是她突然走过来。”铁牛回忆当时的情景,把事情的真相还原出来。

    宁思明这个小跟班也在一旁附和:“师长爷爷,老大说得对,我们都提醒过她了,她还是要走这里。然后才被我们砸到的。”

    关于衣服怎么被砸的事,林梅嫂子和其他几个军嫂还不知道,这会儿听完孩子的话觉得卢晓竹是故意的。

    卢晓竹:“铁牛他们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故意走那边的。今天采屋,我们家缺根竹竿,昨天不是下雨了吗,我想着这边刺笋肯定冒头了,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铁牛他们在这里丢沙包,我想从这边过去,结果就被丢到了。本来被丢到我洗一洗就可以了,可上面有芒果的汁液,白裙子直接毁了,我一着急,才不让铁牛走的。”

    卢晓竹把一切说成意外,她被丢了,毁掉了去世母亲留给她的裙子,无法接受,要索赔,然后说了难听的话。

    见师长和丁校长似乎都有些被所动了,姜安宁突然开口:“卢同志说这件衣服是你去世的母亲做给你的最后一件衣服?可我怎么记得,之前去羊城百货商店买衣服,看到过这条裙子。”

    第96章

    ◎二更◎

    卢晓竹整个人愣住了, 原本想好的说辞也卡壳了。看着师长和丁校长紧皱的眉头,她回过神来,隐藏起慌张, 狡辩道:“姜同志,我想你肯定弄错了。我是去过羊城百货商店, 但是却只是去逛了逛。”

    她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解释道:“百货商店的东西都很贵,一条裙子十几块我舍不得买。姜同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但我想说这件衣服真的是我母亲给我做的。”

    这条裙子确实是在羊城百货商店买的,是她当老师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去买的。可她十分确定, 在商店并没有碰到过姜安宁, 她说看过这条裙子就看过吗?

    退一万步讲, 就算姜安宁看到她买衣服了,姜安宁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衣服是买的,不是她母亲做的?

    只要她不承认, 姜安宁就没有证据,她说是做的就是做的。

    卢晓竹这么一说,场面直接僵持了。

    齐师长和丁校长本来想着大过年的,大家都有错, 各让一步。可现在这情况, 他们肯定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处理了。

    若是其他人都有样学样, 以后家属院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了。对犯错的人, 也该好好敲打一番。

    齐师长看着姜安宁, 这丫头看起来胸有成竹 , 不会没有准备。

    于是齐师长便直接道:“谁怀疑谁举证。既然姜同志说这条裙子是百货商店买的, 那就拿出证据?”

    姜安宁看了一眼卢晓竹, 对着齐师长和丁校长道:“大家都知道,我因为工厂的原因,经常去羊城。在羊城百货商店也买过几条裙子,想要知道卢同志身上这条裙子是不是百货商店买的,只需要看卢同志身上这条裙子上有没有标志就知道了。”

    这个时期还没有品牌意识,吊牌这种东西也是改革开放后,与国际接轨后逐渐兴起的,所以这年代的衣服大都没有标志。

    但是也有例外。

    如果是自己扯布做的衣服,没人会想着去做标志。但是如果是买的就不一定了,百货商店的连衣裙都是专门从裁缝手中定制衣服,有的老裁缝是出身解放前的布行,会在自己做的衣服上做一些隐秘的标志。

    一方面是以前布行的规矩,另一方面也是怕出问题了扯不清。

    她在羊城百货商店买过的几条裙子,都是出自同一个老师傅之手。风格、走线,还有袖口细微的设计都和普通的裙子不同,卢晓竹身上这条连衣裙一看就是那位老师傅的手法。

    既然卢晓竹说是因为心急才口不择言,那就拆穿她的借口,借口不成立,后面自然就称不上无心之语。

    丁慧兰不解:“标志?什么标志?”

    不止丁慧兰不解,其他军嫂也不明白。她们中也有人去羊城百货大楼买过裙子,从来不知道有标志。

    卢晓竹将信将疑地看了姜安宁一眼,她拿到这条裙子后穿了三次,还没发现什么地方有标志。谁家做衣服还要弄标志的。

    她不会是诈她的吧?

    “姜同志,我母亲做的裙子如果有标志我这个做女儿的肯定知道,你肯定是弄错了。”卢晓竹越发肯定姜安宁在诈她,对方根本拿不出证据。

    姜安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有没有标志,只要看一眼衣服不就知道了吗?”

    卢晓竹心里打鼓,有些不确定,不管有没有,她不想给姜安宁查看,于是道:“这里怎么看?我总不能把衣服脱了看吧。大过年的,我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裙子的事就到此为止吧。铁牛,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我不该这么说你,是我的错。”

    铁牛拧着眉,这个女人不是真心实意道歉,她冤枉自己害妹妹,他不想接受。可对方都道歉了,他要是不原谅,会不会被人说不懂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老姑捏了捏他的手,“没人规定对方道歉了,就一定要原谅。你想原谅吗?”

    铁牛看着老姑温柔鼓励的目光,摇了摇头。

    姜安宁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不原谅。”

    铁牛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卢晓竹:“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虽然铁牛的回答,大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姜安宁说的也没有错。没人规定别人道歉了就一定要接受。

    丁慧兰看着姜安宁和铁牛的对话,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有理有据有耐心,不会一味的偏袒和溺爱,是个会教孩子的。

    有嫂子立刻站出来:“这件事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旁边就是我家,卢老师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们家给我们看看。”

    卢晓竹还想说些什么,齐师长直接开口了,“卢同志,为了弄个水落石出,还是劳烦你跑一趟。”

    师长都发话了,卢晓竹就算不情愿也只能过去。

    丁蕙兰校长一起过去,做个见证。

    到了那位婶子卧室,丁蕙兰问:“姜同志,你说的标志在哪里?要脱裙子吗?”

    姜安宁摇头,“不用,只需要把裙子撩起来,看侧边就行。”她走到卢晓竹面前,客气道:“得罪了。”

    说着把卢晓竹的裙子往上折了一点,指着裙子缝线处:“大家看,这里的针脚是不是一个王字。这是那位老裁缝的做的标志。只要是他做的裙子就有这个标志,其他百货商店买的裙子没有。”

    姜安宁又把自己身上的裙子往上折了一点,“我这条裙子也是出自那位老师傅之手,你们看,这里同样有一个‘王’字。”

    众人看过去,纷纷惊讶:“真的有‘王’字。”

    有军嫂把自己裙子往上折,“我的裙子也是百货商店买的,就没有标志。”

    卢晓竹还想狡辩,“这就是随便缝补的针脚,怎么就是王字了。姜厂长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姜安宁没有理会她,直接指着自己的裙子和卢晓竹的裙子道:“丁校长,各位嫂子,你们看这件衣服袖口的面料,是有明显的纹路的。这种纹路是一种暗纹,是那位王师傅的拿手绝活,不注意是看不到。”

    那位嫂子点燃煤油灯,果然看到两条裙子的袖口有一模一样的暗纹图案。

    这次卢晓竹彻底没有借口。就算她想找,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她了。

    丁慧兰同志脸色难看,“师长还在外面等着的,先出去。”

    卢晓竹脸色煞白,低垂着头跟在后面。

    出去之后,丁慧兰同志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齐师长说了。

    齐师长没想到这个女同志竟然鬼话连篇,连他们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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