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体温正常, 嗓子报废。

    既然如此, 去上班就变得不现实,她索性跟着虞万支去新房忙装修。

    正是刷墙的日子, 多少有点味道。

    虞万支索性把她安置在通风又能照到太阳的阳台上说:“你就坐这看。”

    闻欣认真地点点头, 又指着地上的水壶,做出喝的姿势,露出乖巧的笑容来。

    向来话多的人, 一时半会张不了嘴,叫虞万支有些担心。

    他从昨天就表现出着急,这会摸摸她的头说:“我知道,你说‘会多喝水’。”

    还真听出来了, 闻欣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心想哪怕不是为健康,也得赶快康复。

    为此她不敢沉迷,时不时停下来喝水。

    虞万支站在木梯上,甩甩有些发酸的手,闲暇之余偏过头看, 也不知道是居高临下, 还是那把小凳子给人的错觉, 她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小巧玲珑。

    甚至, 他还看出一点孩子在父母跟前的故作听话来。

    可怜巴巴的,他道:“凳子是不是不舒服?”

    前几天木工用余料打的,只有小小一个,连她这样的身板看着都很是拥挤。

    闻欣听见声看向他,把书放在膝盖上,两只手压着,微微摇头。

    两个人就这么对上眼,她不由得指着他手里的滚筒,歪着脑袋表示自己的好奇。

    虞万支本来就是要休息,脚一收从梯子下来,放好工具后摘手套,半蹲在她跟前说:“怎么这么可爱。”

    闻欣眼睛笑成一条缝,吧唧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又比划出刷墙的动作,手在自己胸口拍拍。

    虞万支本来想装作不知道意思,但还是无奈道:“行,你试试。”

    闻欣很是雀跃,挽起袖子预备大干一场。

    可惜她对自己的估计全然错误,只觉得滚轮一点也不听话,简直是歪出个对角线来。

    怎么会这样呢,她裁衣服的时候明明一剪子下去都整整齐齐的,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

    总之她是委屈哦,脸都气得鼓鼓的,虞万支看着好笑道:“一天二十块钱,不是好挣的。”

    要不是只刷白墙,他都未必敢上手。

    人工费贵有贵的道理,闻欣耸耸肩放弃,踮起脚尖又亲他一下,左手竖起两根手指,右手捏成一个拳头。

    虞万支洞悉她的一切小动作,微微弯着腰说:“要不要开个收据给你?”

    闻欣何尝不是对他的眼神了然于心,往后退一步,轻轻推他一下。

    虞万支也不腻歪,毕竟下午还要上班。

    他干活的时候又找到一个房子小的好处,忙完后说:“得亏地方不大。”

    闻欣心疼他,满脸写着赞同。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

    虞万支笑出声,环顾四周,感叹道:“怎么觉得钱花出去不少,还跟毛坯似的。”

    闻欣是很想回答的,脚在光秃秃的地上蹭一下,意思是“等铺地砖就好”。

    这倒是,虞万支牵着她往外走,说:“墙还要刷好几遍。”

    哪怕是白色,也不是小工序。

    闻欣在他的肩膀拍拍,有一种长辈的慈爱和鼓励在。

    虞万支原来就觉得她表情灵动,一颦一笑都有其意味,今天这种感觉更甚,道:“嗯,不着急。”

    有一瞬间,闻欣觉得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只顾着一蹦一跳地往前。

    两个人一齐锁好门,等电梯的时候正撞见来监工的邻居大姐。

    她打招呼道:“你们到哪步了?”

    一层六户人家,都是同时动工,估摸着搬进来的吉日都会选一个日子。

    谁家不关心进度呢?因此反而是不擅长和街坊邻居处关系的虞万支先混个脸熟。

    他道:“我今天来刷墙。”

    用的是“我”,隔壁大姐马上掌握重点道:“你还会这个啊,能干,我找人就花一百多。”

    还得一天一包烟的管着,是不成文的规矩。

    闻欣顿觉得与有荣焉,昂首挺胸得像是在夸自己,有尾巴的话都翘起来了。

    虞万支莫名不好意思,咳嗽一声说:“学过一点。”

    隔壁大姐倒是没发现,又寒暄两句,等出电梯才各自散开。

    只剩两个人,虞万支才道:“怎么这么高兴?”

    明知故问,闻欣不吝啬地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又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赞美,双手同时摊开,掌心朝他,然后翻动着。

    好多个“十”啊,虞万支捏着她动来动去的手指说:“回吧。”

    听声音是挺平静的,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

    闻欣放声大笑都喉咙疼,张嘴风往里灌也疼,只好抿嘴憋着,肩膀抖个不停,坐在摩托车上也没停下来。

    两个人是前胸贴后背,虞万支感受得一清二楚,不知怎么希望这一刻持续得更久一点,把速度放缓。

    不过锦绣城离家属院本来也就七公里,再慢半个小时内都能到。

    车钥匙旋转的那一秒,引擎声安静下来。

    闻欣松开环抱着他的手,改成双手合十,眼睛苦巴巴的哀求样。

    虞万支看着叹口气,无奈道:“想吃什么?”

    闻欣竖起根手指表示就一根,用口型讲“炸串”。

    虞万支还能怎么办,勉强坚定自己的底线说:“微辣就好。”

    微辣啊,闻欣略有些遗憾,但考虑到早恢复早上班,心想等自己痊愈肯定吃它个百八十串,只能满脸纠结地点点头。

    虞万支哄她说:“再忍忍,过几天就好。”

    世上没有灵丹妙药,只有等这个字。

    又是哄孩子的语气,但闻欣也不会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她还是知道好歹的,捧着自己脸,感觉都饿瘦了。

    就在这种和馋虫做斗争的意志里,三天之后,她总算又活泼健康起来。

    人一旦能说话,那真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虞万支都怕她再把嗓子说哑了,无奈地笑说:“哪天讲我都听,不急,不急。”

    闻欣这样活泼的性子,哪里还憋得住,双手叉腰说:“就要现在!”

    她好多腹诽,再不讲就该忘了。

    再没有威慑力的眼神,在虞万支这里都是大事。

    他只得伸手,把她拽进自己怀里说:“现在是睡觉时间。”

    夜越来越深,闻欣到最后只觉得自己又略有些嘶哑,不过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地去上班。

    她才有钥匙,开门后孙颖才到。

    这两天孙颖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道:“欣姐,你好点没有?”

    闻欣其实还没恢复到往日的清脆,可起码不是一听就明显的病音。

    她道:“快好了,这几天辛苦你。”

    有钱谁也不嫌弃辛苦,孙颖摇摇头表示没事,到底不像平常跟她聊天。

    闻欣想着再养养,除非有客人也是闭口不言,没客人的时候她就哒哒哒踩缝纫机,晃晃悠悠的一天又一天。

    眨眼就是一九九四年的一月,很多商家都在搞年前的大促销。

    闻欣已经盯着家电中心好几天,这天看到横幅挂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虞万支去。

    家电中心足足有三层楼高,进口国产的牌子都有,从电视到收音机都有。

    闻欣其实早就把想要的款式挑好,这会也不过是图个便宜,因此有些速战速决。

    虞万支则是最后确认道:“彩电,冰箱,吊扇、油烟机和双煤气灶,对吗?”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最少得小四千,闻欣捂着胸口说:“对,对吧。”

    她想想又有些犹豫道:“其实我们也不怎么做饭。”

    厨房里的东西是不是不买也行?

    可一个家,哪怕偶尔用也得把这些备上,虞万支的心疼不比她弱,咬咬牙说:“买吧。”

    他想着买定离手,又问一遍她看中的款式,这才去讲价。

    今天的价格是便宜,毕竟他们已经盯一个多月,比起来最少省两百,哪怕这最近的物价又涨过,两百也够他们这个月生活费的。

    这种省让他喜悦,有些邀功道:“三千九。”

    又遗憾说:“下次咱们买进口的。”

    这年头进口的家电意味着高级和昂贵,可他们眼下的存款压根够不着。

    闻欣觉得有已经很不错,起码在一九九四年仍旧是很多人遥不可及的东西。

    她只是期待道:“什么时候可以送货?”

    虞万支把收据放好道:“后天,到时候打扫一下,就可以准备搬家了。”

    他们的进度不算快,因为很多都是虞万支抽空做的,所以他更是五味杂陈,只觉得过去的三个月历历在目。

    闻欣也很感慨道:“总算可以搬家了。”

    大概是抱着这种不舍,她晚上在家属院的房子里四处摸着,连窗框都能说出个五四三来。

    掐指一算,两个人住进来已经三年多,虽然不是很久,但每一样东西都很有感情,毕竟那些曾代表他们的安定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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