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着的木门被人用脚轻轻踢开。

    一身麻黄布衫,头戴深蓝色发巾的女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进来。

    把药碗迅速放到床边的矮桌上,她赶紧吹起被烫得有些发红的手。

    “烫死了烫死了,下回喝药你自己去端。”

    “好,下回连熬我也自己熬,好不好?”海寂摸了下碗沿,确实很烫,白茴是个实心眼,不然晾一晾端过来也无妨。

    白茴噎了一下。

    换别人说这话她就以为是在阴阳怪气了,可她知道海寂真会这么做。

    她是个懒散性子,脾气也差得很,从前未出师时,哪个同门没跟她拌过嘴?自打遇到海寂后,却也很难拿脾气出来。

    没别的原因,再有脾气的人,碰上没脾气的,也不好意思再耍脾气了。

    白茴不自在地摸了摸鬓角,把从头巾里掉出来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提醒道:“你要是不怕烫就还是趁热喝,这药凉了效果会差些。”

    海寂便从善如流地端起碗,确实还有些烫,她就小口些喝。

    这药苦得连白茴熬药时闻到都嫌弃,海寂喝起来却面不改色。

    白茴坐到床边,松了口气道:“这回算是有惊无险,一切都还算顺利,你可算把这经络通开了,奔月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可惜你提前把你那便宜哥哥送走了,不然加上我配的药,你调养起来也更快。”

    海寂很快把药喝完,碗底沉了些灰褐色的药渣。

    “无妨,也够用了。”

    海寂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白茴,知道她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道了声谢。

    白茴不在意地摆摆手。

    白茴眉宇间带些英气,眼珠乌黑莹亮,衣着打扮干净利落,常年戴一块头巾,裹住她散下来能垂到腰间的长发,乍一看有些像个干活利落的厨娘,又或者是个仗剑江湖的侠女,总之谁也不会把她和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回春妙手”白茴联系起来。

    白茴也有另一套能唬人的行头,青簪白裙,轻纱遮面,仙气飘飘,说起话来轻声慢语,既有医者的亲和,又有隐士的孤高。

    不过对于白茴来说,那套行头就是用来骗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他们嫌她年纪小又是女子,总是不大信她,她一番故弄玄虚,反而渐渐传出了名头。

    但私下里,她偏爱怎么简单怎么穿,戴头巾也是图个整洁方便。

    事情都一步步按照预想中的发展着,白茴忍不住一阵唏嘘。

    海寂天生经脉堵塞,后来虽然逆经脉而行也攒了一身内力,却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她所练功法古怪,是在变相拿命换内力。

    她最开始应公主的请求来给海寂诊治,便十分惊讶于这人居然能于遍地的荆棘里劈出一条血路来,只可惜落得个满身伤痕。

    她一面用药替海寂温补着,尽量延缓着她身体透支的时间,一面又是翻阅古籍又是四处打听,到底让她找到了个严苛的法子。

    若想从根本上改变海寂的身体状况,首要的,是必须要通开她身体的经脉,让体内内力回到正途上运转。她找到的方法,是名为“失复”的心法,在排空己身内力的瞬间会在身体内形成漩涡,能以极强的吸力吸取接触者的内力,借以冲开堵塞的经脉。

    说此法严苛,一是排空内力不易,更何况海寂内力深厚,二是所接触者也得内力高深,才能冲开经脉堵塞之处。

    但白茴把这心法交给海寂,海寂便想到了一个难得的合适的人选,蒋士英。

    蒋士英说他等到快要没有耐心了,对于海寂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从“失复”这个心法里得到了灵感,海寂对蒋士英留下的功法也做了调整,待她经脉畅通以后,便可以按照新功法修习,速度会虽比以往温吞许多,却不必再受烧灼之苦。身体的沉疴固疾修复调养以后,也无需担心短寿的问题。

    想必是群英会上难保不会有其他高手来此地,蒋士英心有不安,才选在群英会的前几天下手。

    东兰在傍晚时分也赶过来了,得知一切顺利后也是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海寂把那个琉璃匣子给她看。

    东兰接过匣子,摸了摸匣子边缘,有些说不出的感怀:“这东西,听说叫碧海龙宫,是人们用来装祝愿的礼物盒,把写好的祝愿放进去,送给收礼人,对方接受了也不会打开,就一直存放在家里或是带在身边。因为锁上了就不会打开,所以是没有钥匙的。”

    “那要是有人写了诅咒或者什么不好的话怎么办?”白茴插话道。

    东兰有些不悦地睨她一眼:“怎么会?除非这人自己也想收到别人的诅咒。”

    “那可保不准。”白茴偷偷嘀咕。

    东兰知道这种事在中原大陆的人听来的确离谱,也没再多解释什么,把匣子放到了一边,“这匣子我就带走了,回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打开。”

    这事儿当然没人有意见。

    海寂也点头,道:“其余那些宝物也保存的很好,蒋士英应该没有动过。”

    东兰还带了其他消息来,“猫儿和徐槐安已经快到京城了,在公主眼皮子底下,安危你是不用担心的。和庆公主的封地也定下来了,老皇帝允了和庆公主这两月可以到这一带来出游巡视,公主手里拿了些这叁个州的知州、督州这些官员见不得人的罪证,届时想办法撸几个人下来再换点听话的上去。”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各地官员和朝廷官员之间向来是同气连枝、盘根错节,更何况和庆公主没有实权,难以服众。好在顺宁公主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这些年朝中也不声不响地换上了不少她的人。而奔月,则是顺宁公主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公主让奔月就先不回去了,留在这里一是可以帮衬一下,二是等和庆公主来了怕也少不了奔月出手的地方。”东兰的目光看向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奔月,奔月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换上了一身行动便利的黑衣,她随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奔月叁十出头,是她们几个里年纪最大的,轻功极好,善于隐匿和暗杀。她和公主的结识倒很有意思,她曾经是个被重金悬赏的通缉犯,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其中既有地方要员,也有朝中重臣。公主招揽她,说可以助她杀更多贪官污吏,奔月便同意了。

    此前海寂和奔月未曾见过,只常在东兰和公主嘴里听过。公主不放心,把奔月派过来给海寂托底。奔月和海寂身量相仿,不熟悉的人只看背影不容易区分出来,加上她轻功好,正好能为当时有些内虚的海寂吸引走蒋士英的注意力。如若不然,以当时的她要摆脱蒋士英的缠斗,恐怕还要费上一番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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