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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男朋友?”那边问了一句,又像是很快想起来似的,“你是说上次过来找我的那个人?”

    李杨骁“嗯”了一声。

    “摄影师,副导演,执行导演,剪辑师……都做过,反正,该做的都做了。”那边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声,说,“他是你男朋友啊,我当时问了一嘴,他还不肯告诉我,我又觉得他不像你喜欢的类型。”

    迟明尧离电话很近,显然听到了这句,皱了皱眉,转头看着李杨骁,明显想听他的解释。

    李杨骁弯了弯嘴角,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示意他稍安勿躁,对着手机说:“我也觉得不太像,还挺意外的。”

    “对了,听你的经纪人说,你现在演的角色在电视上播出来了,有很多人喜欢你,”江朗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挺真诚地说,“恭喜你杨骁,我以前就说过,你会红的。”

    “算红了吗,我也不知道,”李杨骁无意识地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迟明尧的手指,说,“只是跟最初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随即有人叫了几声“江导”,江朗应了一声“马上就来”,很快转过来对李杨骁说,“你现在预想未来三年的事情,也会不一样的。好了,导演叫我过去,我得先挂了。”

    “噢,好,”李杨骁应道,又在江朗挂电话前紧赶着补了一句,“对了江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那边像是思忖了几秒,很快说:“等下周吧,下周我用那个号码给你回电话,这几天在国外拍戏,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李杨骁还在想那声“江导”,听江朗的意思,他并不是剧组的总导演,可能是分场导演,但那已经很不错了。

    做导演、组织起一个剧组、拉到各方投资、把自己喜欢的故事呈现在大银幕上……如若没有亲身经历过,局外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个过程有多么庞杂和繁琐。而当年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赤手空拳又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就此踏上了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电影路,却根本没想到前方荆棘遍地、豺狼环伺。

    李杨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虽然这通电话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却又好像足够了——江朗在跟组,他还在拍电影,他恭喜了自己,他们还触碰到了过去,对于一通电话来说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之后的见面吧。

    “打完了?”迟明尧问。

    “嗯,”李杨骁转头看他,笑着问,“几分钟?”

    “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吧。”

    “那如果超过这个范围怎么办?”

    “你说呢?”迟明尧威胁似的拍了拍他的脸,“一会儿绷带就拆了,以后就超一分钟我们就做……”

    “走走走快起来,”李杨骁眼瞅着苗头不对,赶紧站起身打断最近明显欲求不满的迟明尧,拉着他朝门口走,正色道,“年纪轻轻小心纵欲过度……”

    迟明尧被他拉着往前走,嘴里一本正经纠正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怎么会纵欲过度。”

    坐到车上,迟明尧想起刚刚打电话那茬,眯了眯眼睛问李杨骁:“江朗说我不像你喜欢的类型?”

    李杨骁开着车,本能地察觉到这是一道送命题,在求生欲望的强烈驱使之下,他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轮答案,讪笑道:“三年前的择偶标准当然跟现在不一样……”

    迟明尧接着问:“所以三年前遇到我,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是不是?”

    李杨骁觉得自己这车已然开到了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万丈,他急中生智地化被动为主动,反问道:“三年前你遇到我就一定会喜欢我?”

    迟明尧泰然自若地答:“那是当然。”

    “哦,”李杨骁也镇静下来,淡定地反击道,“之前总摆一张臭脸折磨我,把我扛下山,还说什么20万睡一次的人,看上去还真是很喜欢我。”

    迟明尧这次倒是毫无愧意地回嘴道:“这还不叫喜欢?换别人的话,倒贴20万我也不睡。”

    这话听上去强词夺理还自负得要命,但李杨骁竟冷不防被甜到了。

    当天晚上,李杨骁用两根手指抬着迟明尧的下巴装大爷,调戏道:“小爷想20万睡你一次,干不干?”

    但迟明尧很快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强撩不成反被上”,拆了绷带的迟明尧撒了欢儿地在李杨骁身上释放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他把李杨骁托起来抵到浴室的墙上,一次又一次地贯穿他。李杨骁除了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片,全身都无处着力,只能紧紧地攀着迟明尧,过于强烈的快感自下而上地直直冲向大脑,让他忍不住呻吟着讨饶。

    因为顾忌迟明尧刚刚痊愈的胳膊再次受伤,他一遍遍咬着迟明尧的耳骨,跟他说去床上,但迟明尧却偏偏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抱着他边走边做,几乎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个遍,用实际行动向李杨骁展示了什么叫“指东打西”。

    他肆无忌惮地耍无赖,让李杨骁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迟明尧才肯消停下来,他把李杨骁放到床上,钻进被窝亲吻他汗津津的肩膀,又把他翻过身来,拨弄他濡湿的睫毛。李杨骁闭着眼睛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凑过去摸索着亲他的鼻尖和嘴唇。

    温存了一会儿,迟明尧把目光落到李杨骁的脸上,说:“哪天你有时间,我们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吧。”

    李杨骁交错在一起的睫毛上下颤了颤,过了几秒才缓缓分开,他睁开眼睛看着迟明尧,微哑着嗓音问:“你是在邀请我正式开启同居生活吗?”

    为了照顾骨折的迟明尧,这些日子李杨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家里,但偶尔跑完通告,他也会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屋。下午陪迟明尧拆完绷带,李杨骁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很想主动问迟明尧要不要考虑同居,但一想既然是自己搬到迟明尧家里住,这个邀请似乎由迟明尧来提更合适一点——迟家二少爷娇生惯养,想来也不愿意屈居在自己那个小房子里。他想到迟明尧会提,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正式同居,”迟明尧笑了笑,说,“同意吗?”

    李杨骁与他对视,说:“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他闭上眼睛,像是真的要大动干戈地思虑一番。

    “要考虑多久?”迟明尧的语气里立刻多了一丝不满,“不准恃宠而骄。”

    李杨骁没有立刻接话,大概过了几秒钟,他的嘴角先翘起来,然后睁开那双笑得微眯起来的眼睛,说:“考虑好了。”

    这结果不言而喻,迟明尧开心地抱着他亲了又亲,却还是明知故问道:“考虑的结果是?”

    李杨骁的脸颊贴着绵软的枕头,重重点了两下头,泛着水光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附议。”

    第69章

    第二天一早,许云初就发来了江朗连夜修改的澄清长文——那已经跟他最初发来的版本大相径庭了,不仅将澄清的重点放在了还原当年的事实真相上,而且增加了很多情绪化的表达,读起来感染力十足。

    这篇澄清长文讲述了三年前的事情,李杨骁吊着一口气从头看到尾,读完只觉得一阵心惊。

    长文上说,当年的江朗为了拉到投资,托人介绍参加了一场圈内聚会,参加聚会的人中不乏一些名导、知名投资人和业内大佬,没想到酒过三巡,屋内居然开始了一场狂欢。

    当时的江朗看到此情此景就已经想撤了,没想到刚推门出去又被保镖给拦了回来——原来这场聚会的组织人慎之又慎,不仅加入聚会时需要介绍人,提前离开也需要介绍人,防的就是有人中途退场举报。而介绍江朗来的那位已经不知所踪,所以江朗与保镖周旋许久,最终还是被拦了回来。

    就因为这个离开的举动,江朗被当时聚会的组织人——也是圈内某位知名投资人和某家娱乐公司的总裁——注意到了,他挥手叫江朗过去。

    李杨骁读到这里,反应过来,这位投资人应该就是指的陈瑞。

    江朗在和李杨骁拉投资的过程中,曾在一场饭局中见过陈瑞,这时还以为他叫自己过去是想帮忙。没想到陈瑞当时已经溜了粉嗨过了头,指着江朗口口声声要他叫李杨骁过来助兴。

    江朗一阵心头火起,他最看好的演员和并肩的知己容不得别人用言语这样轻贱,而他作为一个导演,今天参加聚会也只是想来拉投资而不是拉皮条的。他自知惹不起这位圈内豪贵,当时也只能低声下气地赔笑。

    嗨大了的陈瑞并不打算放过他,反而抬高声音把屋里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言语间满是对李杨骁的侮辱性描绘。

    江朗顿时被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他硬着头皮对屋内十几个瘾君子解释:“您误会了,李杨骁是个特别敬业特别出色的演员……”但屋里的人却不听他解释,纷纷起哄要他把李杨骁叫过来。

    就在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时候,几个警察突然破门而入,让这场还未开始的糜乱狂欢草草收了场,也让左支右绌的江朗顿时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毒品当场就被查获,所有人都被警察带走做了尿检。但结果却让江朗至今想起都有些胆寒——明显嗨大了的陈瑞被无罪释放,并未沾染毒品的江朗却被处以15日拘留,并且自此留下案底。

    从拘留所出来的江朗得知自己的名字已经见报,并且上了广电黑名单,走投无路之际,他又托人联系到陈瑞。陈瑞一口咬定是江朗当天报了案,因为当天他只和江朗产生过纠纷,他扬言要在圈内封杀他。

    江朗在绝望之下草草终结了与李杨骁筹备了半年的《陌路狂想曲》,心灰意冷之际,他离开北京去了别的城市,本想自此结束自己做了十年的电影梦,却在沉寂一年多之后,忍不住又在朋友的介绍下加入了别的剧组。

    “因为担忧被那位投资人发现,践行当年的封杀诺言,我在拍摄最初几部戏时只能以‘江路’的化名出现在片尾字幕。承蒙制片人于泓在《兵不厌诈》拍摄期间对我施以关照,我才得以在片尾字幕以本名示人,在此也借杨骁的关注度再次向她表示感谢。”

    写到最后,江朗提起了当年与李杨骁在校园一起拍短片的日子,还有他们上酒桌拉投资的经历,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李杨骁的感激与祝福——“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重启《陌路狂想曲》的拍摄吧,完成我们当年未竟的年少梦想。”

    李杨骁对着这张长图凝视良久,直到迟明尧伸手帮他擦眼泪,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这眼泪里掺杂的情绪太多了,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而哭,是看到哪一句开始哭的。或许是因为这一切全因自己而起,让他充满了愧疚,或许是知道了江朗并没有放弃电影,这几年跟自己一样抵死挣扎而心下戚然,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江朗最后那句“完成当年未竟的年少梦想”,让他想起彼时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自己和江朗。

    原来那部筹备了半年的《陌路狂想曲》,最终是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悲惨收场的。李杨骁想,原来江朗早在自己被封杀的一年前,就体会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那时他不告而别,是因为恨自己毁了这一切吗?

    可是,江朗在得知自己被造谣吸毒的第一时间,就肯站出来帮他澄清,如果是恨的话,怎么可能做到只为他辩白而对自己的事情不置一词?

    那也许……是他怕自己知道了这一切心生愧疚吧?

    当年的江朗已经没有圆谎的力气了,可他又不忍对李杨骁说出实情,所以只能仓皇逃走。本想找好理由再回来向他解释,却没想到一逃就是三年,再次联系,却还是因为这桩不知如何讲出口的陈年旧事。

    李杨骁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打到手机屏幕上。他一哭就停不下来,胸口又酸又胀,像是积攒了三年情绪堵在那里,非得顺着眼泪才能全都释放出来。

    江朗没怨恨过自己,这三年来自己却时常怨恨江朗。他怨恨他吸毒,怨恨他不告而别,怨恨他终结了他们筹备了半年的《陌路狂想曲》,怨恨他毁了他们俩的年少梦想。

    他把所有的不幸与坏运气都归结到那个起点,以为只要江朗没吸毒他们就可以永远意气风发,就可以在电影路上走得一帆风顺。他也不用被换角、被包养,他就可以永远是那个清清白白的李杨骁。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怎么能这么这么自私呢。

    怎么就没想到当年为自己挡了几百杯酒的江朗会有天大的苦楚呢。

    明明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他却心安理得地恨了江朗那么久。

    他差点毁了江朗啊。

    李杨骁哭成了泪人,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屋子都要淹了。迟明尧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可是根本就擦不干净,一张张纸巾都湿透了,他的手上也都沾满了眼泪,可是李杨骁还在哭,哭得停不下来。

    他心疼得不得了,用手一下一下顺着李杨骁的头发,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一叠声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乖,不哭了不哭了……”

    李杨骁把屏幕按亮,拿手背草草擦了两下屏幕,想要打开通讯录。但屏幕上全是眼泪,湿湿滑滑的,他怎么也点不开。他又胡乱地擦了两下,还是点不开。

    迟明尧看出他要做什么,用纸巾帮他把屏幕擦干净,又帮他点开了通讯录。

    李杨骁翻出江朗的号码拨了过去,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想起,他的哭势总算减了下去。

    可那边江朗的声音一出来,李杨骁的眼泪又迅速涌了出来,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骁?”江朗问,“怎么不说话?”

    李杨骁不想让江朗听出他在哭,他做了个深呼吸,颤抖着呼出来,压抑着情绪说:“江朗……对不起。”

    他哭得太凶了,哭腔根本就压不住,江朗闻言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你哭了?”

    李杨骁想说没有,可是他一出声就会露馅,以至于他不敢出声了。他想让自己停下来,可是却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他简直对自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哭什么啊,”江朗笑了笑,“别太感动了,我当年离开北京,主要原因是因为太怂,但是这原因又不太好公开说嘛不是?哎别哭了,意思意思得了……说话啊?”

    李杨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迟明尧无奈地对着电话解释了一句:“等一下,他哭得有点凶。”

    “哦,你是他男朋友吧……你安慰一下他啊,我真的……除了演戏,我还没见他这么哭过,他以前不哭啊……”那边也有些无措,显然对应付李杨骁这波来势汹汹的眼泪没什么辙,“哎李杨骁,你自己说是不是,你以前被我骂成狗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啊……得了得了,别哭了啊,找了男朋友也不能变得这么脆弱啊……”

    迟明尧简直想挂电话了,这江朗会不会安慰人啊!什么骂成狗什么变脆弱,这是这时候该说的吗!

    他只能亲自上阵,哄小孩似的揉着李杨骁的头发说:“不哭了不哭了,你缓缓再说话。”

    “哎我去,你们是专门打电话过来秀恩爱的吗,”江朗说,“别哭了杨骁,跟你说个好消息吧。唉,本来想当面跟你说的,但你哭成这样,我只能用它先临时顶个场子了,那个……我有女朋友了。”

    李杨骁总算缓了下来,他打了个哭嗝,睁大了眼睛问:“是你在澄清声明里写的那个制作人吗?”

    “还没哭傻,对,就是她。”

    李杨骁突然又笑了,原来江朗现在也不孤独了,他又哭又笑地问:“好看吗?”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回头领你看看。”

    李杨骁重重地点头说:“下周就带过来。”哭势好不容易停了,他顿了顿,又带着哭腔说了一遍,“江朗,对不起啊。”

    “嗨,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别这么说,如果那时候你不跟我筹备那个电影,那你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红了。”

    “那是因为我自己也很想拍。”

    “那我离开北京,不也是因为我自己想离开么?做个逃兵的感觉有时候也没那么坏,起码那段时间,我就觉得松了一口气,有时候逼自己逼得太狠,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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