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因,以后你每伤害自己一分,我就跟着伤自己一分,你要知道,我身上会永远比你多一道疤,如果你想死,我陪着你好不好?”

    时傅眼中充斥着猩红的血丝,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可是林嘉因在里面看到的是癫狂血腥的爱意。

    “不要……不要……”

    林嘉因眼泪模糊无助地摇头,喷薄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被子和床单,她拼命去捂住时傅的伤口,又拼命地喊医生。

    第62章

    短短一分钟内,鲜血在白色的被子上开满了绝望的血色玫瑰。

    医生和护士听到病房传来的动静,连忙跑过去,司念和向赫刚走过拐角,听到林嘉因凄厉的声音,又看到医生慌忙往病房走,纷纷跑过去。

    向赫把时傅拉开,医生来到病房给时傅打了一阵镇定剂,昨天向赫就跟医生说要给他打上一针,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他已经太久没有休息了,全靠一股信念撑着。

    注射完镇定剂后,没过多久时傅就倒下了,医生又为他缝合了伤口,而林嘉因手里,还一直握着时傅塞到她手里的刀,刀刃上全是他的血。

    林嘉因坐在那里浑身发抖,司念过来掰开林嘉因的手,把刀从她手中拿出来。

    “这三天他没合过眼,没吃过饭,就一直这么看着你。”司念红着眼,她忍着心中的话,可还是没忍住,“嘉因,你也想想我,你说如果不是向赫,你就失去了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呢?那我呢?”

    林嘉因看着被子上的血,她低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失声痛哭。

    .

    时傅躺在病床上静静睡着,这次,轮到林嘉因看着他,她躺在他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林嘉因回想着刚才血色的画面,回想着他平静的语调,猩红的眼,他说的每个字几乎都没有起伏,就像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是林嘉因知道,他是认真的。

    傍晚的阳光洒在房间里,一室静谧。

    时傅没睡多久,几个小时后就醒来了,在药物的加持下,他依旧睡得不安稳,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去找林嘉因。

    “我们结婚吧。”

    时傅醒来的第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这是林嘉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时傅眼中的红血丝还未褪干净,在平静中掀起一丝波澜,他注视着林嘉因良久,然后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以后再说。”

    “我想嫁给你了,还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林嘉因这一潭又深又冷的死水,她需要热烈的爱、疯狂的爱、毁灭一切的爱,去把她唤醒、融化、浇灌沸腾。

    时傅做到了。

    听见“孩子”两个字眼,时傅眼眶酸涩,是心疼,是感动,是来之不易的新生。

    “以后我们就住在燕园好吗?春天,我们带她去春游,夏天,我们教她游泳,秋天,我们教她骑马,冬天,我们一起看雪,下雪时燕园应该很好看吧。”林嘉因眸光温柔,思绪飘得很远。

    在时傅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林嘉因想通了,婚姻和爱情到最后一定是一地鸡毛的,但就算如此,她也想拥有一段和时傅的婚姻,她承认她以前就是个胆小鬼,怕结束,所以不敢开始,但她更无法想象他和别人结婚生子的画面。

    十八岁之前,林嘉因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十八岁到三十岁,她的世界到处弥漫着战火的硝烟,但三十岁以后,她仍旧会是快乐的公主。

    就像向赫说的,她需要死一次,才能生。

    “好。”时傅气息不稳,久久之后应了一声。

    病房外,徐之恒的呼吸还未平静,他听着里面微小的声音,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慢慢流逝,曾经他以为,没有人会走进她心里,但到头来发现,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时秋铭寿宴后,童悦还是像之前那样,没有问关于林嘉因的事,回到家她小心翼翼地为徐之恒擦药,没有问其中的原由。

    所以,两人如期办了订婚宴,这几天,又去国外拍了婚纱照。

    徐之恒事后两天才得知林嘉因自杀的消息,因为他已经不是她身边的那个人了,所以不会有人告诉他。当他接到朋友的电话时,他和童悦正在拍婚纱照,摄影师在旁边看着两位新人,为他们调整着动作,面带笑容地让他们“笑一下”。

    而徐之恒听到手机中传来的消息,再也笑不出来,他愣在那里,电话还没挂断就立即赶往了机场,然后匆匆来到了医院。

    那天,童悦穿着婚纱注视着徐之恒离去的背影,终究,她还是没有得到他。

    .

    在医院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时傅和林嘉因回了林栖路,时秋铭把周姨送过来,让周姨来照顾他们。

    浴室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但那盒碎掉的糕点,依旧在地面凌乱地撒着,房间内的纸团也还在那里。

    房子是司念过来收拾的,林嘉因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看到地上那盒糕点时,林嘉因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他买了她爱吃的点心,计划好晚上带她去小吃街,而回到家看到的却是……

    林嘉因不敢想象时傅当时的心情。

    在林嘉因看那盒糕点时,时傅也在卧室打开了那些纸团,他一张一张打开,一张一张抚平,然后夹在了书里,他要将这些“遗书”保存好,万一他们以后闹矛盾,时傅得拿出来提醒自己,要对她好。

    休息了一段时间,林嘉因也渐渐忙起来了,她又重新拾起思嘉的事,然而,时傅还是不敢回公司工作,林嘉因劝了他很多次,但时傅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

    他说,我还该相信你吗?

    林嘉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相信,让他安心,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于是,林嘉因拉着时傅上楼,让他换好衣服,然后把他带到了民政局。

    “等等,改天再来。”时傅看到民政局的牌子,眼睛一跳,他拉着林嘉因往回走。

    “来都来了,我就要今天。”林嘉因不回去。

    时傅看着她脸上的笑,看着她眼里的坚定,这一刻,他相信了,他相信她的嘉因好了。

    “我还没准备好。”对于时傅来说,和林嘉因结婚是一件大事,他不想这么匆忙。

    “亲爱的,幸福是不用准备的,它来了,我们要接住。”林嘉因笑了笑,拉着时傅继续往前走。

    寒风凛冽,时傅心中却漫过一阵阵暖意,他跟着她坚定的步伐往前走,他们像寻常的情侣一样,在门前排队,然后在相机前定格笑容。

    12月21日,时傅和林嘉因结为夫妻。

    两人出来,时傅看着手中红色的证件,心潮起伏,他情不自禁地把林嘉因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嘉因,你会是一个好妻子,我也会是个好丈夫。”

    “妻子”两个字,他说得极慢,又柔软,像是揉碎了磨软了,进入林嘉因的耳朵。

    “我们会的。”

    林嘉因闭着眼睛伏在时傅的胸膛,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她回想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才明白这一刻的幸福是多么珍贵。

    .

    接下来的日子,时傅和林嘉因商量着婚礼,而林嘉因忙得不可开交,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思嘉上,忙着联系了她父亲的一些朋友,也忙着联系思嘉中和林盛华关系好的现任股东,经常忙到半夜。

    晚上,时傅在卧室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林嘉因上来,他去厨房温了杯牛奶,然后推开了书房的门,时傅进来时,刚好看到林嘉因在揉眉心。

    “别太累了。”时傅把牛奶递给林嘉因。

    “不累。”林嘉因笑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无比鲜活,生活也有了目标。

    “饿不饿?我去做点夜宵。”时傅说。

    “不吃了,最近长了好多肉,该穿不下婚纱了。”林嘉因仰着头,脸上是甜蜜的笑。

    时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让设计师改就好了。”

    林嘉因摇头,她要以最漂亮的姿态嫁给他。

    喝完牛奶后,林嘉因又低头整理文件和资料,台灯暖黄的光晕落在她身上,显得无比柔和。

    “嘉因,我在你身后。”安静的书房内,时傅温声开口,他想告诉她,在她累的时候,他是她的依靠。

    “我知道。”林嘉因抬头,看着时傅轻笑,“有需要会告诉你的。”

    时傅注视着林嘉因眼里的光,对于思嘉的事,时傅没插过手,只有在林嘉因问起的时候,时傅会给她一些建议,而时傅也见识到了她的雷霆手段,以前是她不想,可当她真正认真起来,是不可阻挡的。

    时傅没离开书房,他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陪她。

    .

    从林盛华出事后,林嘉因就从凯扬离职了,随着她的状态慢慢变好,时傅也回铭安办公了,林嘉因见到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即使在周末,白天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这天到晚饭的时间,林嘉因看到他从外面回来,走近时,她看见了他袖子上带着微不可查的泥土。

    “这是去哪儿了?”林嘉因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周姨已经离开了,临走前还教她做了好几道菜。

    “秘密。”时傅笑了笑。

    林嘉因也没再问,直到一个月后,在思嘉的股东大会上,林嘉因以之前她的股份,再加上这半年来她收购的其他股权,以超过半数的比例成为了思嘉最大的股东,经过全体股东决议,她重新回到了思嘉,重新成为了思嘉的主人。

    会议结束后,时傅来思嘉接林嘉因一起去吃饭,他们没有喝昂贵的红酒,没有吃高级的牛排,而是去了南大街的小吃街,从头吃到尾。

    这是时傅为她准备的庆功宴。

    回到家后,时傅带林嘉因去了花园,林嘉因意外地发现花园中多了一个玻璃花房,里面有一株花在灯光下静静绽放着。

    时傅拉着林嘉因慢慢走进,然后打开了花房的玻璃门,他拿起架子上的盆栽放到林嘉因面前。

    “花的名字,叫嘉因。”

    又轻又暖的声音顺着花房的暖意注入林嘉因的心头,她看着□□色的花瓣,眼眶渐热,她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状似平静地玩笑道:“哪有这么取名字的?”

    时傅脸上挂着轻笑,林嘉因把花放下,摊开他的手仔细看着,上面有好几道被月季刺划伤的血痕,林嘉因呼吸有些紊乱,他的左手都还没好,当初他划得那么深……

    “再这样不理你了。”林嘉因抚摸着他手背的血痕,然后慢慢移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三条疤,他伤得比她还要严重。

    “快过年了,嘉因做些好吃的给我补补。”时傅抚摸着她的头发。

    “好,周姨教我做了好多菜呢。”林嘉因笑着说。

    “那我等着。”

    林嘉因放开时傅,蹲下来看着那盆花,看了很久,她情不自禁地拨弄了下花瓣:“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赵伯的花圃吗?”

    时傅微愣,没想到她知道赵伯的存在,稍后他想到,应该是在燕北遇到了,时傅收回思绪笑着点头:“嗯,赵伯夸我有天赋,以后退休了可以做个花农。”

    这株月季,是时傅跟着赵伯学习后自育的新品种,在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终于开出了他想要的花朵。

    时傅给这株花取名为,嘉因。

    他希望她的后半生像这株花一样,平平淡淡,然后再充斥着粉色的甜蜜。

    “那我要跟在你后面,做个采花贼。”林嘉因笑着起身,两人离开了玻璃花房。

    “只许采我的花。”时傅捏了捏她的手。

    “那你要多种一些,要不然不够我玩。”林嘉因轻笑。

    两人来到外面,秋千对面靠墙的位置,又多了一个秋千架,时傅在那里也移植了一株“嘉因”,虽然冬天不适合移植,但是他想让她来年春天看到第一波花。

    花园里,“小女孩”的对面,是“嘉因”。

    灯光昏昧,两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静静站立,影子落在花园斑驳横斜的花枝上,暖意点点,柔情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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