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谈一谈。”高熙雅一把拽住粱雨亲的臂膀,以命令的口气道。

    “对不起,我有点忙。”梁雨亲正急着把资料送进会议室里,她举举手中的文件示意。

    她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就对上,她以为还得拖上一段时间,如果自己的运气够好、工作找得够快,就可以不必和高熙雅打照面。

    “忙什么,忙看勾引别人的未婚夫?”高熙雅冷冷一笑,锐利的眸光射向她。

    这句话像巴掌,狠狠甩上梁雨亲的脸,她苦笑,对方对自己的敌意还真是千年、万年不变。

    她顿了顿,开口,“对不起,请你稍等一下,我得让秘书把资料先送过去。”

    把东西交给秘书后,转回办公室,她礼貌问:“请问要喝点什么吗?”

    “你以为我是来接受招待的?”高熙雅抬起下巴,一副啤晚天下、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么,你要和我谈什么?”粱雨亲无奈,她越来越相信前世宿敌了,她们两个,一只猫、一只老鼠,不管在什么时代里,碰上面都得斗争。

    “你立刻辞职、搬家,走得远远的,让蔚允找不到。”高熙雅目中无人道。

    “我为什么要?”真强势的女人,方蔚允婴了她,会很卒苦吧。

    “我和蔚允快结婚了。”高熙雅笑得张扬。

    “然后呢?”

    她本来就打算辞职走人,因此大可低头回答“没问题,经理夫人”,安下对方的心,避开这次的纠纷。但高熙雅的态度太没教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她不再是四王妃,自己也不是从前的小女婢,过去的事她不计较已属宽容大量,但现在别想在她面前耍威风。

    “我不准你待在蔚允身边。”

    不准?她有什么资格讲这两个宇,就算真的不乐意丈夫身边有她这号人物,至少做得圆滑点吧,晓以大义或者……给她两张支票啊,怎么一开口就是命令、就是不准,她梁雨亲又不是吃素的。

    粱雨亲无奈。“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要结婚,经理身边所有的女职员都要清除?”

    “不必所有。只要梁小姐一位。”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是针对吗?公司里的流言我不确定有几分真假,但既然我们即1务要走入婚姻,正常人都会事先排除所有不利的状况吧。”

    “请放心,我不是你口中的不利状况。”

    “对你放心……”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梁雨亲后,笑道:“是啦,长成这副模样,我的确可以不必太担心,只不过我向来谨慎,就算只是一根小小的刺,也不容许它存在。”

    所以,她是特地跑到这里来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一根刺?

    高熙雅真的不聪明,这种事她应该去对方蔚允说,由他出面辞掉自己,不应该在背后搞小动作,都经过几百年了,手段不能精进一点吗?

    “对不起,可以要求我辞职的只有方经理本人,至于其他闲杂人等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梁雨亲不想多说废话,只要高熙雅别来招惹她,届时自然会心想事成;但倘若高熙雅要惹事,她也不害怕奉陪到底,时代不同,人心大异,她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梁雨亲。

    “你这个贱女人”

    高熙雅不容许任何人无视自己,抢快两步,从后面一把扯住梁雨亲的马尾,力气之大,害得她差点仰摔。

    梁雨亲好不容易站稳脚步,才转身,还没开口,两个巴掌便狠狠甩过来,打得她头晕眼花。

    “我警告你,我不是那种可怜巴巴的元配,能够让你们这种无耻小三骑在头顶上,不怕死的话,就等着看我的手段。”

    梁雨亲回视她,一语不发。她当然知道高熙雅是什么样的人,可就算高熙雅手段凶残、性格恶毒,这里是民王国家,她相信法律会保护自己。

    “十天之内我会摸清楚你的底细,我会从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下手,不怕死的话,请继续当你的梁特助吧。”

    高熙雅撂下警告,一甩头,走出办公室。

    梁雨亲吞下怒气,走到沙发边缓缓坐下,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抖个不停。

    前世被薛羽蝶虐待的记忆回笼,她仿佛看见自己的指甲被硬生生拔下,鞭子抽在背上的疼痛是那样鲜明,烙红的铁、千针、万针的刺锥,她仿佛还听见黑衣人的刀刺入自己身体的声音……

    “不会的,她不敢,这是个法治国家。”她拚命摇头,试图摆脱高熙雅带来的恐惧,她从包包里拿出保温壶,倒出让人宁神的洛神花茶,再一次告诉自己一高熙雅不敢的,这不是可以任意动用私刑的时代。

    她站在董事长办公室外面发呆,静静地……静静地听着办公室里的讨论声。

    参予讨论的人物:董事长、副董事长。

    讨论的内容:方蔚允和高熙雅的婚事。

    讨论的气氛:愉快、热烈。

    一下子,她仿佛从天空坠入深谷,失速的坠跌引发出她的强烈心悸。

    不晓得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心疼,她突然觉得好冷,冷得不停发抖,明明身处在和平的台北市办公大楼,她却觉得自己站在枪林弹雨的战火之中,转眼间,已被射得千疮百孔。

    她的心一阵痉挛,无法遏止的苦涩在责张的经脉问奔窜游走,一时间绵密的酸楚在空气里聚集,一点一滴,将她全身浸泡个透。

    真是的,这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怎么还会让人这么痛,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因为这种旧消息而心痛。

    她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只知道回神的时候,方蔚平关怀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仿佛透过瀑布发出来一般,散发着潮湿的水气,瞬问感染了她的眼睛。

    “我没事,这个必须交给董事长。”她低头,把文件递上去。

    方蔚平接过文件的同时,手心贴上她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蔚允不在,我准你假,快回家,听到没?”

    梁雨亲胡乱点头,她没有心情应付方蔚平的温柔。

    方蔚允在办公室来回地踱步,心像被什么东西挠着、挖着,自从他出差,已经两天没见到梁雨亲,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她竟然不在。

    她去哪里,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重重吐气,坐在沙发上甩手抹抹睑。现在他知道,两天不见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能容忍的极限,他必须要在她身边,必须听她的意见,必须和她讨论每一件大事小事,他必须要每天看见她的脸。

    不然他就会慌、就会急、就会不知所措。

    雨亲、梁雨亲……你去哪里了?

    打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关机,问秘书,秘书说她只是去送文件,但什么文件需要送这么久?

    坐不住了,他从沙发起身,往门外走,没想到甫打开门,粱雨亲就一头撞了进来。

    看见她的那一刻,方蔚允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他缓缓吐气,那张压得他无法呼吸的天罗地网瞬间被掀起,他自在了。

    握起她的手,他急急说道:“你去哪里?我等你很久。”就在两手交握的同时,他发觉不对劲。“你好烫,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小感冒。”她摇头,想摇去晕眩感。

    “小感冒怎么会烧成这样?不行,我们去医院做全身的健康检查。”

    “你有那个闲钱,为什么不直接把钱汇给我,我很缺。”她试着开玩笑,虽然心还是痛得让她想尖叫。

    “你觉得呢?”他瞪她,不顾她的意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你做什么?”她在他怀里挣扎。

    “你不要逼我把你打晕,乖乖闭上眼睛。”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反对,硬要将她送进大医院检查。

    他飞快走着,不顾旁人的惊讶目光。最后两人在往电梯的走廊上碰见了高熙唯。

    高熙雅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里是办公大楼耶,他们把它当成宾馆吗?她恨不得一把火将梁雨亲烧得连灰都不剩。

    然而,当高熙雅的视线接触到脸色铁青的方蔚允时,她立刻换上一副关心的表情,“发生什么事,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我的车子停在楼下……

    方蔚允根本没心情理会高熙雅,一颗心全挂在梁雨亲身上,他抱得她很紧,时不时用脸颊去碰触她的额头,试试她的体温。

    亲眼看见两人之间的亲密,高熙雅一颗心像被人放在火上烤,她咬紧了牙关,不让恶言诅咒脱口而出。

    她硬生生忍下,打了手机让司机到大楼门口待命,然后陪着他们一起到医院挂急诊,她气方蔚允为了粱雨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个不停,气梁雨亲不必撒娇、不必说半句话,就可以得到他的所有注意力。

    她忍、又忍、再忍,忍到所有检查结束,当医生说梁雨亲打完点滴就可以领药回家时,她才推推方蔚允的手臂。

    “你去缴费领药吧,我来看着她。”她笑着对他说。

    方蔚允不放心的看着熟睡的梁雨亲,又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碰了碰她的脸颊,确定她的高烧退了没有。

    “没事的,你快去领药,让她能快点回家休息最好,要是二度感染就糟了,别小看感冒,严重了也会出人命的。”

    听高熙雅这样说,方蔚允尽管百般不放心,还是离开了急诊室。

    这算什么?当着未婚妻的面,对别的女人露出这种表情!

    高熙雅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硫酸打进点滴瓶里,毒死这个抢了自己心爱男人的坏女人,她深吸气,手伸到棉被底下,习民狠在梁雨亲的大腿上掐一把,痛得熟睡中的她惊呼一声,清醒过来。

    四目相对,梁雨亲对上高熙雅的凌厉眼神,连忙转开眼睛。

    “找谁,找蔚允吗?他不在,救不了你的。”高熙雅冷笑,手指在点滴的管子上滑来滑去,动作很小,但那态度让人心惊胆颤。

    “你想做什么?”梁雨亲眼底升起警戒。

    她轻笑两声,“这里人这么多,我能做什么?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不过你奶奶、你妈妈,哦,还有你那个成天到晚想当明星的妹妹……她叫粱雨澄对吧,如果破了相、断了腿,应该就不会再作白日梦了吧。”

    她冲着梁雨亲一笑,明明是甜到腻人的笑,梁雨亲却觉得因此全身发冷,像是谁不顾她的意愿,硬把她埋进冰雪里。

    “你……”

    “我很好,我会如期嫁给蔚允,至于你,就算你抵死不辞职,我也有本事让你放弃。”

    她的手迅速伸进棉被底下又收回,粱雨亲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在大腿处蔓延,她望着高熙雅狂乱而残忍的目光,心中陡然升起寒意。

    这天回家,她发现自己的大腿处有一片深色凉伤以及三道血痕,更没想到的是,夜里又传来一个骇人的消息,妹妹梁雨澄出了车祸,右脚骨折。

    此刻,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招惹上高熙雅……

    梁雨亲感冒请假,没有她的办公室让人提不起劲,方蔚允走到柜子旁边,从里面翻出一包零食,这是梁雨亲的“员工福利”。

    因为她爱吃,他就在柜子里面塞了一堆食物,有健康的五谷粉、杏仁粉,有不健康的泡面、洋芋片,有网路上最火红的点心、隔壁秘书介绍的私房茶点,所有能张罗的,他通通张罗到粱雨亲的食物柜里。

    他坐到会议桌前,拿起纸笔,一遍遍写下粱雨亲、梁雨亲、粱雨亲,然后又画出一张笑脸、一张臭脸,再然后,他想起前几天的事一

    “喂,无敌铁全刚,可不可以开个会?”他眉开眼笑地看着正在敲打键盘的梁雨亲。

    她停下手,先储存好档案,才拿起纸笔,走到他面前,“开什么会?”

    他起身,拉着她走到会议桌前,他想坐到她身边,可她硬要坐到他对面。

    他耸耸肩,好吧,心情不好的女人最大,于是他到原木柜子里找出一堆食物,再泡一杯热牛奶放到她面前。

    “是要开会,还是野餐?”她没好气的问。

    “这个会议有点沉闷,需要一点食物让心情好转。”他拆开一颗果汁糖,塞进她嘴里。

    她打开记事簿,等着他说话,可是等了老半天,只等到他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不是要开会?”

    “今天开会的主题是一什么事导致梁特助的心情很烂?”

    她摇头否认。“我没有心情烂。”

    “说谎,你的表情是这样的。”

    他对着她皱眉头、挤鼻子,还用两根手指把嘴角往下压,满脸的衰样。

    “我哪有。”她失笑。

    “本来就不怎么漂亮,还把脸搞成这样,难道不怕吓到人?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困扰你?”

    只见她踌躇须臾,才抿抿唇,勉强挤出笑脸问:“听说你快结婚了,开心吗?”

    “还好,我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要娶高熙雅,就像知道十八岁要参加大学升学考那样,你会因为这样而开心?”至少心里的那种感觉不像开心,比较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是恰敲高熙雅是他未来几十年每天必敲的撞。

    “不一样,结婚是人生中的人事。”

    “大学升学考不也是人事,走过那一关,丑小鸭变天鹅,生活从此自由自在,而结婚则是把天鹅重新关回象牙塔……说开心嘛……”他摇摇头,“不尽然,就当做是一件生命里该做的事,碰到了,就把它完成,然后继续生活。”

    没有喜悦、没有憧憬,难道他的婚姻不论经过几辈子都一样,只是尽责任、尽义务,只是一件该经历的过程?粱雨亲内心感叹,有些怜悯的看着他,“这样形容婚姻,有点过分。”

    “不然呢?”

    他耸耸肩,不喜欢这个话题,若这些话不是她提起而是别人提,他的回答会是一张臭脸,然后直接调头走人。

    “既然不满意,就别结,免得日后碰到真心喜欢的女人,到时候隔了这个婚姻,会很难处理。”梁雨亲给予忠实劝告。

    “你指的是像我父亲和亲生母亲?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创造一条和自己一样可悲的生命。”他说得斩钉截铁。

    至于爱情,哼!他压根看不起那种东西,爱情是屁,父母的屁爱情制造了一个不该出现的生命,也夺去了一个不该离去的生命,那种东西,白痴才会想要。

    “既然对婚姻没有向往,何必勉强自己?”

    “这是我唯一能为妈妈做的,她和高熙雅的母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从年轻时就希望能结成儿女亲家,而她的独生女又偏偏看上我,我只好牺牲咯。”他讲得吊儿郎当。

    “副董事长愿意你这样为她牺牲吗?”

    “雨亲……”他推开满桌食物,坐到她面前的桌上,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妈妈、多尊敬她,尽管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她给我的爱比亲生母亲更多。我愿意为她牺牲、乐意为她牺牲。”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

    梁雨亲沉默,心想着既然他愿意又乐意,她能反驳什么。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此后这两人能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就像董事长和副董事长那样。

    见她轻燮眉头、咬下唇,他猜想她又不开心了。

    “梁雨亲。”他伸手在她额头敲两下。

    “嗯?”她回神。

    “有件事我要大大地褒奖你。”

    “什么事?”

    “你的力气很大。”

    “对啊,我生肖属蚂蚁的,可以负起比自己还重的东西。”

    “如果昨天你在,我就不会摔倒,高熙雅长那么高却背不动我,看。我摔了两次,膝盖都磨破了,早知道就不要喝醉。”他续到她的椅子后面,从后方抱住她的肩,两手扣在她胸前,脸颊与她相贴。

    “既然如此,以后别再喝酒,你的酒量不好。”

    “什么不喝?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在的时候,我才喝。”只有她在,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心,她是他最好的特助,是他的军师,是他安全感的最佳来源。

    “问题是,以后这种机会很少了。”

    “为什么很少?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吃饭、不陪我应酬?不在我喝醉酒之后,背我上车、送我回家?”他瞪大眼睛看她,好像她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说了多么不可理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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