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惹人厌烦的声响,特别是在车内气氛尴尬的情况下,这种声响无限放大,让试图通过睡眠逃避社交的安娜眉头一直没松过。

    终于,她还是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景色,黑压压大片的乌云遮天蔽日,极远处便是顶着云让它们别落下来的连绵不绝的低矮山脉,稍微近一些的地方,一条年久失修的铁路横贯东西,它早年间的忙碌彻底透支了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再被使用了,人们也早就忘了它的恩惠,所幸高昂的人工拆除费用让它得以苟且地残留原地。

    农民的牧场早早就覆盖了这条废弃的铁路,如今几只懒羊正慢悠悠地吃着轨道边上的嫩草,没有一只羊在乎大雨,又或者它们只是看透了英国的糟糕天气,要是总在下雨时回去躲雨,总有一天会饿死在青青草地。

    突兀的刹车声响起,汽车停下了,“滴滴滴——”怀特按了几声喇叭,试图驱赶那只跑到车道上来走秀的羊。

    “嘿,抱歉安娜,是我把你吵醒了吗?”他注意到从上车就开始睡觉的安娜此时此刻终于清醒了,漂亮的绿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头顽皮的肥羊,眼神锐利到能够直接剥掉羊皮,刺进羊肉里边儿去,噢,或许她就是这么想的。

    “没事,我本来也睡醒了,怀特先生,咱们现在到哪儿了?”

    怀特掏出一张旧巴巴的地图,“稍等…”他好像很不适应看这种新地图,皱着眉头瞧了老半天,期间那头拦路懒羊都往前至少走了有百米,终于他一拍脑门,随后风风火火地把地图转了一转,“我说怎么不对劲…”

    “我们经过了一片牧场…噢!在这儿呢!嗯…然后…从这儿…”怀特摸了摸脑袋,“我想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咱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应该就能看见镇子了。”

    安娜瞧了瞧坑坑洼洼土路延伸进的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车继续开,树林里光线更加阴暗了,那密密的叶子被雨抽打得惨叫不断,安娜摸了摸手臂,眼睛也不敢乱看外边一棵棵掠得飞快的大树,生怕自己眼神突然就好得过分了,在那些个阴暗的角落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比如手拿电锯的杀人狂,满脸狞笑的赤脚野人,又或者是披头散发的索命鬼。

    说来也奇怪,自己都有了魔法了,幽灵也不是没见过,奇怪的事情简直是常态了,平时也还是会怕这些个怪力乱神。

    怀特也很紧张,他双手不离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边儿的路,耳朵上都别了两只卷烟了,始终没找到机会抽。

    他倒不是害怕那些个稀奇古怪,他怕的是路前边儿突然窜出个什么野生动物,那可就糟糕了,毕竟他才刚开始开这小汽车不到两个月,就算加上以前零碎开那飞天摩托的驾龄也当不上老司机,没办法处理这些突发情况。

    回忆起卢平在听说他用混淆咒弄到一个驾照后非常严肃的警告,“西里斯,听着,别以为这玩意儿和你的飞天摩托一样好糊弄——”

    “如果麻瓜小汽车以四十迈的速度正面撞向你,那就等同于对你施展漂浮咒让你飘上个五六米再狠狠落下,运气差点儿你就去见梅林了,运气好呢,剩下大半年你都会天天都会遭受钻心剜骨的摧残。”

    “如果是七十迈呢,那就等同于往你脸盘子上直接来一发阿瓦达索命——这么说吧,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巨人被车撞了,那也得送到圣芒戈去才能勉强活命!”

    “行行,不拿你举例子了,我只是想说,驾驶不是件小事,如果你撞了人,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那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这背后牵扯无数家庭…”

    “小心!”安娜的尖叫打断了怀特的回忆,“鹿!”她的声音真的带了点儿颤抖。

    一头野蛮又愚蠢的鹿似乎是在雨雾之中迷失了方向,又闻不到熟悉的味道,惊慌失措下朝着开阔地方猛地窜了出来,几跳就来到了大路上,正巧遇上了怀特这辆冰冷的人类文明造物。

    怀特神经一直紧绷着,在看见鹿的那一瞬间他首先想到的是圣芒戈,然后是踩下刹车,可惜的是泥土路面又湿又滑,内点儿刹车想要控制一个大铁坨往前边儿移动简直是做梦,惊慌之下,怀特松开刹车又不小心踩了油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和这鹿有仇。

    安娜差点儿就要向梅林祈祷了。

    真的就只差一点儿就撞上了,危机之下怀特硬是靠着勇气激发了开车的天赋技能,一甩方向盘,以右侧后视镜撞树战损为代价,硬生生让车擦着鹿尾巴勉强过去了,随后车屁股表演了个性感漂移,“嘭”地和老树来了个拥吻,无数树枝树叶掉落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投诉的叫嚷。

    车外依旧是吵闹的雨声,而车内一时间只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安娜右手捏着魔杖,左手拽着安全带,一脸的惊魂未定,怀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魔杖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手里,此时正扒拉着方向盘大喘气。

    等两个人都发现对方拿出来魔杖的时候,那已经是两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安娜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想法,但都这时候了,当做没看到才说不过去,于是她开口,“怀特先生,没想到你也是个巫师!呼——刚才,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呃!确实…抱歉,实在抱歉安娜,我其实对这些地上跑的麻瓜汽车还不算太熟悉,”怀特坦白了,非常真诚地告诉安娜自己车技不行,同时有些手忙脚乱,“我也很惊讶你也是个巫师,咳,不管怎么说,有关我巫师身份这个问题,并非有意隐瞒…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确实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安娜有些懊恼,下次上车前一定得问问这些滑头巫师驾照是不是都是靠咒语糊弄过来的,但这时候她还是保持了风度,赫敏式叨叨了几句:

    “怀特先生,那头愚蠢的该死的鹿这时候跑出来也不是你的错,而且这条路修得实在是太烂了,我想我们也不该责怪你,但你是巫师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早点儿明说,这样的话我们都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危机。”

    “如果你能早点儿拿出魔杖,说不定那头鹿就能瞬间从我们眼前消失,然后又出现在别的什么地方,你的爱车也不会遭此劫难。”

    “如果你能早点儿表明巫师身份,我也就不会因为顾及保密法而装作是个惊慌失措的麻瓜,至少我也能用用漂浮咒吧——”

    安娜这句话里有几处不实,首先,惊慌失措不是装出来的,她确实被吓傻了,其次,她早就知道怀特的巫师身份,甚至怀特手里那根魔杖都是她以前用的,最后,关于保密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娜其实一点儿也不想顾及。

    听着一个小女孩严肃的分析,怀特多少有些泄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抱歉,”他真的很清楚在女人面前最管用的词是什么。

    不幸中的万幸,汽车还能够使用,两人也不用狼狈地接受雨水的洗礼,只是怀特似乎对开车多了几份恐惧和敬畏。

    多番波折后,车终于闯出了树林,重新开阔的视野即使没有那么绿意盎然也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一个工业化小镇出现在眼前。

    泥土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砖石路面,黑色钢筋制作的大门框举着木牌邀请着可能的访客,'科可沃斯小镇',尽管那上面的油腻的黑色污渍看起来并不是很欢迎外人的到来。

    怀特捂了鼻子,因为车刚开过大门,窗外就飘进来一股刺激性的臭味冲得他脑袋一翁,那种浓稠的机油的味道,混杂着潮湿发愁的碳味儿,让鼻子敏感的巫师很不舒服。

    接过安娜递过来的湿纸巾,他有些感叹:“也不知道生活在这儿的人是怎么忍受这些的。”

    还能怎么忍受呢?出身富贵的魔法世界叛逆富家公子哥即使蹲过阿兹卡班也是不会理解的。

    安娜发现了从那些破破烂烂的砖房窗户中投射出来的窥探的隐秘视线,有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吸着鼻涕,对着这辆从没见过的车指指点点。

    ————————————

    “他们是谁?”小光头趴在窗户边上,朝着屋子里小声嘀咕,“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车子,怎么撞坏了,真是不知道爱惜。”

    “和你无关,克拉拉,”忙着照镜子梳头的红发姑娘抽出空回答她,“世界上有无数的车子,或许哪天你能获得其中一辆,但这一辆和你没有关系,噢,下一辆也没有关系。”

    “我的老天!”克拉拉转过身跺脚,“你真是太无趣了!佐伊!”

    她生气地抢过佐伊手里的梳子然后狠狠拍在破旧不堪的木桌上,咣当一声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克拉拉故意提高声音掩盖自己的虚势,“你明明有大把的时光!”

    “却总是在做无聊的事情…”克拉拉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能够看出她非常纠结,因为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拾起那把可怜的梳子递给那个红头发的姑娘。

    “对不起佐伊,对不起。”

    佐伊接过梳子,没说什么,摸了摸克拉拉的光头,随后麻利地戴上放木桌上的那只露出眼睛和嘴的头套。

    以普遍理性而言,戴上这种头套的多半是小偷,劫匪,银行抢劫犯,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重度烧伤的可怜病患。

    克拉拉就这么看着佐伊把最后一点儿露出来的红头发塞进头套里,随着那一点儿红色的消失,克拉拉觉得心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她抓住佐伊的衣角。

    “不,你今天能留下吗?外面在下雨,这…这不利于你的工作…”她绞尽脑汁,“会留下脚印,警察会找到你的!你已经成年了,到时候会进监狱!噢!对,是阿兹卡班!你说你很怕被抓进去的!”

    佐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她也并不想去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工作,但是之前在对角巷倒卖魔药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伏地魔发疯,天上的黑魔标志简直是压倒贫苦人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奔逃的人群无情将她的魔药货物踩碎,这让一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她们根本没有钱去赔偿那些被损坏的魔药,就算那是劣质的,所以那之后她再也没去过对角巷那片。

    “我是哑炮,没有魔法的人是不会被抓进阿兹卡班的。”

    她摸了摸克拉拉的光头,并没有留下的意思,只是说,“克拉拉,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必须去哈里曼夫人家,你知道她家怎么走,拐过街角,渡过小河…”

    “我不会去的!”克拉拉赌气地大叫,她很生气也很委屈,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随后紧跟着流下来的是鼻血,她胡乱地擦拭着,“你休想丢下我!”

    她情绪崩溃不是一两次了,佐伊拿起纸巾温柔地处理克拉拉脸上的血迹。

    “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克拉拉还是在哭,“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对我们好一点儿,就一点儿!”

    “冷静,克拉拉,”佐伊猛地抓住克拉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你还记得妈妈说过什么吗?”

    克拉拉不说话了,低着头小声啜泣。

    “我走了,”佐伊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不会丢下你的。”

    —————————

    钢筋铁骨的工厂建立在弯弯曲曲的污水河旁边,爱护环境的公益广告牌立在离河不到三米的河堤上,后面是工厂排放污水的管子,和几根冒着浓烟的细烟囱。

    “你们教授家在哪儿?”怀特降下车窗,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目光重点集中在那几个扛着箱子走过的中年人身上,他们看起来很有力气,非常强壮,但脸上又是掩盖不住的憔悴,“这里真是…不同寻常,”他摇着头感叹。

    “朝着那根大烟囱,”安娜看向某条街道尽头的废弃的磨坊,“那条街道应该就是蜘蛛尾巷,或许我们还得找谁问一问…”

    安娜话没说完,怀特已经很积极地降下车窗对着刚走过的工人们打招呼,“先生们!嘿!蜘蛛尾巷怎么走?”

    如果是安娜,她绝对不会选择询问这几位行色匆匆看上去就有点儿暴脾气的壮哥。

    “用你的脚走——呆子,”其中一个男人嚯嚯笑了起来,他们并没有在意怀特的话,更没有帮忙的意思。

    “我可以支付报酬!”怀特掏出了麻瓜钞票。

    安娜没来得及制止,怀特就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他是个率真的人,话总是说得很快,很直白,有时候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从脑子里想出来的,也不算太大的缺点,但却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噢,你可以支付报酬,是吗?”工人们的笑意收敛了,他们朝着车子走了过来,气势汹汹,身上的肌肉绷紧,好像只用一个人就能让小汽车来个托马斯全旋。

    “先生你好!”安娜探出头去,露出可爱的笑容,“请问你们知道蜘蛛尾巷在哪儿吗?我们迷路了,已经在这儿瞎转悠了好一会儿,汽油都快用完了。”

    安娜的出现破解了一场危机,也幸好其中一个工人家里边儿同样有个可爱乖巧的女儿,“这条路直走,”男人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温和的笑容,他突然变得质朴和善起来,“小女士,我刚才没看到你,希望你在这儿玩得开心。”

    “谢谢,”安娜坐了回去,示意怀特快点儿开走,因为她看到刚刚转身离开的工人又走了回来。

    “你得和你女儿学学什么叫做礼貌,”男人拿走了怀特手里举着的钱,然后指了另一个方向,“车没油了记得拐过那个转角,一直往前走有个加油站。”

    “…谢谢,”怀特点了点头,男人转身离开了,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虽然衣服有点儿脏,但他们不是家养小精灵…”安娜开口。

    “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还不太清楚要怎么和麻瓜相处…”怀特皱起眉头,“而且我对家养小精灵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呃,我是指呃…我曾经把他当做我们家的一员,好吧…现在也是。”

    “你有家养小精灵吗?”

    “是的,他叫克利切,脾气不太好,脑袋有些毛病,”怀特想到克利切就头疼,“总是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我以前不怎么喜欢他。”

    “听起来他也不怎么喜欢你。”

    “我们互看生厌,”怀特总结到,他停顿了一会儿,“好吧,他有时候也做些好事,不过很少,没错。”

    怀特把车开向蜘蛛尾巷,一点一点接近那根高高竖起的大烟囱。

    “我没有通过你的测试,是吗?”

    “嗯?什么测试?”安娜看向怀特。

    “我不知道,可能你在观察我到底适不适合莲娜,”怀特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可能表现得并不出色,在驾驶,社交,以及对待家养小精灵方面…噢,还有对麻瓜世界不够了解这一点。”

    哇噢,直觉还是挺准的,安娜下意识点了头,看嘴上还是在否认,“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你是个好人,布…咳,怀特先生。”

    “测试还没有结束对吧,在把你送回家之前,”安娜发誓能看见怀特眼中的斗志在冒着火花,“希望这段时间的相处能让你对我有所改观。”

    怀特并没有完全把安娜当做小孩子看待,至少在他提出希望的时候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所以安娜挑了挑眉毛,“怀特先生,你准备帮助我们完成课后活动?”

    “这是当然,我对清洁魔法很在行,知道怎么处理灰尘、乱丢的黑魔法道具,还知道要怎么对付胡乱飞舞的狐媚子——如果这位教授家里也有一个用巨人小腿做成的雨伞架,那我恰好知道怎么护理,这可以算得上是独家清洁秘籍…”

    “听起来很不错,”安娜点了点头,“很欢迎你和我们一起劳作,”如果在看见斯内普之后没有后悔的话。

    “我想我们到了,”安娜指了指站在一栋房子前面的双胞胎,他们身上的魁地奇球队短袖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们在这一堆相同的屋子里面找了老半天!”弗雷德冲过来和安娜吐槽,“你敢相信吗?这条街和前面那条街,以及更加前面的那条——完全一模一样!”

    “就连路灯爆掉的灯泡都在同一个位置,说夸张点,我们甚至觉得鹅卵石的排列都是复制粘贴!”乔治补充,“虽然我们很想带你去探索一番,但现在明显有个更让人好奇的问题。”

    “这位是谁?”两人同时看向怀特先生。

    “苏瑞斯.怀特先生,”安娜介绍到,“一位巫师朋友,同时也是我母亲的,生意伙伴。”

    怀特微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

    双胞胎同时向他伸出手,怀特只能苦笑着一只手握一个,上下摇晃,双方礼貌问候。

    乔治上下打量怀特一番,得出结论,“非常好的生意伙伴,你一定很富有,先生。”

    弗雷德补充,“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毕业于格兰芬多,”他指了指怀特的狮子胸针,“不错的装饰,但是…”

    “斯内普教授不会喜欢的,”两人同时耸肩。

    听到名字时怀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扬起的笑容慢慢消失,“是,是斯内普,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他还待在霍格沃茨?”怀特感到不解和疑惑,当然更多的是对接下来拜访的震惊。

    “噢,确实,我们也对着一点感到相当的疑惑,”弗雷德摸着下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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