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没有和她相认的打算,但还是忍不住关注了一下对方的赛事。这倒是不难,所有参赛者的信息,都是直接放在宣传栏里的。

    “你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到底在看什么?”一起去食堂吃饭,回来时经过宣传栏的舒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立在这里。

    “我数数有多少人,再对比一下,有多少人来我们工作室租衣服。”

    温阮砸了砸嘴,当她什么都没说行吗?这么敬业,他们要怎么办。

    不过到底管不住嘴,“那比率是多少?”

    “忘了数。”舒雨理直气壮。

    温阮反倒有兴趣的数了起来,数完一脸得意,“超过半数的人,都在我们这里租了衣服。”

    到了比赛当天,舒雨也背上自己的相机,她纯粹是练习,没敢想自己拍的照片能卖钱。

    路晁也跟了过来,说是这种全国性的比赛比较少见,他也想见识一番。

    “现在开业都流行找几个人跳霹雳舞,听说明年还有一个全国性的赛事。”今天是高校的比赛,来的都是学生,倒是将社会上的人全都排除在外,事实上社会上跳霹雳舞水平高的选手非常多。

    观众除了财经学院的学生外,还有京城其他学校的学生,有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也有些是给自己学校的选手加油的。

    甚至连参加交谊舞比赛的选手,也有很多今天来看霹雳舞的决赛。

    舒雨端着相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舒佳琪所坐的位置上。因为离的比较远,所以看到的是个全景。她很明显的发现,后头几排有个青年男子不看舞台,也没有看礼堂里到处都是人的热闹,而是将目光投注到舒佳琪的身上。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青年男子的长相,于是扭动镜头。很快,随着镜头的拉近,一张清晰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手一抖,按下快门。

    青年男子似乎有所察觉,但前排有很多人拿着相机到处拍,舒雨隐在其中,并不明显。发现是自己太过敏感,男子吁了口气,垂下头。

    舒雨的手一直在抖,抖到相机都拿不住,如果不是有背带挂在脖子上,可能已经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路晁察觉到舒雨的异样,伸手抚到她的额头上,“脸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发烧还是肚子疼?”

    “没有,暖气烧的太足了,有点热。”舒雨勉强笑了笑,安抚住路晁,“口好渴,水杯忘了带进来。”

    “不用水杯,我车上有易拉罐的可乐,我去给你拿。”路晁走出礼堂去拿可乐。

    舒雨深吸一口气,再次端起相机,告诉自己,“别怕,现在没人能伤害我,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

    用相机的镜头对准青年男子,站起来在礼堂里走动着,假装拍舞台拍横幅,实则将这位青年男子从各个角度拍了一遍。

    而她也发现,青年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舒佳琪,难道?她和舒佳琪认识?可为什么不坐到一起,就算认识,也不至于这么盯着看吧。

    舒雨心里有种种疑问,回头看到路晁正在到处找她,收拾好心情迎了过去。暂时,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原本很有兴趣欣赏比赛,变成了心不在焉,倒是管前占据有利地形,不时盯着选手拍个不停。

    小陈端着工作室的相机,抓捕他不擅长,就专门拍选手定格在某个动作时的照片。

    比赛选在周六,当晚比出结果,明天晚上就是交谊舞的决赛,也同样当天出结果。

    结束之后,舒雨坐路晁的车回胡同,一路上她不由自主的蹙住眉头,不时晃晃脑袋,想要清醒一点。

    “听说你们学校出了一个痴情种子,在女生宿舍楼下又弹又唱,最后却转身走了?”

    “是啊,这件事到现在还没破案呢。女生不知道就算了,男生竟然也不知道。”对于追求女生这件事来说,男生之间的很多消息都是互通的。

    这件事可不光吊起了女生的好奇心,也同样吊足了男生的好奇心。

    可没想到,男生那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随着聊天的递进,舒雨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知道自己着了相,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偶尔会因为一点不想被人知道的小事而烦恼,也会因为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而变得暴躁不安,很多时候,这些事也没法跟人解释。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泄出来,然后他们就‘呯’一下,自己消失了。”

    路晁说完,舒雨才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提供建议。

    “我会试试。”

    “怎么试?”

    “呃。”不是应该到上一句就结束了吗?这叫她怎么回答。

    胡同里的路家,院子里新加了一架秋千,和一个沙袋。

    “来,试试看。”路晁给她戴上手套,“跟我学,腿一定要站稳,腰部发力,通过胳膊带动拳头,再打出去。”

    “不要憋着,大声喊出来,沙袋就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和你对着干的坏人,也是你想要击碎的一切魑魅魍魉。”

    “去死吧。”舒雨一拳头打出去,心中的垒块松动,再一拳,垒块瓦解。连续出拳,累得她恨不得瘫到地上,但心情却如同见到阳光,一下子晴朗起来。

    “够了,你第一次练习,不能过度,不然明天可起不来床。”

    舒雨听话的回家倒头就睡,睡梦里,她仿佛又回到前世生命中最后一年。

    她当时在沿海一家工厂里当设计师,工厂主打女包的网站经营,追求的是款式出新快,周转率快,年轻化,潮流化。

    原本她是所有设计师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学历低年纪大,能够聘上纯粹是因为经验丰富,提交的设计稿出众,才让老板压下了对她学历和年龄的质疑。

    随着年轻设计师一个个受不了私人老板苛刻的要求,和工作强度,纷纷选择离职。她却凭着设计的款式总能拿到销售冠军,这才成为公司里足举轻重的道席设计师。

    在大城市买房子安家,对很多人来说,是父母的责任,甚至因为到手太容易,还得哭天抢地的喊,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舒雨没有资格矫情,对于她过往的经历来说,能够走到拥有自己的房子这一步,她已经非常满意。

    她一路经历过数不清的工作,有过数不清的同路人,但能够一直往前走而不掉队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她看过太多想依靠别人改变命运的人,最终的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也见过太多嫌苦嫌累,不愿意进步,只图安稳就好的人。最终的结果,没有一个是安稳的。

    所以,她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不断去学习新的知识,更新旧的知识,才能适应这个社会,不被淘汰。

    就在她还完房贷,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一点的时候,老家的程燕告诉她,她的姐夫卷入一场非法集资案,带着钱跑了。她姐姐自杀,正在医院抢救,让她赶紧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舒雨不顾一切的往家赶,最终没能见到姐姐最后一面。

    而在姐姐的葬礼上,她被一群受害人推搡着,威胁着。忽然脑后一凉,在转身之际失去意识,可谁曾想,老天垂怜,让她重新回到一九八二年,让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舒雨转身之际,看到的是一个满脸狰狞的中年男子。他一脸狰狞的看着自己的表情,深深印在她的意识之中。

    重生以来,她偶尔也会回忆前世,一直以为,那是追债人因为上当受骗而迁怒于她。她没有刻意去寻找过这个人,而是将这笔帐记到马小虎的头上。

    后来马小虎坐牢,姐姐改变了前世的命运,她想,自己和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再无见面的可能。

    可没想到,他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现在还是一个青年男人的模样,但五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一眼就出这个人,是曾经杀死自己的凶手。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舒雨披着衣裳坐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男子,这正是她今天晚上情绪失常的原因。

    如果是马小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她也会把他送进监狱。甚至不惜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他。

    但面对这个男子呢,她不能说服自己不择手段。毕竟当初是误杀,是失手,还是他被马小虎骗的家破人亡,她都不得而知。

    仇人肯定是仇人,无论如何,当初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是迁怒。

    但她现在怎么面对呢,放过他,她没有这么好心,想办法报复,她又十分犹豫。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路晁的办法真的很有用,击打沙袋之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重新躺下来拉上被子,“睡觉,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白天去惠民小区,把从京城招聘到的两个员工带过去,发放火车票,让他们明天带上所有女工一起坐火车去深城。

    “火车站有人接你们,我跟那边说好了,你们一路上千万小心,不要跟陌生人离开。外头的骗子太多了,拐买妇女儿童的,诈骗的,防不胜防。”舒雨这些话是叮嘱女工的,顺便把一本防骗指南给到其中一个员工,“正好火车上时间长,给他们讲讲,提高警惕。”

    “是,保证完成任务。”其中一个是退伍兵,还保留着一些部队里的习气。

    据许然说,许警察介绍的退伍兵十分好用,主要是深城这边的治安并不太平,有他们在安全系数大增。而且出去办事,能说能喝,能适应那边的环境。

    加上许警察介绍的,必然不是兵痞子那一类油滑之人,踏实能办事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不会去追求那些要求技术的管理岗位。一般的职位,合适的工资,就能让大家满意。

    另一个也是男性,不是京城人,是来京城找机会的。被人介绍给路英,谈过之后觉得工作经历和想法都不错,又介绍给舒雨,最终决定去深城工作。

    交待好两个男同事,明天过来接上这里的女工,然后一起去火车站坐车,舒雨才又和路晁回到学校。

    从中午开始,选手开始涌过来拿自己租的演出服,要改大的,缩小的,都在各显神通,工作室里也是一派热闹忙碌的景象。

    管前傍晚才来,他忙了一天的冲洗照片,终于赶出来。照片被挂在特制的塑料夹层里,用一根带子挂到脖子上,就能展示出各位选手在台上的英姿。

    “我去,这个人有这么帅吗?明明来租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又黑又瘦,很一般啊。”店里的同学先欣赏一番,然后一致觉得,任何人看到自己这样的照片,都不可能不买。

    于是挑了一个工作室里个头最高的男同学,戴着展示效果就去了礼堂外头。因为霹雳舞的选手,也会来当今天的观众。

    果然,一个照片中的本人看到自己的照片,一身耀眼的白色演出服,身后是打出的圆形光源,他站在光源之中,伸出手,角度完美,仿佛神在说,这个世界要有光,于是光便来了。

    “二块钱一张,底片三块。”熟练的对话,熟练的收钱。

    “快看看你的,这是怎么拍的,拍的太好了吧。”选手当中有互相认识的。

    看到一个施展绝活的选手,可以整个倒转身体,用头顶旋转带动身体旋转,但旋转过程中,速度非常快。不是没人拍过,但拍出来就是一圈光晕,俗称糊了。

    但是这一张,不仅没糊,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整个人占据了照片的大半,舞台只是一个背景。

    “绝了。”照片的主人乖乖掏了钱,当然是连底片一起买。这样的照片,他以后和商家谈演出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跟人谈价,也省得每回都得演示一遍才能让人相信。

    现在的演出市场非常繁荣,大家正处于娱乐生活匮乏的年代,又爱凑热闹。于是非常喜欢大型演出,唱的跳的蹦的,很多愿意掏钱买门票看演出。

    这也是舞台表演者的黄金年代,当时一个知名歌手,出去唱个三五天回来,能赚到四五万的佣金。吸金能力,可以说是相当惊人。

    不知名的表演者虽然不可能达到那个高度,但比普通上班族,还是要高的多。

    “我们要是不买,你这些照片打算怎么办。”有个掏钱的选手,带着一点不甘心问道。

    虽然拍的很好,但是要自己花钱,明明其他人都是送。

    “底片销毁,照片贴在我们学校宣传栏,毕竟这是在我们学校举办的比赛嘛,总是要宣传一下的。”

    至于肖像权,没人提这个,这个时候没这种概念。就算后世,登台演出的时候,下头必然有人拍你,只要不拿来商用,也不存在侵犯肖像权。而工作室的商用对象是选手本人,他们不买,工作室也不会另作商用。

    听到这个说法,不管买不买的人,心里都舒服了一点。

    至于那几个专门预定了拍照服务的选手,照片自然拍的比别人多。看哪张都好,最后全要了,乐得收钱的同学,笑的嘴都合不拢。

    看到这些照片的还有晚上参加交谊舞比赛的选手,纷纷问他们,“今天晚上拍不拍。”

    “拍的,明天下午洗出来,送去学校招待所给大家看。”

    “住在校外的怎么办呀。”

    “那麻烦你在后台跟大家伙说一声,明天去学校的招待所看。”

    愉快的交流完毕,男同学身上挂着的照片也卖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带回工作室,要是明天没人来买,该上宣传栏的上宣传栏,该销毁的销毁。

    至于现在,赶紧进去看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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