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他把小妹彻底暴露了!

    第77章

    楚照流冷笑起来。

    他啪地展开扇子,声音不高不低,语气难辨喜怒:“罗楼主,你方才说的是‘你们’也始料未及,怎么,令妹写出来后,是你卖出去的?”

    罗楼主眼皮一跳,再不复方才见面时的悠哉,话音飞快:“引魂炉是吧?这不巧了,听竹楼里就收藏着一尊,我命人去取了,走吧!”

    说完就起身带路。

    难怪方才提到引魂炉,罗楼主面色有异。

    顺利找到了引魂炉,楚照流心底一松,脸色不显,带着谢酩跟上去,从鼻子里哼笑出一声:“看不出来,罗楼主还这么疼妹妹。”

    燕逐尘偷笑完了,被罗楼主的眼睛吸引了注意,那双眼睛翡翠般莹润清透,一看就不是纯粹的中洲人,不由好奇问:“罗楼主混有异族血?”

    罗楼主眸光一转,落在他身上,笑眯眯道:“我与小妹同父异母,生母将瞳色传给了我,如何,燕神医觉得我的眼睛好看么?”

    燕逐尘实话实说:“好看。”

    罗楼主:“那燕神医要不要与我秉烛夜谈,再仔细看看……”

    楚照流似笑非笑,警告地叫:“罗楼主。”

    罗楼主停在一间屋子前,闷闷一笑:“楚公子何必如此防范,罗某又不吃人,你是知道的,在下信奉你情我愿。”

    说着,将门推开,房间内装潢倒是清雅,檀木桌椅、山水屏风,圆桌上放着个木盒,已经打开,里面是一个玲珑古朴、毫不起眼的小香炉。

    “引魂炉,”罗楼主指了指小香炉,“作为救命之恩,便赠与楚公子吧,随意使用,不必客气。”

    楚照流瞥了眼燕逐尘。

    燕逐尘仔细打量了几眼,点头:“与古籍中的图画记载相差无二,确实是引魂炉。”

    “听竹楼清净得很,楚公子不嫌弃的话,尽可待在此处。”罗楼主靠在门边,笑意不明,“毕竟现在外头可不太平。”

    这话似有深意,楚照流将谢酩安置在屋内的床上,微微一顿:“哦?此话怎讲。”

    “扶月仙尊疑似陨落,代宗主褚问半妖身份暴露,行踪不明,新认代宗主顾君衣内伤未愈,剑尊谢酩身受奇毒昏迷不醒,被身患顽疾的楚公子带走失踪,流明宗随之闭岛。”

    罗楼主慢悠悠地吐出一串消息,翠绿的眼睛微弯着,仿佛一条美丽的毒蛇:“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魔门已趁机渡过泠河,与中州修士交上了手,而销声匿迹已久的妖族频频显露踪迹——看来楚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许久了,连这些也不知道。”

    离开离海半月有余,楚照流整颗心都寄挂在谢酩身上,的确都没再关注过外界的消息,听得眉心突突直跳,但也在意料之中。

    魔门虎视眈眈已久,此前因为雀心罗被杀,正道又有谢酩、褚问、顾君衣和他,不敢贸然出手,现在一团糟乱的境况,可不正是天赐良机。

    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也在堕仙的算计之中,毕竟越乱,堕仙看戏应当就越有兴味。

    被罗楼主这么一提醒,楚照流后知后觉意识到,外头的确危险,想要他和谢酩命的人能从中洲排到西洲去。

    燕逐尘不擅长战斗,等他一离魂,要燕逐尘在外头为他护法有点太强人所难。

    虽然如此……

    楚照流眯了眯眼,还是有点狐疑。

    这姓罗的这么好心,怕是想留下燕逐尘撩闲吧。

    “罗楼主,”楚照流看着燕逐尘掏出魂香放进引魂炉中,最后警告了一句,“燕兄擅长解毒,也很擅长下毒。”

    罗楼主眼里兴味更胜:“毒药穿肠过,美人怀中留,相当值得!”

    燕逐尘平平无澜地呵了声,无视了他,脸色一正:“魂香已经放进去了,我去外面给你守着,你等会儿自己燃香。”

    楚照流点头。

    燕逐尘又斜了眼罗楼主:“我与师侄单独说两句话,罗楼主回避一下?”

    罗楼主摊了摊手,听话地退了出去。

    燕逐尘张开隔音结界,脸色愈发严肃:“你要进入的是谢宗主的心境,那是他的内心深处,有着绝对的掌控权,而目前他生出了心魔,所以切记,你进了他的心境后,见到的谢宗主就不一定就是谢宗主,别被骗了。虽然心魔未对你有杀意,但是……”

    有目共睹,脑子坏掉后谢酩,对楚照流有一种近乎扭曲的独占欲,会做出什么还未可知。

    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楚照流随意挥挥手:“知道了。”

    “还有,必须在魂香燃尽之前退出谢宗主的心境,即使没解决掉心魔也得退出来。”

    “若是不退出来会如何?”

    燕逐尘伸出一根手指:“我炼制的魂香燃烧时间已经足够,若是你在时限内还没解决掉谢宗主的心魔,那就代表着谢宗主的心魔已经是无法插手的地步,你会被心魔拘在他的心境中,至于后果如何,我也不知道,劝你最好也别去尝试。”

    说完,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当然,也有好的情况,若是你解决了心魔,谢宗主清醒过来,你又未来得及退出来,清醒状态的谢宗主应当会放你出来。”

    楚照流思考了会儿,看他手指还晃来晃去的:“有第三种情况吗?”

    “有,那就是没解决心魔,但你退出来了。谢宗主这个人,心防本来就极重,我们现在能趁他对你没有防备闯进去,但若是失败一回,惊扰了他,恐怕就没有第二回 了。”

    楚照流嘴角一扯。

    这不就是告诉他,必须一次成功吗。

    “以我自己的私心,更希望你注意保全自己。”燕逐尘胆大地摸了把楚照流的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失败,还能再想办法,别把自己搭进去。”

    楚照流好笑地把他往门外推:“我这还没开始呢,就开始唱衰,赶紧出去吧你。”

    门一关,楚照流布下几个防御阵法,平躺到谢酩身旁,朝着引魂炉弹去一缕火焰。

    袅袅青烟自炉中升出,他扭头看了看谢酩清俊的脸庞,凑上去在他嘴角边亲了一下:“谢宗主,配合点啊。”

    说完,他伸手握住谢酩的手,十指交握、掌心相贴着,慢慢闭上了眼。

    魂香独特的气息萦绕在身周,没过太久,身体忽然一轻。

    楚照流神魂离体,低头看了眼床上俩人并躺在一起交握着手的姿势,微微一笑,俯身钻进了谢酩的心境。

    眼前骤然一暗。

    等醒过神时,楚照流睁开眼,见到眼前的情景,不免微微一愣。

    粼粼的月光纱飘荡在床头,身下的大床软和又舒适——这里是他在扶月山的房间!

    谢酩的心境里怎么还想着他在扶月山的房间?

    楚照流生出丝纳闷,翻身下床,推门而出。

    既然谢酩此刻想着的是扶月山,那他的神识应当就在附近。

    迎面一人正朝着屋子走来,见到他,冲过来拉着他就往外跑:“小师弟,你也太慢了,那位少年宗主已经到了,快快,带你去找个好地方偷看。”

    说话的却是十几岁时的少年顾君衣。

    楚照流有点摸不清情况,干脆就任由他拉着自己往熟悉的山道上跑去,不一会儿,俩人就躲进了一簇花丛中。

    楚照流这辈子头一次干躲在花丛里偷窥人的事,还是没忍住发了声:“咱俩躲在这里做什么?”

    顾君衣道:“你不是好奇那位少年宗主吗,师兄带你来看看呗!”

    楚照流:“那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

    少年宗主指的是谢酩吧?不能大大方方地去看?

    顾君衣瞅他一眼,面露不解:“你忘啦?咱俩刚犯了错被师尊罚禁闭啊。”

    楚照流:“……”

    谢酩,你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能想到他被关禁闭的!

    正说着,几道人影从山道上由远及近而下。

    楚照流心里一动,不知为何竟然就真跟着这个虚假的顾君衣一起屏息静气,抬头望去。

    领先走在前头的,正是记忆里的少年谢酩。

    少年时的谢酩就孤傲清冷,话少得很,但那张清俊的脸却生得极嫩,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模样便显得煞是可爱。

    楚照流心里一乐,看了两眼后,陡然察觉到了违和感。

    不对。

    当年流明宗被灭,谢酩十六岁时应当是在扶月山上避难,暂时拜了扶月仙尊为师,而不是继任宗主。

    听身边这个“顾君衣”的语气,他们与谢酩甚至还不认识。

    楚照流眯了眯眼,心里缓缓钻出个念头。

    这里莫非是,惑妖和堕仙编织的那个幻境?

    谢酩在回忆这一切!

    那他就能在幻梦中寻到心魔的成因了。

    以他对幻境的那点零碎记忆,还很难拼凑出前因后果。

    这场幻梦极长,他倒是想按部就班等着谢酩回忆完一切,但魂香的时间可不允许。

    前面走着的那个少年宗主谢酩,应当就是陷在幻梦里的谢酩的神识,没有现世的记忆,他得让谢酩清醒过来。

    是谢酩亲口说的,无论如何,他都会记得他的。

    楚照流想毕,果断站了起来。

    身旁的顾君衣一阵毛骨悚然:“小师弟你做什么!大师兄在那边啊——”

    楚照流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那一头,谢酩正敛容与褚问淡声说着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转眸看了过去。

    楚照流手里拿着朵花丛里摘的花,在他面前停住步子,笑吟吟地献上鲜花:“谢宗主,认得我吗?”

    或许是因为楚照流猝不及防地打乱了幻境里的走向,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所有人都凝固在了时间里,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惊愕的表情。

    谢酩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良久,推开了那朵献得略显轻浮的花,嗓音亦如霜雪般,淡淡冰寒:“不认识。”

    话毕,径直越过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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