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突然难受了起来,不是因为媳妇想让他接手家业而难受,因为这是身为人夫,必须要承担起来的责任。

    只是自己真的不能接手。

    这两年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最近只是因为新婚, 才没有频繁的出门,如果接手了家业, 家中事物哪怕不多,也会有和出门办事之间发生时间冲突的时候……

    沈安筠见他为难的都难受了起来,赶紧说:“不是想让你接管家事, 只是让你为今日那位壮士安排个事,毕竟要安排在车马店, 我安排就有些不合适了。”

    毕竟车马店的事,是公爹在打理, 如果自己安排了今天的人, 实在是像要插手车马店, 给公爹要产业的样子。

    杜钰竹:“真的不想让我接收家事?”

    沈安筠捧着他的脸:“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为难你啊,我看不得你不痛快,难受。”

    杜钰竹凑近她,低着她的额头, 说:“我先松散几年, 我保证, 过几年一定收心。”

    沈安筠心里觉得他想怎样都成, 现在他保证,就笑着应了,如果以后他又想再接着松散,她也不会责怪他。

    午休起来,两人在侧厅里说话,夏芙在客厅禀报:“少爷,少奶奶,太太身边的烟雨姐姐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杜钰竹放开媳妇,替她整理着衣服,说:“让她进来吧。”

    烟雨进了客厅,又被引着到了侧厅,见自家少爷和少奶奶分左右坐在罗汉床上。

    她上前行礼,然后直接道:“太太请少奶奶去正院一趟。”

    参加赏花会回来,许氏特意交代过,晚上不用过去昏定,家里又没发生什么事,沈安筠想不到因为什么婆婆叫自己过去,索性直接问烟雨:“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

    烟雨:“奴婢不知。”

    她是真不知道。

    别管因为什么,既然婆婆叫了,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沈安筠起身,对烟雨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烟雨告退后,沈安筠回内室换了衣服,这才去了正院。

    许氏正在侧厅里等她,见人过来,直接叫到跟前,把桌上的几本册子推到她面前:“钰竹是个不管事的,今日那求助的人,既然进了咱家的车马店,最后还得你再过问一遍,我和你父亲就想着,车马店早晚都是要交给你的,既然现在用上了,不如现在就交给你。”

    沈安筠实在没想到,婆婆叫自己过来,竟然是要把车马店交给自己打理!

    别家新妇门,怎么着也要熟悉两三个月才接手中馈,自己进门不到一月,就把中馈全部接手。

    现在刚成亲两个月,婆婆又要把家里的产业交给自己打理,实在是,太快了!

    沈安筠推脱道:“过问一个人的事,实在牵扯不到整个车马店。”

    许氏拉着沈安筠坐下:“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咱家产业不少,只车马店属于经营的生意,这些年因为这个生意,你父亲虽一心想去正阳书院教书,也一直脱不开身,只能有空了去族里的学堂,为那些后辈讲一讲课。

    我们也是见你经营着那么大的染房,说开布莊就开了起来,没几天又给理顺了,这才决定让你现在就把车马店接手了。”

    既然婆婆都这么说了,沈安筠也确实不觉得,多一个车马店自己会忙不过来,也不再推脱,直接应承道:“既然是这些琐事扰的父亲不能去教书,那我接过来,替父母分忧。”

    许氏就喜欢沈安筠这股爽快劲:“好,明日我让大管家陪着你们去,你去接手车马店,钰竹去安排今天他要帮助的人。”

    沈安筠直接应:“好”

    ……

    第二天,夫妻俩就和大管家一起去了车马店。

    车马店的所有人,都出来面见主子。

    见过礼,大管家说了以后车马店就有少奶奶打理,大家只是微愣了一下,也都接受了。

    他们心里都知道,少奶奶能力出众,少爷又不喜打理这些,以后杜家这些产业,早晚都会是少奶奶打理,现在无非就是早了一些而已。

    杜钰竹见众人面上并无不忿之色,直接起身,对沈安筠道:“你先在这边忙,我去后面看看昨天那位兄弟如何了。”

    沈安筠就说了声:“好”

    众人隐晦的对视一眼,然后对沈安筠的态度,更加恭敬了起来。

    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恭敬!

    只要长脑子的人,就能看出来,少奶奶进门刚两个月,不止把府里的中馈全部接手,现在老爷更是直接把车马店交给她打理,可见老爷和夫人对少奶奶都是万分满意的。

    少爷又是那么一个甩手掌柜的性子,以后自己这些人的荣辱,可不就全在少奶奶的一念之间吗!

    沈安筠先让做事的回去,只留下车马店里的三个管事。

    三个管事个报了姓名。

    她先让大家坐下,才道:“先介绍一下咱们车马店的情况吧。”

    三人中,一个四十多岁的高掌柜就站了起来,开始对沈安筠说起了车马店的情况。

    昨天晚上沈安筠就听杜钰竹说,家里的车马店,是父亲最后一次参加科举时,坐了惊了马的马车,被甩出车厢,给摔断了腿,这才让他决定不再参加科举。

    沈安筠觉得,一般人若是被惊马甩出过车厢,多半都会留下一些心理阴影,没想到自家公爹也非一般人,竟然逆向而行,直接开了个车马店!

    车马店的经营范围也简单,就是向外出租,高,中,低,档次的马车。

    一个堪比下面州府的大县城,世家不少,平民百姓更多,家里的地方有限,养一匹骡马负担也不小,能有马车的人家还是少数,出门大家也都会到车马店租一辆马车,马车还带着车夫,省心又省时。

    三个管事,起身回话的高管事,算是车马店的总管事,剩下两位管事,一个主管车和马的李管事,一个管着车马店的日常王管事。

    沈安筠对车马店了解的差不多了,杜钰竹领着昨日的求帮助的人过来了。

    他直接坐在沈安筠旁边,问:“忙的如何了?”

    沈安筠为他斟了杯茶:“也没忙什么,只是先了解一下。”

    杜钰竹就指着跟过来的手下,说:“他本来就是出来做工的,听我说可以先在这里做工,这不,就过来求你给他个事儿。”

    沈安筠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李宝明见沈安筠看向自己,赶紧上前了几步,直接跪下:“谢少奶奶昨日慈悲,小的再厚颜求少奶奶给个差事。”

    沈安筠:“这大礼可千万使不得,举手之劳,真当不得如此大礼。”

    墨染就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沈安筠才接着道:“出门在外谁都可能碰到个难处,既然遇见了我们家爷,就是咱们的缘分,你再休整一日,明日让王掌柜再给你安排事。”

    李宝明做足了戏,又感激不尽的谢了又谢,这才退出了议事厅。

    被店里的伙计领着回去的时候,他心中还在想,不愧是公子千挑万选的夫人,能力和胸襟真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沈安筠见杜钰竹没有继续去后面的打算,就对几个管事说:“今日就先到这里,王管事费心,给刚才那小伙安排个差事,他初来咱们车马店,对里面的事也不懂,你多担待一下。”

    王管事直说应该的。心里却知道,少奶奶虽然心善,却也不放心陌生人,这是让自己先考察一下。

    ……

    沈安筠接手了车马店,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扩大经营的想法,可实际上却和刚接手中馈时一样,还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经营着。

    只是给季嬷嬷要了府里考察人员的名单,从中挑选可用之人。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盛夏,屋里已经用上了冰,沈安筠除了早晚去正院,轻易也不出门。

    这两天季嬷嬷又送来了府里家生子的关系记录,沈安筠准备好好看看,想从里面挑出几个人来用。

    车马店不着急,阳兰城的布莊,却是该提上日程了。

    她翻看着册子,在写着一个叫做容三生的人家的页面上,停顿了下来。

    来回看过几遍后,沈安筠就让人把季嬷嬷找来。

    大夏天,也没抵消季嬷嬷的热情,沈安筠觉得没怎么等,人就到了跟前。

    沈安筠先让他喝了杯凉茶,这才让她看册子上记录的那一家。

    季嬷嬷看着自己写的这一页,再三确认后,才问道:“少奶奶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沈安筠就问她:“你这上面写,宋三生夫妇最是与人为善,也经常会帮着府里一些条件不是特别好的人家?”

    季嬷嬷点头:“他们的人品,奴婢是在三确定过的。”

    沈安筠不做评价,继续问:“她闺女和大管家的闺女最是要好,平时穿用的,也都喜欢置办成一样的?”

    季嬷嬷:“宋三生是个疼闺女的,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

    沈安筠又问:“宋三生家里,只他和长子在马房里当值,他老子娘,媳妇,闺女,次子,你并没有写在哪里当值,是不是说,他们一家子,全靠着宋三生父子俩的分列银子生活?”

    季嬷嬷有些茫然的应了声:“啊”

    然后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当初府上分家的时候,宋三生大伯一家,分给了二房老太爷,他堂兄现在那边府上做大管事,想来应该是那边都有补助吧?”

    沈安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她:“宋三生父子俩的月例银子,最多也就维持住他们家里的温饱,先不说他经常帮别人会花费多少,只说她养闺女和大管家养闺女一样的开支,这一年下来可都快赶上他们一家子的嚼用了!得多好的堂兄弟关系,才会这样贴补他,更何况,如果他们的关系真的那么好,当初分家的时候,又怎么会把处的这样好的两家兄弟给分开呢?”

    沈安筠每问一句,季嬷嬷心里就没底一次,问到最后,她也觉得宋三生一家简直满是破绽。

    季嬷嬷心里那个羞愧呀,这要是别人整理出来的也就罢了,这可是自己一件一件慢慢了解打听出来的,当时自己脑子到底被什么给糊住了?这么大的破绽在这里放着,自己愣是没看出来!

    他对沈安筠保证到:“少奶奶放心,这次我一定把他扒个干净,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猫腻!”

    沈安筠却盯着册子上,宋三生在马房当值那句话,想到了某些可能。

    然后肃了表情,对季嬷嬷郑重道:“这件事你不要再管,全当不知道,之前怎样回去之后还是怎样。”

    季嬷嬷也是大宅门里经年的老人,沈安筠这样郑重交代,她心里就打了一个突,赶紧应道:“奴婢知道了,少奶奶关心奴婢两家夏日当值的情况,特意叫来奴婢询问一番。”

    沈安筠笑着点头,又把院子里的瓜果赏了她一筐,才放人出去。

    心里虽有怀疑,她却也并未直接去正院,而是等杜钰竹回来,先让他看了册子的那一页。

    杜钰竹只看了一遍,就被一股气冲上了头,只恨自己每日天南海北的收集别人家的资料,自己家里藏了这么大一祸害,竟然毫无知觉!

    他拿起册子,只对沈安筠交代了一声:“我去父亲那里。”然后就出了门。

    沈安筠看着他的表现,哪里不知,那宋三生一家,确实有问题。

    因为不知家里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从传言中也知,公爹之所以上京赶考屡次不中,次次皆属于意外!

    杜家是祖孙三代皆中举人,抛却自家相公自己不想去赶考,从祖父到父亲,他们哪位是因为文采不行,才考不中的!

    如果这些意外皆属于人为!

    想到这里,沈安筠就如同杜钰竹一样,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她低声的暗骂一句:“这些个畜牲,真是把他们的皮扒了也不解气!”

    第45章 毒瘤

    杜钰竹也只在沈安筠面前没有特意控制, 变了一下脸色,等出了门,任谁也看不出他现在已经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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