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还不够,家法过后,他还要跪祠堂。

    林教头叫亲卫出来,一起把王爷抬进房间,清理伤口,上了药,再换身衣服,连面都没让顾停见,直接就抬去了祠堂。

    整整三日夜,顾停和霍琰一面都没见着。每次想去,走到祠堂门口就被拦住了,说这是规矩,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顾停是真心疼,霍琰的伤看起来很重,这么关在这里,会不会出事?

    他每天都要过来好几趟,哪怕见不着,隔着门也要和霍琰说说话。

    “你放心,家里都好,我也没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算想把我锁起来,你也没有真的伤了我,总是小心翼翼,见不得我身上哪怕红一块……”

    “我不会离开,也不会有危险,你多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你的伤怎么样了?太王妃这次真的很生气,谁求情都不听,你坚持住,很快就能出来了,以后……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

    这边顾停难过,吃不好也睡不着,那边太王妃也没好到哪里去,对着参汤喝不下去,连连叹气。

    桂嬷嬷瞧着心疼:“王爷这般年纪,又不是小孩子,眼下肯定知道错了……要不要早点放出来?”

    太王妃哼了一声:“我看他就是仗着身份高,胡来也没人敢治他!没事,你别替我发愁,他那个身子骨,罚两天死不了,不好好教训他一回,他就不知道怕!”

    这可是她亲孙子,小时候趴在她膝头撒过娇,一声声软软叫祖母,说想快点长大保护她……她们祖孙命都不好,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在失去,这孩子不知怎的,慢慢长成了面冷心热的样子,从不会说漂亮话哄人开心,可不管走多远,回来第一个见的一定是她,见了一定跪下磕头问安,不管多少人看着,身份地位如何,他都一样,从未变过。

    他很少把一个人放心上,可一旦认定,这辈子都不会变。

    太王妃怎么可能不心疼?脾气那么硬,心却那么软,贼老天就不能换个人祸祸,给好人留条生路么!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她请大师给大孙子算过命的,希望这一关快点过去,过去了,就是雨过天晴,再无厄难。

    三日之期到,霍琰终于从祠堂里出来,抬进了自己房间。大夫也很快被请进府,是给府里看病多年的老大夫,姓钟,医术精湛,也从不会藏着掖着。

    可这一回,给霍琰捏过脉,却悄悄避开太王妃,把顾停拉到一边,问他:“王爷近来是不是中过什么药?迷香或者是毒药之类的?”

    顾停立刻想起京城小楼起火那一夜,孟桢说闻到了一种特殊味道,能致人疯症,好像叫离草?他不敢轻视,立刻把这个名字告诉了钟大夫。

    “这个啊,”钟大夫捋胡子的手一抖,差点拔下来一根,“若真是这个东西,就难办了。”

    顾停拱手:“还请您明言。”

    钟大夫:“这种药草起初并不易对人产生影响,可一旦有影响,后续就很难扭过来,比如王爷现在的状况,别人随便用离草制的香或许就可以左右控制他情绪,若执念太深,就算别人不用香,自己心底受到刺激,也会……”

    顾停就明白了,霍琰这些时日的行为究竟为何。

    怕是从离开京城起,霍琰的情绪就一点一点积累,可惜当时不太明显,身边事情也太多,他自己不说,他也没有发现,慢慢的就……

    霍琰是真的病了。

    “什么事非要避着我说?”太王妃突然出现,“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前面一句话指的是钟大夫,后面一句话问的却是顾停。

    顾停明白,太王妃那般通透,怎会看不出钟大夫意思?她故意避开,就是为给两个人流出说话的空间,可这事实,她也想知道。

    见他略有踌躇,太王妃叹了口气:“孩子在外头,惯爱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家里大人跟着操心,琰哥儿大了,完全能独当一面,我也早已习惯,并没想掌控所有,事事知悉,可这次不一样,事关他身体,我不能不问。”

    顾停:“也没打算瞒您,本来事情都过了,想着回来同您说的,谁知这几天总是各种事,就耽误了,在京城的时候,我们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细细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解决的,如何推测幕后之人,做了哪些试探哪些应对,了。

    太王妃气的拍的桌子:“该死的皇帝老儿!竟敢欺我孙子至此,可是活够了!”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想,心里也的确这么骂了,可没什么人敢骂出声,毕竟皇权大于大,大不敬之罪可不是说着玩的。但太王妃这么骂人,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敢提醒她说错话——

    这里可是镇北王府,她是王府太王妃,王爷见了她都要下跪请安的!

    太王妃气完,尽量平复情绪,看向钟大夫:“所以琰哥儿这病,是受了那劳什子离草影响,有些不对劲,但尚没有那么严重,有治,是这样么?”

    钟大夫颌首:“确实如此,王爷此病将将发起,不算病重,痊愈希望肯定很大,可有道是身病易治,心病难医,王爷这病源于心结,源于自身执念,他自己的想法扭转比任何药草效力都要来的大,如今怎么下方,我还得多斟酌,现阶段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王爷平心静气……”

    可作为镇北王,镇北军的灵魂,霍琰最大也最该保持的优点就是他的血性,他的杀气,他得有自己的精气神,才能撑起整个边境线,在所有战斗中取得胜利,若自此以后心平气和,没什么欲求,不会生气,情绪也没任何波澜了,怎么打仗?

    钟大夫叹着气,这话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顾停尤其难受,隔着屏风看向房间里的床,身上的伤还没好,霍琰仍然在昏睡,也不知知道这个消息会是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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