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笑容微敛:“秦夫人觉得,是画纹样低俗,还是做绣样廉价?

    秦夫人:“哪家夫人会做这些?”

    “这么说,秦夫人不会画画、也不会做针线?”顾馨之颇为诧异,“我还以为针线活是姑娘家必学的功课,画画嘛……倒是不太强求,毕竟不是什么人家都有学画画的条件。”

    这是说秦夫人不会针线,家底也不好,连画画都不学。

    秦夫人,赶紧道:“谁不会针线了?我得空还会为夫君、孩子做些衣物呢……再者,谁说我不会画画的,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顾馨之也没多问,点头:“既然你也在做,为何我不能做?”

    秦夫人噎了下。

    有那与秦夫人交好的赶紧插话:“秦夫人不是这个意思,针线、画画自然都能做,只是,自家做,跟拿去赚钱,还是不太一样的。”

    顾馨之不解:“难不成拿出去会害了人?”

    那夫人:“……那倒是不会。”

    顾馨之笑了:“那不就得了。谁家姑娘、夫人都能做针线、能画画,我只是比别人厉害一点,画的好看,旁人也喜欢,我拿出来分享,也堂堂正正拿钱,既没有坑蒙拐骗,也没有害人,有何问题?”

    秦夫人嘟囔:“总归是不体面。”

    顾馨之差点想翻白眼了。懒得跟这人掰扯什么叫体面,她敷衍点头:“嗯嗯,秦夫人看着确实体面,平日只与友人谈天论地吧?真是羡煞旁人。”

    秦夫人被噎住了。

    其余众夫人:“……”

    顾馨之却结束这边对话,转过头,与那位着报岁兰纹裙裳的刘夫人说话:“没记错的话,夫人的父亲仿佛是工部右侍郎?”

    那位刘夫人愣了下,点头:“正是。”

    顾馨之抚掌:“听说令尊几年前在湖州治水,救下数万灾民,离任时,百姓还曾十里相送……我往日听说令尊事迹,都恨不得上门拜访,如今能见着他女儿,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念想了。”

    刘夫人诧异:“你如何得知?”京里知之者甚少,这位谢夫人前两年还困在后院……如今不过刚成亲,如何得知这些事情?

    其他人亦是同样惊奇,连那位清沂姑娘也抬起头,偷偷打量顾馨之。

    秦夫人撇了撇嘴,小声道:“不用说,必是谢先生指点的。”

    顾馨之听而不闻,微笑道:“我平日爱看些杂书,曾经看过一本书,笔者应当是出身湖州,记录了些湖州的大小杂事、风俗见闻,令尊的事情,亦在其笔下——听说,湖州那边的百姓,给刘大人建了长生碑。”

    那本闲书,是她去岁生病时,借住谢慎礼府中,随缘看到的……倒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刘夫人诧异,众夫人亦是哗然。

    “哇,刘大人竟有这般名声。”

    “救下数万人,这可是大功德啊!”

    “刘夫人不地道啊,这些事竟都不曾与我们说道。”

    连世子妃都忍不住问她:“刘大人当真这么厉害吗?”

    刘夫人呐呐:“不是,我也不知道父亲这般厉害……当时就是得了皇上嘉奖。”

    “以前只觉得刘叔叔笑呵呵的,没想到啊!”

    还有人转过来问顾馨之:“可否讲讲那书里是怎么写的吗?刘大人是怎么救了数万人的呢?”

    连刘夫人都眼巴巴看过来。

    顾馨之莞尔,略回忆了下书册内容,慢慢开始道来:“约莫是六年前……”

    一群夫人坐在那儿听她讲那遥远地方的旧事。

    刚说几句,就有别家夫人抵达,一行人相互行礼寒暄,再落座,顾馨之再继续讲,偶尔有那半道进来的夫人,她还会解释一二。

    如是再三,待宾客齐聚,那湖州治水的往事才堪堪说完。

    顾馨之说得是口干舌燥,其他夫人听得心满意足。

    等安亲王妃出来,发现屋里有几名夫人正在擦拭眼泪,吓了一跳,急问自家儿媳出了什么事。

    世子妃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遍,安亲王妃才缓下心来,再若有所思地打量顾馨之,笑道:“阿礼博学多闻,不曾想,你也爱看书……竟是半分不像将门出身的。”

    顾馨之落落大方:“平日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书打发时间也好的。”

    安亲王妃扶着自家孙女清沂的手慢慢落座,闻言又看她一眼:“听说你经营了家布坊,天天倒腾着给人裁剪新衣,这还闲着?”

    顾馨之:“……”这一家子都看自己不顺眼吗?她扫了眼那低眉顺目的娇柔美人,随口道,“我不过是提点意见、画个花样,自有旁人去干活,哪需要我天天忙着。”

    安亲王妃却是点头:“是这个理儿没错。看来你分得很清楚……听说你的书法亦是自成风格?”

    顾馨之谦虚:“风格说不上,就是瞎写。”

    安亲王妃:“写的好就是好,连柳老都称赞的字体,你不需要太过谦虚……你还看过什么书?”

    这位算是长辈……顾馨之没法,回忆了下,老实念了些书名,许多是在座的夫人们听都没听过的。

    安亲王妃惊了:“看的不少啊……”她叹了口气,“怪道阿礼看上你。”

    ……这话让她咋接?顾馨之想了想,坦然道:“他眼光确实好。”

    安亲王妃:“……”

    众夫人:“……”

    垂眸站在安亲王妃身侧的柔美姑娘捏紧了帕子。

    (

    第107章 赢了吗

    安亲王妃仔细打量顾馨之。

    顾馨之穿的是自家铺子裁制的裙裳。藕粉短袄,枫红长裙,暖色系,绣纹亦是小巧精致的碎花,雅致不张扬,在春节的红艳里半点也不扎眼。再看其头上,只戴了一副红梅金簪、红梅耳坠的头面。

    安亲王妃活到这年岁了,自诩看人还是颇为准确的。

    这位谢五夫人衣着打扮低调不张扬,性子应当也不是那等乖张的。方才短短几句对话,又能觉出此人的坦荡磊落……怪道能得柳家那老婆子赞赏。

    她惋惜地看了眼自家孙女,笑道:“谢夫人倒是直接,谢大人多次求娶之事,满京皆知,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般脾性。”

    顾馨之随口接了句:“王妃原以为我会是什么性子的?”

    安亲王妃沉吟了下,道:“以阿礼的性子,大家都以为谢夫人必定是那端庄淑柔、娟好静秀之人。”言外之意,顾馨之是不端庄不淑柔、也不是那娟好静秀之人。

    顾馨之压根没在意,甚至摊手应道:“结果,没想到是个满身铜臭、毫不谦逊的姑娘家。”

    安亲王妃微诧:“哟,你倒是不生气。”

    顾馨之莞尔:“这就要生气,那每天得有多少气生啊。”

    安亲王妃忍不住点头:“谢夫人豁达。”

    顾馨之略略谦虚了下:“王妃谬赞了。”

    安亲王妃失笑,再看了眼自家低眉不语的孙女,暗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小姑娘们在这呆着也无聊,你带她们去园子里逛逛。”

    清沂恍然回神,福身应是,看了眼顾馨之,收回目光,先朝诸位夫人行了个礼,再柔声招呼众家姑娘,领着她们退了出去。

    瞧着几名姑娘走远,顾馨之手边一夫人感慨:“也不知谁家有这般福气,能娶到清沂姑娘。”

    立马有夫人立马接上:“那可不,要不是我家小子还小,我都恨不得把人抢回家。”

    有位面生的,看了眼上座正与其他人闲聊的安亲王妃,压低声音:“总听你们说清沂姑娘好,她是漂亮了点,也不至于吧?我听说安亲王孙女外孙女加起来,有十几个呢,是因为她占了嫡吗?”

    顾馨之假装抿茶,耳朵却竖了起来。

    第一个感慨的夫人果真开始解释:“黄夫人年底才回京,有所不知。这位清沂姑娘,不光是安亲王最宠爱的孙女,还师从岑章先生,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科举应试题,她都能信手拈来,她做的文章,连国子监那边都赞不绝口。”

    顾馨之挑眉。哟,是高材生呢。

    那位问话的黄夫人诧异:“岑章先生?可是那位抚州大能?不是说已经返乡了吗?清沂姑娘怎么会与他打交道?”

    “害,琢玉书院把人请过来了,呆了三年呢。恰好这位清沂姑娘过去琢玉书院学习,就被收为关门弟子。听听,岑章先生都不惜收女弟子了,可见其才华。”

    黄夫人咋舌:“这般高才,寻常人家怎敢娶?”

    “这你就不懂了。”那夫人捂嘴笑,“这可是安亲王府家的嫡亲孙女,将来怎么着也是个县主,又有一身的学识本事,还擅管家、女红,若是娶进门,既能扶持夫家,又有美人红袖添香,将来孩子开蒙什么的,都不必假手他人……娶妻娶贤,不都是为了下一代嘛。”

    黄夫人若有所思:“这么说,这位清沂姑娘确实不错啊。”

    “那可不。”另一夫人插嘴,“清沂姑娘脾性好,不骄不躁,做事细致,又孝顺长辈,听说安亲王夫妇,这两年生病,都是她伺候的。这样的姑娘,哪个当婆婆的不喜欢?”

    几名夫人连连点头。

    顾馨之憋不住好奇,凑过来:“几位夫人如何知道这般多的?那清沂姑娘在书院读书,你们都见过了?”

    最早开始介绍的那位夫人笑道:“谢夫人有所不知,我先生亦是师从岑章先生,故对她的情况较为了解。“

    顾馨之了然:“原来如此。”接着又问,“京里还有别的才女吗?”

    那位夫人顿了顿,迟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谢夫人对这些也有兴趣?”

    顾馨之眨眨眼:“当然啊。谁不喜欢漂亮又有才华的小姐姐。”

    几名夫人:“……”

    说她轻浮吧,她也是个妇道人家。说她不轻浮吧,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那夫人尴尬笑笑:“这,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顾馨之一脸无所谓:“没关系,咱就听个新鲜……您不知道,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出门,最近出门多了,也都是忙活铺子上的事情,对京里情况是一无所知,就等着姐姐们给我解惑呢。”

    两句话工夫,就喊人姐姐了。

    那位夫人愣了下,仔细看她两眼,发现她仿佛真的只是想听些新鲜事,遂松了口气:“那我抛砖引玉,先提几个。有缺漏的,几位帮我补补啊。”后一句是对边上几名夫人说的。

    夫人们自然无有不可。

    那夫人这才捡了那人尽皆知的情况开始说:“这两年,京里有几名数得上名号的姑娘。安亲王府的清沂姑娘自不必说,论才华,那琢玉书院钟先生的闺女,也很是厉害……”

    顾馨之兴致勃勃地听着,就差手里揣上瓜子了。

    她这边听着八卦新闻等着开宴,谢慎礼那边也差不离。

    一堆同僚、哦不,旧日同僚嘘寒问暖完毕,几名大臣甚至直接与他讨论起各种朝事——当然,都是去年盖棺定论的事。他们是想听听谢慎礼的意见,倘若下回遇上,该如何调整。

    谢慎礼习以为常,条理清晰、语速不疾不徐,慢慢与他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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