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贪情郎
    他正懊恼得不知该如何骂人时,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

    “无礼!如果不爱饮,退回茶汤、蓉茶资就是,为何作践茶汤?”

    抬头一看,原来那个在釜前忙碌的煮茶女已来到面前。只见她粉面玉颈,淡眉疏目,虽说不上特别漂亮,却自有一种神韵撼人心房。

    不在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谢志宁朗声解释道:“在下并无作践茶汤……”

    “此为证据,休得狡辩!”女子指着地上的茶水迹愤然打断他。“你将我精心煎煮的好茶汤胡乱祭了土地公,还有什么资格饮我的茶?出去!”

    见她不听他的解释,还想赶他走,本来就因洒了芳茗而懊丧不已的谢志宁情绪更坏了,当即言词犀利地说:“茶是灵秀之物,饮茶令人清和宁静,超然界外。姑娘难道不觉得煮茶之人也当心平气和,方可领悟茶之灵性,得神仙之味吗?”

    那不也是她对茶的见解吗?女子心头一震,看向他。当四目相接的刹那间,彷佛电光划过,她浑身一颤,呼吸一窒,无法移开视线,一种令人不安的怪异气氛像晨间浓雾般,弥漫在他们之间。

    但她毕竟不是轻易就会被吓到的女子,震慑转眼即逝,她努力忽视心头颤栗的感觉,语气僵硬地说:“那么说,是小女子茶汤煮得不好,公子才倒了它?”

    “不是。”他不想因这点小事坏了品茗的兴致,更不愿就此被冤枉赶走,因此克制地解释道:“茶汤极好,只因被人撞了手肘,在下才洒了茶汤。”

    “真是这样吗?”煮茶女显然不相信他。茶铺开张三年以来,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每天都人来人往,从未发生过洒了茶汤的事,这教她如何能相信?

    她的语气让谢志宁非常生气,他可不是随便被人冤枉的,更何况这个固执得像头牛似的女人一心想将他赶出茶铺,教他如何能忍?他当即讥讽道:“本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姑娘如此咄咄逼人,竟能煮出高洁清雅的好茶,真是一奇!”

    煮茶女被他尖刻的话一激,反而冷静了。瞟过他身前身后拥挤的客人,她有点心虚了: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他?

    再看这位锦衣纨裤的公子,衣着打扮贵气却不奢侈,神态举止狂放不拘但并不失礼。言谈不似江南书生,也不像官宦子弟。此刻,那张五官端正的脸庞因为生气而紧绷,冷漠的眼里有种让她目眩的光芒在闪耀,而他褐色的肌肤和匀称强壮的身材,应该是长期在户外行走的结果。

    再次与他炽烈的黑眸对上,她感到血液奔涌至头部,令她有头重脚轻之感。

    此人双目明亮,气度不凡,定然是敢做敢当的人,看来是自己发错了脾气。况且生意人当以和气生财。如此一想,她不由深感羞愧,一改怒容,面带微笑地对他屈身赔礼道:“公子说得对,小女子不该一时情急,错怪公子,自当以茶谢罪。”

    正在气恼中的谢志宁被她轻盈的一鞠和羞怯的一笑弄乱了心,看着她转身离去竟忘了该做出响应,只是在心里叹道:这女人变得可真快,刚才还对他发怒,此刻就对他灿笑。

    虽然她对他的指责仍让他气恼不已,但看看那白里透红的腮,怒中带媚的眼,娇俏含羞的笑……还有那令人迷醉的茶汤,哪一样不触动着他的心弦呢?

    就在他失神之际,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将一碗茶汤送到他眼前。“这是我家掌柜送给公子的赔罪茶,请公子饮了这碗茶,所有怨气都消散吧。”

    “你家掌柜?”接过香茶的谢志宁纳闷地问。

    女人“噗嗤”一笑。“公子洒了我家掌柜煮的茶,还差点儿被赶出去,怎么一转眼就忘了呢?早知如此,这赔罪茶就不必送了,不如让奴家端回去吧。”

    女人作势伸手,谢志宁惊醒,一手护住香气袭人的茶碗连声道:“原来那位姑娘是你家掌柜啊,那这茶我是一定要饮,否则岂不辜负了主人一番美意?”

    女人笑笑,转身要走,却被他唤住:“这位大娘请留步。”

    “公子有何吩咐?”女人站住,一双精明的眼睛睇着他。

    被她直愣愣地盯着,谢志宁并无不快,反而举碗就口,轻啜一口茶,咋舌回味后赞道:“好茶!”随即迎向对方询问的目光。“贵掌柜煮得一手好茶,以茶赔罪本已足够,可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请说。”那女人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此刻又有一波客人进来,大堂内显得更加拥挤了,可是女人并无匆忙离去的意思。谢志宁由此判断,她与那位煮茶女之间肯定不仅仅是主仆关系,说不定是那位姑娘的亲人。因此大胆问道:“在下乃长安人氏,一向喜好品茗,今日慕名而来,有幸得品二碗茶,深感贵铺之茶胜似琼浆玉液,因爱之甚深,故能否求得此二茶及贵铺掌柜之芳名?”

    女人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谢志宁也以“那又如何”的笑容作答。

    面对这张年轻的脸上自信而狂狷的笑,世故的女人当即回应道:“要知茶名不难,方才公子洒落地上的是西湖花茶,此刻所饮是溪州灵溪茶,可是想知道奴家掌柜的芳名,公子得靠缘分和运气啰。”

    谢志宁正想回答,却见一名伙计跑来对女人说:“青姨,老爷要见你。”

    “老爷回来了?”女人面露喜色,得到伙计肯定的答复后,立刻回头对谢志宁说:“奴家有事,不能相陪,公子请自便。”

    说完便往大堂后方的屏风走去,绕过茶釜时,她停足对忙碌中的煮茶女说:“小珚,老爷回来了,我去后面看看。”

    “我爹回来了?”煮茶女抬头看着她,面带喜色。“快去吧,这里没事。”

    女人快步消失在屏风后。

    因距离不远,又一直注视着中年女子,因此她二人这段简单的对话全入了谢志宁的耳,他当即暗喜:原来这个煮得一手好茶的女掌柜名叫小珚。

    看来他的“缘分和运气”还不差。他轻啜芳茗,心里不无得意地想。

    “吴氏茶苑”,那她自然姓吴啰。

    小珚,白皙如玉,玲珑纤细。真是名如其人,这个名字配她再合适不过。

    看着那娇小的身子在巨大的鼎釜茶壶间移动,听着她向挑剔的客人介绍茶饼的特点,及对各种关于茶的问题的解答,谢志宁由惊讶转而钦佩,进而心动。

    她的茶知识非常丰富,除了熟知西湖茶外,对雅州蒙顶石花、湖州紫笋、紫邑毛尖、东川神泉、小团、宜兴阳羡茶等等也无不知晓。而最令谢志宁心动的,是她对茶的热爱和痴狂,那绝对不比自己差。

    看她煮茶、听她评茶,一个主意在他心里渐渐成形。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一次,也不例外。

    吴小珚快乐地忙碌着。出生于茶商之家的她,自幼在茶饼茶香中长大,对茶有着天生的感悟,稍微年长后更是酷爱茶艺,喜欢品茶评茶,尤擅煮茶。在她十五岁时,爹爹为她开设了这间茶铺,从那以后,她对茶更加投入。三年来她跟各种爱茶的客人说茶论茶,借助爹爹的茶行买来各地有名的茶饼,再经过自己的配制烧煮,形成独特的风格,不仅遂了己愿,也让“吴氏茶苑”生意兴隆,声名远播。

    日头偏西,热闹了一天的茶铺终于客尽茶凉。小珚与伙计们忙着熄火收釜,清洗茶具,打扫厅堂,可是靠墙一张桌子前还有位客人没有离去。

    当认出他正是早些时候因误会而差点儿被自己赶走的公子时,小珚有点吃惊,忙走近他问道:“公子……你还需要饮茶吗?”

    谢志宁摇摇头。

    “那你为何没有离开?”

    “等你。”

    “等我?”小珚的嘴巴因惊讶而大张,想起两人曾发生过的不愉快争执,又赶紧闭上嘴,戒备地问:“因为先前的误会?”

    见她神情紧绷,谢志宁咧嘴一笑:“别担心,你煮的茶有消气化怨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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