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天已经渐寒,松生举目望去,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当初从天祥国各地选来大几千人都留在京中,打散在各个队伍里。

    松生对他们可能不太熟悉,但对几千人中选出来参加秋狩的三百人,却情同手足,去年到现在,他们经过许多师傅的培训,还按照每个人天赋不同,教导的方向也不同。

    但一样的是,全都读书习字,说他们不应该浪费自己的天赋。

    这一年里,他们懂了什么是氏义族,懂了那些人为什么想要下天祥国的面子,更明白若真让对方势强,那他们天祥国就岌岌可危。

    他们在这一年里,所做就是吃最好的食物,练最好的武功,习最好的兵法。

    在日复一日地练习中,他们终于成长为真正的战士。

    而这次就是检验他们成果的最好时机。

    领头的徐将军说了,这次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所以他们这些人必须全力以赴,若他们退了,那天祥国的边境线就要退。

    那些被抢了粮草,烧了房屋的百姓们就要退。

    这次是复仇之战,是让这些人再也不敢侵犯的战。

    清楚为谁而战,所有战士的心中渐渐明了,为了天祥国,为了百姓,甚至为了自己建功立业。

    将士们出发时,陛下跟百官亲自来送,载着满满的物资跟期望出发。

    不仅如此,乐河城附近除边关将士之外,各地也在调兵过去,要在十五天里集结二十万大军。

    这个数字说出来的时候,户部尚书心里一震,随后各种粮草军备等等费用让他已经开始头疼。

    但决定已做,自然要全力以赴,打都打了,还要拖拖拉拉的,那就是拖后腿。

    放在怀宗那里或许可以,但这位可不行,你要是拖拉,那就换人,之前工部推托火药局的事,前段时间就换了个工部尚书,想要保住官职,推脱肯定是不行的。

    再说不管是陛下,还是苏菀,再有后来空章舍人补上的文书,都已经说了这次有多重要。

    这还是陛下在任之后第一次打仗,这场仗只能胜,不能败。

    苏菀看着队伍离开,头一次带了些紧张,这不是游戏,不是沙盘上的模拟,而是确确实实要打仗了。

    甚至还有自己的原因。

    苏菀眼神看着前方,丝毫没发现谢沛走过来握住她手腕,宽袍大袖遮住他的动作,却依旧能看出安慰的意思。

    “早晚会有这一战,所有罪责都由我一人担。”谢沛低声道,他明显看出苏菀的紧张跟犹豫。

    有些时候,苏菀总是有些跟周围不同的性格,她不认同一些弱肉强食,却又对这些规则聊熟于心。

    像是什么都没明白,又什么都没经历过。

    两人短暂交谈,却让在场不少人心里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的表情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亲昵,即使他表情淡淡,可看向苏菀的眉眼瞬间温和起来,作为陛下微微低头,像是臣服又像是进攻,更像是强行进入对方的情绪。

    在场谁不是人精,短暂地接触后,对两人关系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但真的可能吗?

    那是苏菀,一个从小宫女做起的六品女官?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陛下身边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这些谁都不知道,但天祥国京都,乃至天祥国各地,都弥漫着要打仗的气息。

    各地虽未开始征兵,可已经提前登记造册,趁着年前全面清查人口,用苏菀的话说就是人口大普查。

    该登记的登记,所有人上好户口,再把适龄的强壮劳力登记,随时都可能征兵。

    这样一做,全国都知道天祥国要打仗了。

    不过内里苏菀谢沛这么做的原因,既然是摸清以后征兵约莫能有多少人,二是重新统计人口,那就要统计村落跟里长村长,也方便重新规划各个郡府,以及把这十几年里新形成的村落编在册中。

    利用登记来做这件事,更能更快推行。

    与此同时,苏菀又用尚食司发起另一项事宜。

    十月三十将士们出征,十一月十五到十六的时间,请大家给边关的将士们做方糖。

    拇指大小的方块糖,方便将士们补充体力,以此祈祷将士们平安归来。

    要说起来,其实不需要他们来做,毕竟朝堂就算用光库房,也会备齐应该有的东西。

    但就是要让天祥国的人知道,这会在打仗,若这仗输了,天祥国的百姓就会遭殃。

    倒也不是故意让众人恐慌,而是接着这件事让所有人知道,为什么要打这场仗,为什么必须打,为什么必须赢。

    明白这些问题,才会让军民团结一心,而不会生出什么谣言,比如说什么打仗劳民伤财,比如说什么为什么怀宗在的时候一直相安无事,怎么谢沛在的时候就要打仗,还在大冬天打,实在过分。

    借这个这件事,让民众们都知道氏义族以及其他部落的狼子野心,这样后背无忧,前线才能放心去做。

    苏菀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未用空章舍人的马甲,而是自己认认真真写了文书上去。

    她对这件事十分认真,比之前任何的事都要小心谨慎。

    所以这文书一经众人传阅,难免生出熟悉感。

    这,不看落款,不看苏菀的名字,也不看看这印章,都要以为是空章舍人的手笔了。

    这个想法在众人脑子里刚刚掠过,随后又觉得不可能。

    空章舍人何等奇才,苏菀?不可能吧?

    她被如此重视,既有自己厉害,也有陛下看重的缘故吧。

    这些猜测众说纷纭,甚至传到苏菀耳朵里。

    比如什么。

    “她升官那么快,不会就因为跟陛下关系好吧?”

    “也不会?陛下还在潜邸,甚至还没当太子的时候,苏菀已经被尚食司长官重用。”

    “这个倒是,她的手艺确实厉害。”

    “不过我还是好奇,她为什么能跟陛下那么熟悉,要知道陛下后宫空无一人,若她进去,那就是掌权贵人。”

    “可真羡慕,陛下如此年轻还如此英俊。”

    “反正我觉得她能当六品女官,肯定是走了后门的。”

    “但陛下若真的开口,那就不是六品吧?至少也要四品往上,六品也太低了些。”

    “对啊,苏菀的官职升迁都很正常,不想被干扰了。还是说就是苏菀当了女官,所以才跟陛下认识?”

    最后这个猜测是流传最广的。

    说着说着,不少心里活络的家族更想让自家女儿去当女官了。

    看看,不仅能当女官,还能接近陛下,这种机会太难得了!一个小宫女能做到的,他们家女儿难道做不到?

    这在之前就起来的想法,现在更是热衷的厉害。

    记得百年前不还有个朝代,女子也能科考,考出来就叫孺人,虽说后续没什么官职,但也是正经科考啊。

    要是能把这个重新拾起来,不是也挺好的?

    孺人这个事情苏菀是知道的,在她那个时空也举行过几次女子科考,择选没有那么复杂,考试都在京都,考出来的便叫孺人,虽说是女官,但也没有实际的官职,之后不了了之。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被重用,他们竟然自己把这过往搜寻出来。

    明显想推动女子科考,仔细查一查便知道,这些基本都是家中没有可用男丁,反而自己女儿还不错的人户,但人数到底少,没有形成一定的势力。

    苏菀见此也不阻止此事,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对,说不定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换做其他时候,苏菀跟陛下亲昵的事肯定会引起众人热议,可谁现在注意力还是在西北边塞,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二十万大军调到小小的乐河城,远远看去黑云压境一般。

    领头的是朝中颇有声望的孔将军,当初算是元宗手下几名大将之一,今年五十七,虽说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重回战场。

    如今也只有他压阵最为合适。

    手下的副将就是徐将军,算是孔老将军的副手。

    两人到边关头时,二十万大军还没到齐,只有从京都一路带来的七八万人,这七八万人到了之后,首先帮助乐河城重建,然后等着四周兵马调过来。

    一两年前的话,这些人肯定调不过来,但这两年时间里,谢沛对军中的清理其实比明面上文官清理还要狠辣,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而已。

    所以现在苏菀说要打,谢沛要调兵,都是有依据的,并非张口就来。

    等到十一月二十日,大军已经集结,除了最开始的急行军之外,剩下则是按部就班慢慢靠近。

    这么短的时间里,集结这样多的军队,整个乐河城百姓眼里只有畅快。

    不是抢我们的粮草,抢我们的辛辛苦苦种的甜菜吗!天祥国陛下还记得我们,派这么多人过来帮忙报仇了!

    百姓们不会想那么多,也不会思考什么打仗亏不亏。

    他们只知道自己挨打了,就有人帮忙打回去。

    收到鼓舞的并非只有乐河城百姓,更有西北边关其余十一城,北境那边也得了消息。

    边关附近百姓无不关心鼓舞,只觉得天祥国是庇佑自己子民的,子民们被欺负了,肯定要找回来。

    看看这兵将们,他们只会觉得安心。

    徐将军根据上面的命令,还让当地城主统计各家各户的损失,直接说了,这些损失要让偷袭的斯色塔部落如数奉还!

    二十万大军如此气势汹汹,草原那边自然得到消息。

    可草原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暂时无暇顾及那么多。

    这就要从氏义族围堵栾都族开始。

    之前知道栾都族联合一众部落,氏义族首领自然格外不爽。

    那么多部落加起来,确实会让人忌惮。

    等知道栾都族明面上的首领其实是个傀儡,而实际首领另有其人的时候,这个愤怒自然增加。

    再知道实际首领竟然是应该早就死了的呼延蔷,这让他什么都明白了。

    呼延蔷被他派去当间谍,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放她族人离开,没想到非但没死,还跟天祥国合作?

    怪不得天祥国格外照顾栾都族,还让他觉得奇怪过,原因竟然是这个。

    好个呼延蔷,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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