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原命张锦好好招呼高公公,顾其剑两人,自己则匆匆追在萧鼎身后,不论如何,他身为知州,至少应该送萧鼎出城,不可能目送萧鼎何暨离开,自己和高公公顾其剑留在宴席上饮酒作乐。

    他痴肥,身子笨重,追出府外时,萧鼎的人马已经缓行了一段路,好在长街人来人往挡着了些他们的行程

    “萧将军!萧将军!”他一边喊,一边追着跑,心中愤恨不已,这萧鼎与何暨太不给他脸面了!

    “大人慢点,大人别跑了,咱们等马车来…”管家和小厮也跟着张天原一起跑

    等马车来,萧鼎等人估计早已出城!张天原哪里肯?就是装样子,他也要装下去。

    好在跑了几百米不到,人马都停了下来,张天原气喘如牛,汗糊了一脸,抖着腿跑去一瞧

    原来是停在了酒楼门口,都进酒楼里吃东西去了!张天原不禁愤恨,府内的酒菜不吃,真真是不给他脸面!

    他歪在管家身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管家凶恶的对着围观的路人:“看什么看?还不快散开?!”

    丰城里谁不认识知州?纷纷吓得低头逃走

    张天原顺过了气,整了整衣冠,正要迈进酒楼

    却见何暨那与他无一分相似的亲子从酒楼里跑了出来

    “小公子,你要什么,着奴去买就好了。”一个随侍也跟着跑了出来,弯着腰对何悔说话。

    何悔眼巴巴的望向一处,众人随着他的视线一瞧,原来是在看酒楼门口右侧卖糖人的货郎

    几个幼童正围着货郎,那货郎正呵呵的逗几个孩子,手里一吹就是一个兔子或者鱼的形状,活灵活现,惹的幼童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

    正是何铮和福禄寿叁个小厮,何铮伸出小手:“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全都要了!阿寿付银子。”

    “是。”

    阿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货郎。

    何悔正远远望着这些糖人嘴馋,一听糖人被全部买走就急了,他也是个蛮横的性格,挤开这几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不行,你不能全部给他,这些我也要!”

    货郎只好哄这几个孩子:“要不给你们一人一个?”

    何铮本就心情不好,哪里肯,小嘴撅的高高的:“不行!这些都是我的!”

    何悔气坏了:“本公子说要!你敢不给?”

    张天原也走过来,货郎识得他,想给他磕头,被他拦住:“把糖人都给小公子。”

    何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糖人被送到了别人手里,他彻底红了眼,手一扬,把何悔手里的糖人都打落在地

    何悔差点跳起来,将何铮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地

    福禄寿叁个小厮自小就养在何铮身边,早已是一条心了,岂能眼睁睁看着小主子被人打?

    叁个人一齐扑上去将何悔压在地上劈头盖脸的打。

    何铮迅速从地上站起,开心的拍手叫好:“打的好!打的好!”

    “你们干什么!你们!爷!爷!小公子被人打了!”何悔的随侍大呼小叫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张天原都看愣住了,倒是他的管家和小厮大呼小叫起来:“你们快住手!敢打何大人的小公子,你们不想活了吗?”

    见何悔被打的鬼哭狼嚎,管家忍不住了,上前想将叁个小兔崽子提开,可他到底双拳难敌六手

    “快快快,把他们拉开!”张天原急忙吩咐他的小厮也加入

    场面简直是一团乱

    门口的一切,早已被酒楼里的人尽收眼底,萧鼎瞥了眼沉默进食的何暨:“不去看看?”

    何暨似才发现般,看了眼身后的随从金丝。

    金丝提着一把刀,几个大步迈了出去,一人一脚,连踢五脚,将管家,小厮,福禄寿

    这两大叁小都踢飞了

    两个大人还能撑着地站起来,缩到张天原的身后

    可小小幼儿哪里守得住金丝这么凶残的脚力,叁个娃娃皆嘴角溢血,摊在地上呻吟着起不来

    何铮跑过去,蹲下:“阿禄,你的嘴怎么流血了?”

    他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扶他们,可福禄寿都是他一碰,就喊疼,吓的何铮泪眼汪汪:“你们是不是要死掉了?”

    此时萧鼎何暨已经垫饱肚子,一前一后走出酒楼

    何悔被管家和随侍护着,其实也没被福禄寿打的多严重,倒是摊在地上的几个幼童看上去比较惨。

    萧鼎沉着脸:“怎么下手这般不分轻重?”

    金丝抿抿唇,无声的站到何暨身后

    何悔从随侍身后出来,扑过来抱住何暨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爹,他们欺负我。”

    何暨的视线也在几个幼童身上,微微蹙眉,冷声:“给他们留些医药费。”

    “是。”金丝掏出一锭银子,凌空往阿禄身上一砸,跟施舍乞丐似的。

    何悔还在哭述:“爹,那个小子竟有叁个小厮,悔儿也要,这样,下次悔儿就不会打不过别人了!”

    何暨这才低头看了他一眼,无波无动的应下:“回京后,再替你物色。”

    何悔满意的停止了嚎哭

    几个人一道往马车方向走

    何铮瞧见阿福和阿寿只溢出了一点点血,可阿禄一直在吐血,他好害怕,又好伤心

    捡起地上的那一锭银子,站起来,转身跑在那几个坏人身后,手里的银子往那群人身上一砸:“坏人!”

    正好砸到何暨的背上,他脚步一顿,转身回望他。

    小男孩长得似粉雕玉琢般好看,漂亮的眼睛红红的,汪着一泡泪,偏作了一幅凶恶的表情,让人一瞧就觉得可爱。

    何暨看着莫名的有些失神,想去揉揉他的小脸。

    只这失神的片刻之间,

    金丝突然上前两步,嘴里呵斥:“大胆!你敢砸我家大人?!”

    腿一抬,把这个小男孩也踢飞了。

    何暨蓦地呼吸一窒,正要怒斥金丝。

    有一个声音比他更快

    “你们在做什么?光天化日,竟欺凌小小幼童?”

    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不知从那里冲过来的,满脸愤慨。

    张天原一瞧见他,便斥:“你来胡闹什么?速速退下。”

    张瞻冷哼一声:“仗势欺人!”

    然后蹲在几个幼童身边查看了一番:“方圆!快去喊大夫!”

    何铮不似叁个小厮那般会忍痛,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哥,铮儿疼,肚子疼,铮儿要被坏人打死掉了…”

    张瞻心有不忍的抱着他:“不会死,不会,你且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何铮还在哭,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哥哥,铮儿要爹爹,爹爹快来帮铮儿打坏人…”

    张瞻连忙哄他:“你是哪个府上的?我派人给你们爹娘送信。”

    萧鼎等人已经骑在马上了,等半天见何暨还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哇哇大哭的小男孩看,以为他是内疚,便催促:“多留些银子便是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了,速速赶路吧。”

    何暨收回视线,颌首。

    大队伍再次启程,往北城门而去。

    张瞻怀抱着哭闹的幼童,和叁个摊在地上的幼童,依然留在原处。

    ***

    高公公和顾其剑吃了几口酒菜,惦记此行目的,便道:“那造纸人呢?”

    张锦立刻派人去将偏房的万青带了来

    只见两个娇俏的丫鬟领了位清隽的少年郎进来,顾其剑一惊:“这般年轻?”他以为能造出玉扣纸的怎么也是位经过千锤百炼的老人家。

    高公公也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刘青青规矩的磕头行礼,顾其剑起身,亲自扶起了他:“不必多礼,本官要在丰城数日,很多事还需向小兄弟请教。”

    刘青青保持谦卑:“小民但随大人派遣。”

    高公公插话:“先坐下吧,边吃边聊。”

    刘青青一脸惶恐:“小民岂配与两位大人同席?”

    顾其剑用手搭着她的肩,强势的带着她落座于他身侧:“我还有好多关于玉扣纸的事情要问你呢。”

    刘青青坐稳后,自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恭敬的递给顾其剑,他接过来一瞧,眉眼一挑。

    刘青青垂着眸,斟酌着用词:“纸上谈兵,不如眼见为真,若大人明日有时间,可随小人一道入纸坊,看看匠人是如何造纸的,大人心中疑惑自然尽可消。”

    顾其剑侧头和高公公对视一眼,收下纸,口中道:“吃菜吃菜!”

    刘青青暗自松了口气,自知州赴京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手里是握不住玉扣纸了,此刻献上去…也好。

    她定定神,开始吃东西,她一直等在偏房,只喝了几口水,饿坏了。

    张锦还指了两个瘦马伺候她,这个宴也算宾客尽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知州做东道主。

    散席后,她终于可以离开知州府,一出侧门口,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姬娘。

    她诧异:“娘,你怎么在这里?”

    姬娘:“你可算出来了!铮儿被人打瘫了!”

    什么?刘青青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你说什么?铮儿怎么了?!”

    姬娘拉着她快速的爬上马车:“先回府!”

    刘青青发着抖:“瘫了是什么意思?大夫说不能走路了吗?”

    姬娘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子:“我这嘴!是躺在床上了,未瘫,大夫交代要卧床数月方可下床!”

    刘青青松了口气,吓的额头都出了汗,不敢想象万一何铮瘫了,自己会不会疯。

    姬娘叨叨絮絮:“不止铮儿,连阿福阿禄阿寿也…,还好被好心人送了回来,也瞧了大夫,阿禄生生被踢断了一根肋骨,阿福,阿寿伤不重,只不过是两个孩子争个糖人的事,怎么就动手打人了呢?这些练兵打仗的好生蛮横,我们还给他捐了银子,他转头就打我们铮儿!”

    刘青青还陷在何铮瘫了的恐惧幻想里,嗡嗡的根本没听进去姬娘说什么

    下了马车就是一路狂奔,直到亲眼瞧见何铮面无血色的摊在床上时,终于呜咽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抱着何铮的头:“铮儿,铮儿,都是爹不好,爹应该留在府里陪你吃饭的…

    何铮本来被众人哄的止住了泪,一瞧见亲爹,他又开始委屈了,嘴一扁:“爹爹,有坏人打铮儿!”

    她心都要碎了:“是什么人,心肠如此歹毒,五岁的幼童,也下的去手?”

    她摸着何铮的胸口:“打在哪里了?疼不疼?疼不疼?”

    何铮呜呜的哭:“这里,这里,这里,全部都疼,肚子疼,手也疼,爹爹快把坏人打死!”

    刘青青心疼的都快死掉了,抬眸看向屋内众人,咬牙切齿:“到底是谁打我儿?!”

    这才发现何铮的床尾还坐着知州府的二公子,他的衣摆被何铮死死的抓住手里

    她眼睛都瞪圆了,泪挂在脸上:“二公子怎么会在此?”

    姬娘:“正是二公子送回了铮儿!”

    赵瞻倨傲着一张脸:“不必谢我,路见不平而已!你能让他松开我的衣服吗?”

    何铮闻言攥的更紧:“哥哥别走,铮儿害怕。”

    赵瞻面色扭曲了一下,不吭声了。

    刘青青心一酸,泪再次往下掉:“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铮儿嘴里的坏人现在何处?”

    姬娘:“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是铮儿与状元郎的小公子争糖人…”她迟疑了一下:“那些人都说是铮儿先打人,是阿福阿禄阿寿先打人,状元郎心疼幼子被欺,这才派人出来打了铮儿。”

    何铮闻言哭闹:“铮儿没有,铮儿没有!坏人抢铮儿的糖,还推铮儿打铮儿!”

    “就为了个糖人!他就派人打我儿?”

    刘青青在何铮的哭闹声中站起身,摸来找去,把之前给何铮削的木剑拿了出来,凶煞煞的往外冲

    姬娘等人吓坏了,喊婆子丫鬟拦住她:“你想干什么?这萧将军和状元郎都走了大半日了!你追的上去吗?”

    她气怒:“我追的上去!我要劈了他!!”

    姬娘也气怒:“你疯了吗?那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他身边还有个陛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官任一品,我们小老百姓,怎么都开罪不起的!人家手里多少人?你去会被砍成肉泥的你知道吗?到时候只剩铮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了!”

    刘青青顿时泄了气,她都有点不敢面对何铮,生活怎么会这般无力?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她竟无从替他讨回公道?

    她难堪至极,逃避般的去探看福禄寿叁个小厮,阿禄几乎奄奄一息,当你软弱无能的时候,连家奴都被人欺。

    刘青青红着眼睛,说不出话,只摸了摸他们几个的头。

    她返回何铮屋里的时候,张瞻还坐在床尾

    何铮哼哼唧唧的叫疼,眼睛期盼的望着刘青青:“爹爹帮铮儿打过坏人了吗?”

    刘青青烧红了脸,回答不出。

    张瞻哄骗他:“肯定去打了,不如你松开手,哥哥也替你再打坏人几下。”

    许是因为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张瞻出现了,何铮对张瞻有莫名的执拗:“不要!”

    她走近了几步,作了一礼:“今日多谢二公子。”

    张瞻不耐烦的拧起眉。

    姬娘领着丫鬟端来了几碗糖水,请张瞻用了一碗,刘青青接了一碗,小心的喂着何铮喝上一两口

    姬娘也端着一碗喝了两口,闲话家常般:“青青,你也莫气,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观今日之事,这萧将军何状元行事残暴,绝非体恤百姓之好官,他们定在仕途上走不了多远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青青咀嚼着这句话

    张瞻突地嗤笑一声:“我爹难道算是体恤百姓的好官吗?所以他都快五十了,还是一方知洲?”

    姬娘涨红了脸,气恼,她这不是在说好话话哄人嘛!

    刘青青沉默良久,道:“这位状元郎和将军姓甚名谁?”

    姬娘:“将军姓萧名鼎,至于状元郎,和我们铮儿一个姓,说是叫何暨。”

    ————

    接下来是青青和赵瞻的感情戏

    不喜男二的可以跳过这些章节不购买

    (等何暨五年后出场的那章我会标注一下)

    剧透:何暨再遇发妻,是会在青青和赵瞻最情浓的时候

    至于五年(会发生一件事,其中四年会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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