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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都不会指望别人仁慈,左右是个死,乔嬷嬷也发了狠,对方想要保住安国公的命,大不了她跟主子坦白,以命抵命弄死安国公,跟主子求个恩典,将家人远远送走。

    这人既然威胁她,若是不能保证她全家人都能好好活下去,她也不是吓大的!只是若对方给的筹码足够多……乔嬷嬷眼神闪了闪,左右是背主,更彻底些也无妨。

    天气越来越热,晚风里似乎都带着几分热浪,叫这京城里的暗流涌动越发平静不下来。

    很快一场大雨带着狂风呼啸而来,似乎是要洗刷干净所有人心里的憋闷,又像是要将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狠都摁下去。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日头一出来很快就蒸腾干了地面的湿气,也叫担心着闹水患的老百姓们好不容易松下心肠来。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们,只祈盼天灾少一些,好叫全家人一年到头都能平平安安吃饱喝足就是他们全部的念想。

    他们丝毫不知,在那金碧辉煌的精致园子里,一场看不见的洪水转眼间便要呼啸而至。

    “啪嗒”一声,平妃手中的茶盏惊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吓得二公主哆嗦一下,眼眶子泛红眼看着要哭出来。

    平妃都顾不得安抚二公主,只紧盯着紫月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是平妃语气太尖锐,又或者是叫平妃这一惊一乍给吓得,二公主到底没忍住,靠在奶嬷嬷身边抽抽噎噎哭出来。

    紫月便在二公主的眼泪中,低着头小心翼翼又说了一遍:“回主儿,锦妃娘娘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诊断出已经有月余的身孕,万岁爷大喜,当场晋了锦妃为贵妃,圣旨这会子该是到天地一家春了。”

    平妃气得嗓子眼一阵阵发痒,几乎要吐出血来。

    “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凭什么!当年我有身孕的时候,在嫔位上一动不动,我哥哥为了大清付出了多少血汗,立下了那么多功劳,她一个狐媚子凭什么刚有身子就能晋位贵妃!”

    紫月急得赶忙叫奶嬷嬷带着二公主出去安抚,自己走到平妃跟前紧着嗓子道:“主儿息怒,可不敢这么说,叫人听见传到万岁爷耳朵里,是要出大麻烦的!”

    “我就是要叫万岁爷知道!这是生生要寒了……”

    “主儿!”紫月急得跺着脚大声打断平妃的话,“您消消气儿,那位有本事怀,也未必有本事生下来,您忘了索嬷嬷的话了?”

    平妃被紫月喊了一嗓子,反倒是稍稍冷静下来,略略升起几分后怕,很快又让心里的悲愤给冲没了。

    可紫月说得对,她哪怕气死自己,也于事无补,叫那个贱人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是正事!

    平妃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冷静,若是由着那贱人爬上去,她在宫里妃位也就到头了。

    她冷着脸一字一句道:“传话去万方安和,就说端贵太妃的好意,我接了!端贵太妃有何安排,伊尔根家无有不从!”

    第92章听说这是舶来品的……

    紫月心里想着, 自家主儿愿意暗地里帮着端贵太妃和容嫔成事儿,总比自己折腾着与贵妃对上要好。

    要知道,如今旨意一出, 锦贵妃可不只是后宫最受宠的妃嫔, 她也成了后宫除万岁爷外最尊贵的女人。

    说句难听的,端贵太妃沾了个太字, 那贵太妃的名头连贵妃一半儿展扬都赶不上,若是这会子不抱团儿将锦贵妃拉下来, 许是余生再无机会。

    所以她利落点点头应下平妃的吩咐:“稍晚些功夫, 奴婢趁着天黑时候就过去。”

    “哼, 她有了身子, 倒也不是全无好处。”平妃突然脑子一转,冷哼道, “传话给定常在,这次北巡高位的嫔妃都不会去,机会就这么些, 若是她抓不住机会得到万岁爷恩宠,以后也不用往我宫里来了。”

    除了大阿哥以外, 宫里孩子都还小, 万岁爷该是不会带着他们, 倒是仪嫔和景嫔等人会跟着, 可是她们也不得万岁爷恩宠, 这次有上进心的当属新进宫的一波。

    就在平妃算计着拉拢新进妃嫔的时候, 后宫妃嫔都很快知道静嘉有了身孕, 被晋位为贵妃的消息。

    几乎人人都嫉恨得红了眼,内务府这边,半下午时候便多了好些借口不小心或者太过欢喜过来领茶盏和瓷器的奴才。

    宫人们面上笑眯眯的, 实则心底都有一杆秤,都是伺候人的,那才是没有几个笨的,哪怕是小苏拉都对这位贵妃的受宠又多了几分明悟。

    一直站干岸冷眼瞧着的内务府世家们,这会子都有些心动了,瞧着都虞司攀上了贵妃的热灶,得鄂鲁甚至是醇亲王高看几分,好些世家都开始寻摸门路,想要往静嘉跟前拜门槛儿。

    下了晋封贵妃的旨意后,不等第二日朝臣们非议,皇帝又下了旨,令鄂鲁任内务府总管一职,尽心尽力辅佐贵妃掌管六宫。

    这叫心里忙活着算计的端贵太妃知道都愣了。

    “万岁爷是什么意思?”端贵太妃有些不解,“这是怕前朝不安分,拉拢马佳氏,指望着阿玛他们带头,替贵妃将底下的盘算平息?”

    索嬷嬷倒是有不同的意见,她皱着眉道:“老奴斗胆,您忘了小公爷和贵妃的流言?前阵子在四方亭,小公爷可是公然向着贵妃的,小公爷在内务府这么久,您也该看出来些了。老奴不敢说小公爷跟马佳氏不是一条心,只他对贵妃那头……也确实是热乎。”

    “鄂鲁打小就是个聪明的,云绣的事儿,他也是为了护着子侄……”端贵太妃下意识反驳,随即顿了顿,叹出一口气来,“如今马佳府里还指望得上的,也就鄂鲁一个,哪怕他犯了糊涂,大是大非上,我相信他该知道怎么做,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叫阿玛敲打敲打他便是了。”

    索嬷嬷笑着应是,心里有担忧,可知道主子疼爱小公爷,并不敢多说主子是非。

    在索嬷嬷看来,那小公爷分明是不忘旧情,马佳府上除了老夫人和老爷子,并没有真心将小公爷放在心上的,如今小公爷冲动起来,能不能顾念马佳氏还真是两说。

    索嬷嬷担心鄂鲁,咸福宫侧殿里的勤贵人比她更担心。

    “小主,若是小公爷帮着贵妃,端贵老爷子的盘算可就都落了空。”书轻小声在勤贵人耳边道。

    容貌清灵又带着几分柔婉的勤贵人,正是叫德妃调-教好了,秘密送出宫去的书墨。

    闻言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捏着德妃送她出宫时送的白玉棋子,不紧不慢放在了棋盘上。

    “容嫔那边也该有动静了吧?”勤贵人柔声问。

    书轻点点头:“听说关家二爷亲自带人去了江南,佟家嫡出两脉都在京城,端贵老爷子也派了人与关尔佳氏的人接触,到时候一把火谁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人祸。就是安国公府有点麻烦,不过那位国公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安国公早就掏空了身子,想来也不是长寿的。”

    勤贵人笑着听书轻说完,斟酌着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彻底堵住了白子的去路,看起来白子距离被困杀只几步之遥,饶是勤贵人自己下双手棋,她到底只被调-教了一年多,也看不出白子的活路来。

    这反倒是让勤贵人心情好了不少:“那就叫端贵太妃留在容嫔身边的钉子帮容嫔一把,若是小公爷那头撂了挑子,咱们费些工夫叫容嫔成事儿,倒也稳妥。即便被查出来,跟咱们也没关系。”

    已经改名墨离的勤贵人,虽然从小是在生母身边长大,可她是庶出,嫡母不慈,生母只知道争宠,对她这个女儿并不在意,阿玛就更不用说,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阿玛几次。

    明明生在富贵人家的满人家姑奶奶,她却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因为生母受宠,还生了男孩儿,嫡姐帮着额娘羞辱她解气。

    从小嫡姐的衣服都是叫她洗的,寒冬腊月里,她手上的口子比下人们都要严重,她只是木然活着,奢望偶尔一点来自生母虚伪至极的关切,从不知活下去的意义。

    直到入了宫,进了德妃的眼里,她才有了活下去的盼想。

    她知道德妃不是个好人,只她一直记得德妃跟她说过的话——

    “这世道女子艰难,若你想好好活下去,除了你自己能立得住,没人能帮你。我给你机会做人上人,也是你对我有用处,能不能把握住机会,愿不愿意把握,都看你自己。”

    墨离把握住了,她拼了命学着德妃希望她学习的一切,再次回到那个家里,连阿玛都要对着她卑躬屈膝,再不敢轻视她。

    这是德妃给她的,也是德妃教会她,要自己挣出一条命来,才能活得像个人。

    得知德妃被赐死在翊坤宫那日,她独自在房内坐了整整一日,然后书轻找上门来,告诉她,德妃需要她付出的代价。

    直到白子彻底落败,勤贵人才轻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一抹坚毅,德妃希望她做的,她一定会拼了命去做。

    可是当初害了德妃的人,她也不会放过!

    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想要生个阿哥,贵妃必定是她要除去的大山。

    书轻认同自家小主的主意,只还有些迟疑:“小主,您这次为何不打算跟着去北巡?若是北巡途中能得到恩宠……”

    “贵妃本就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又有了身子,万岁爷未必会给别人多少雨露,只有彻底除了贵妃,别人才有机会。”勤贵人淡淡道。

    她不算是个多聪明的人,只是从小被欺负长大,她比别人看事情更通透些。

    万岁爷对贵妃的恩宠,可不只是大家面上看到的那些,端看每回一遇到事儿,乾寝宫的林谙达必定要在贵妃左右就知道,万岁爷比大伙儿想的更在意贵妃。

    甚至勤贵人还发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新人入宫后,贵人们虽然都被翻了牌子,伺候过万岁爷的,只有寥寥几个,她和钮阿氏并不在内。

    勤贵人暗中收买了敬事房的小苏拉打探出来,也只有那位丽贵人和高佳氏所出的高贵人伺候时叫过水,过后除了贵妃伺候的时候,再没有别人叫过水的。

    尤其是近一个月来,这后宫只有锦贵妃得了雨露,这才是最叫人忧心的。

    贵妃不除,若是万一……德妃叫她办的事,反倒成了奢望。

    所以这会子最重要的,还是要帮着容嫔,趁万岁爷不在宫里,叫她腹中的孩子生不下来,再也无翻身之地,她们这些人才有机会慢慢争抢。

    天地一家春这边,静嘉并不知道勤贵人甚至比端贵太妃和容嫔更盼着叫她零落尘埃里,左右对她来说,都是一丘之貉,恶意多少并没有分别。

    倒是眼前对着有些不太正常的皇帝,静嘉颇有些发愁。

    她小心翼翼靠坐在皇帝身边,拉着皇帝明黄色的马蹄袖软声问:“万岁爷,您没生臣妾的气吧?”

    “爱妃何来此言?”皇帝挑了挑眉,语气温柔得叫静嘉浑身起鸡皮疙瘩,“朕这不是正替咱们的小公主起名字吗?你觉得艾兰珠或者乌林珠如何?不管是黄金之女还是富有之女都配得上皇家的贵气,若想要低调些,叫布顺达(百合)或者嘎珞(天鹅)也不错……”

    静嘉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才弱弱道:“可,可您也知道这有孕是怎么回事儿,您面上高兴给别人看就够了,起名字……没必要吧?”

    毕竟她才刚刚来过月事不久,碍着皇帝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出发,才不得不提前封她为贵妃,好叫她安排好后宫的事体。

    给她肚子里这个起名字……她有些迥然,这会子她肚儿里大概只有不太克化的午膳。

    皇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无碍,早晚能用得上。”

    静嘉这下子不说话了,皇上有兴致,她多说也无益。

    实则这些时日侍寝虽多,她暗地里还是用着紫茄花荷包的,孩子……在没能确定自个儿可以抚养孩子之前,她实在下不定决心,甚至颇为抵触。

    这个她不想跟皇帝说,眼看着他兴致盎然甚至期待得紧,实话实说可能会让两个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她也不是不生,只是晚一些……不说应该也没关系。

    额娘当初就是生孩子太早,又生得密,这才伤了身子去得急,她如今不算虚岁,满打满算才十八,两三年也耽搁得起,稳妥更重要些。

    皇帝不动声色看了眼咬着唇出神的静嘉,她今日额间描了一朵浅淡杏花,倒是显得娇俏多一些,有种让人不自觉想要怜惜的柔美。

    想起刚才程太医私下里一脸郑重跟他说的话,皇帝唇角勾了勾,这个蠢东西,自己是不是要当额娘都不知道,指望着她护住孩子,还不如指望老天爷发发善心呢。

    他知道静嘉心里的纠结,这会子瞧见她不接话,也不多说,仍慢条斯理认真挑着名字。

    没多会儿功夫,他写了满满一页纸还觉得不足,叫孙起行收起来送回御书房。

    他打算明日忙活完了政务,再跟石太傅商讨一下,也不能光起女孩儿的名字,万一是个阿哥呢,也得早早做打算才是。

    静嘉瞧见皇帝仿佛不是突然来了兴致,倒像是长性儿的模样,心里略有些发虚,还有一眯眯的不好意思。

    毕竟这位主子爷这些时日真的没少……咳咳,耕耘,只可惜她不打算配合,他的盼想早早就是要落空的。

    许是心虚之故,晚膳时候,静嘉就一直特别积极伺候着皇上用膳,比起素日里只顾着自己吃的时候,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皇帝心里颇为好笑,失笑之余又有些不舒坦,这没良心的小东西惯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用得上他或者觉得自个儿做错了事儿的时候,讨起巧来,没有一个赶得上她更叫人欢喜的,可但凡她不需要自己的时候……皇帝唇角抿了抿,心里更酸了。

    只怕是她对杜若那个傻丫头,比对自个儿都要上心。

    “毕竟贵妃‘有孕’在身,过阵子朕出行后,你们要好好伺候,要是叫朕知道谁敢懈怠,定不轻饶,都记住了吗?”皇帝突然看着殿内的奴才,沉声吩咐。

    大伙儿不敢发愣,赶忙都应下来,只有杜若慢了一拍,倒是也为自家主儿晋位开心,笑着应声,声儿还挺大。

    皇帝唇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自己跟一个丫头计较,实在有失他皇帝的身份,他状似不经意看着静嘉:“这膳食可还合你的胃口?”

    “挺好的,御膳房如今伺候都很精心。”静嘉笑着回答。

    皇帝轻哼,似是提点又似是关怀:“你有了身子,口味较往常不一样些也是有的,御膳房本就该好好伺候着,这是他们的本分,你身为贵妃,以后掌管六宫,自个儿的饮食上也该更精细些。”

    静嘉愣了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怕她忘了自己‘有孕’,怕她的饮食正常,引起别人的怀疑呢。

    她略有些好笑道:“万岁爷还不放心臣妾?臣妾从来都是妥帖仔细的人儿,自不会在这上头落人把柄。这不是才有身子月余吗?等您出了京,时候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臣妾知道该怎么办。”

    太过酸的她吃不了,可她还挺喜欢吃辣,平日里要修身养性不敢吃太多怕上火,这时候放开口舌之欲,纵着自己多吃些辣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多喝些败火的茶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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