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卸一边顺着气,一边低声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罢手。”她的任务才正要开始,夫人之恩重如山,这点小挫折怎会让她却步?

    跨上马的蔚凌云双足一踢,马儿扬蹄奔驰,耳畔的风呼啸而过。

    身旁的街景开始模糊,一幕幕从身边飞逝。蔚凌云微微眯起眼,让心头泛起的思绪随风飘散。

    这丫头懂什么?如此多事做什么?

    不消片刻,他的骏马停在烛火通明的酒坊前,而蔚凌云也再度在那些胭脂粉黛中醉卧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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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明,晨曦洒落蔚家宅院,卸趴在桌上打了一个哆嗦。

    “几更了?”她突然惊醒,看了一下窗外。“唉呀!我怎么这样睡着了?”她在蔚凌云房中等了一晚,没等到公子回府,自己竟先睡去。

    她匆忙起身,端起那锅已经冷掉的粥要往厨房去。没想到门一开,竟迎面撞上刚回来的蔚凌云。

    “唉呦!糟!”卸没踩稳脚步,重心一失,手上的锅就往地上落。眼见锅里的菜肴已泼洒公子一身,而那只陶锅就要应声落地。

    “公子小心!”

    “让开。”

    本该碎落一地的陶锅在蔚凌云一个低身、摊开手掌使上劲后,硬是在落地之前给接了下来。

    常妍欢连眼都来不及眨,蔚凌云已放下陶锅,伸手拍起身上的菜肴。

    “公子……对不……住。”她惊得话语吞吐。

    自己怎么会这般失礼,更让她讶异的是,公子的动作怎么……会这般快?

    “你可有受伤?”这是蔚凌云的第一句话,不是斥责、没有怒意,听得常妍欢一阵感动。

    “卸没事,公子对不住。”她忙低头赔罪。

    “你在我房里等了一晚?”

    蔚凌云一面褪下外衣,一面问着她,卸忙接下被溅得满是汤汤水水的衣裳,慌张地点着头。

    “一早捧着这锅粥又是为何?”蔚凌云再问。

    “卸是想到厨房热一热这锅粥,当作公子的早膳。”

    “还吃?”

    “昨晚天冷,这粥不会坏,别浪费了。”

    蔚凌云没见过这样啰嗦的丫鬟,他一夜没睡,可没力气再听她说那些勤俭的大道理。“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那衣服昨晚也沾了酒渍,不用再洗,扔了吧。”

    “扔了?”

    卸还来不及多说,就见大公子躺上了床,合眼睡去。

    显然公子没将她昨晚的话听进心里,眼见此时不能再说些什么,卸也只有迅速清理好地上的菜肴,拿着衣裳退出房间。

    “好好的衣裳竟要扔了?”回到自己房里后,常妍欢拿着蔚凌云换下的衣裳,蹙着眉说着。“也不想想现在多少人为吃不饱、穿不暖忧愁呢!”

    以往流落街头的日子让她怎么也不肯浪费一点东西,卸二话不说,拿来利剪针线,“嘶”一声先划开衣布,接着开始缝缝补补。

    其实在她想来,蔚公子并非那种无药可救的败家子,要不他怎会那么快出手帮她护住陶锅,还开口第一句便问她是否有受伤?

    “不知公子为何不肯好好度日,非要整天找那些青楼酒女不可?”

    常妍欢想着蔚凌云的一举一动,他俐落的身影再度映入她脑海中。想当日在街头,他不也替自己接下了一只酒杯?

    当日她不过是名小乞儿,今日也不过是个小侍女,可见公子待人不分贵贱,想着想着,常妍欢不经意地泛起一抹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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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蔚凌云翻了一个身,睁开了眼。

    娇艳的春阳照进屋内,却见一个身影立在床沿,他顿时一惊,二话不说抽起床边长剑。

    “咻”一声,长剑横过床前人的颈子。“什么人?”。

    “公……子,是卸。”常妍欢站在床边,杏眼圆瞠,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仍带着睡意的蔚凌云,瞧见吓得一脸惨白的卸,忍不住笑出声。

    “到我房里做什么?”

    他收起长剑,而常妍欢也将他俊颜上的笑靥收到心中。其实公子生得俊挺,性情也不差,是个“可塑之才”,她一定要好好劝公子振作起来。

    “公子该起身了,卸已帮您备好午饭,还有……”

    “午饭该不会又是大杂烩?”蔚凌云翻开被褥,问了一声。

    卸眼珠儿一转。“公子今日尚未进食,卸帮您准备的是清粥小菜,给您暖暖胃。”

    “那就好。”

    蔚凌云下了床,卸伺候他梳洗后,他开始动筷。

    “公子,这件裤子您试试看合不合身。”卸站在桌旁,拿出一件衬裤。

    蔚凌云停下筷子,斜眼瞧着她手上的衣物。“这又是什么?”怎么这料子好像有些眼熟?

    “这是公子本要扔掉的衣服。”

    “嗯?”

    “好好的东西扔掉太可惜啦!所以卸将它改成您的贴身衬裤,这布料不错,穿在里头很舒适……”卸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你把我的外衣改成这个?”蔚凌云将碗筷放下,瞧着这件衬裤,不知该作何表情。

    “有什么不妥吗?”卸还觉得自己的手艺不差呢!

    “要我堂堂蔚家大公子吃剩菜、穿旧衣,你还是第一人。”

    “公子,您不试试怎知道这旧衣不好穿?”

    “免了,拿走吧!”

    “您现在吃的也是昨晚没吃完的菜肴啊!”卸提高了音量。

    “这又是剩菜?!”

    这回换蔚凌云瞠大了眼眸。想起自己方才吃得津津有味,不过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只见卸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清粥是用厨房剩下的鸡骨头熬出来的,味美又不浪费,这盘青葱闷乳鱼也是将没吃完的鲤鱼连骨带肉,加上葱姜闷上两个时辰,整条鱼软得入口即化,您瞧这乳白色的汤头多鲜美啊!公子您刚刚不是还吃得津津有味吗?”

    真是被这丫头摆了一道,蔚凌云扬眉说道:“你还说这不是剩菜大杂烩?”

    “不是‘剩菜’,是‘没吃完的菜’。”卸解释得不疾不徐。“也不是大杂烩,是我卸多年的经验。”

    她流落街头时,时常吃的就是这些菜肴,如何料理这些剩余的食材,她可有说不完的经验。

    蔚凌云长这么大,还没遇过这样的丫鬟,以往身边的侍女不是忙着要喂他最好的东西,就是使倦身解数要讨他欢心,怎么这丫头把他生活搞得像要出家一样,她是病得不轻吗?

    “你多年的经验?”他再扬眉一问,双目突然炯炯有神地盯住她。这丫头什么来历?会有“料理剩菜”的多年经验?

    常妍欢正讲得头头是道,突然让公子这样一问,险些答不上话,有些支吾,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住在这富甲一方的蔚家大宅会有多么格格不入。

    “就……小时候家贫,三餐都得省着点吃,半点也不能浪费。”卸脑袋忙转着,扯开了话题。“所以我才跟公子说,不能等蔚家哪天不好过了才学着勤俭,由奢入俭难,平日就该……”

    “就该希望蔚家终有一日会家道中落?”蔚凌云冷不防地打断她的话。“是这意思吗?”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啦!”常妍欢忙解释,但蔚凌云又出招。

    “自从你来我身边服侍后,我身边的丫鬟通通不见了,这也是你的主意吧?”

    “不是不是,是夫人希望公子别成天和那些不正经的侍女们打混度日,卸只是个小小丫鬟,怎有能耐赶走那些人……”

    她急着解释的话马上又被蔚凌云恶意打断。“是吗?我看你这小丫头挺有能耐的,给主子吃剩菜、穿破衣,整天希望蔚家日子不好过,这也就罢了,连我身边的丫鬟也通通被你赶走,一个不剩,只有你服侍我,就不知你……”蔚凌云的目光突然停在卸的面容上。“不知你是何居心啊?”

    蔚凌云说话的同时,鼻梁几乎要碰上卸的脸,卸可慌了,连退数步,挨到门边。“没、没没,公子您真的误会了……卸不是那种丫鬟……”蔚凌云的目光看得她连脚步都乱了,她忙拉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公子慢用,卸先……先告退了。”说罢一溜烟钻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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