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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准备可能需要很久,自我斗争也要很久,但放手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郑清游像应对从前生活中的每一次困境一样,消沉了片刻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凉水洗了把脸又神采奕奕地开始工作。

    再多困苦也要逼着自己咽下去,不然怎么活。

    这一年快走到头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批产品成功上市了。三支酒,各自不同的价格和市场定位,凭借设计独特的包装和琅琅上口的名字很快在城中流行开来。宣传下了很大功夫,广告文案和时尚杂志刊登的软文是郑清游亲自盯着改的,社交平台也紧随着推出了一系列夺人眼球的促销活动。

    他们做得很好。郑清游因劳累和饮食不规律瘦了一些,但比从前更有精神,谭家源看在眼里,觉得欣慰。

    社交圈里又隐隐听到这两个年轻人的名字,只是大家说得都不深。郑家前些年的那场风波人人都还记得,现在提起小儿子,有些人钦佩,说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很是争气,也有些人知道点内情,就不以为然,私底下悄悄议论说也不过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什么都肯做里当然包括爬男人的床,只是这话不能拿到台面上,有些人若听见,是要出手收拾人的。——护短护到这个程度,护到一拍两散还要继续护,实在罕见,要不是忌惮着对方权势,都要当笑话说来听了。

    圣诞节前城里有很多有趣的活动。本地的红酒协会联合总领事馆的名义共同举办了一场红酒品鉴会,同时为该国的旅游业进行宣传,请了几位中籍外籍的专家,虽然不是正式的外事活动,但也有相当规格。业内人士与对此有兴趣的名流富商大多应邀到场,普通爱好者则需提前报名经过筛选后持邀请函入内。

    郑清游因他的留学背景和从业者身份被邀请客串主持人,与电视台的一位女主播搭档。

    他并不排斥这类活动,况且主办方表示可以对他代理的品牌进行小小的宣传。郑清游应下了这份差事,对着家里的镜子练习了几天,又抽出半个下午的时间同女主持人串了词,就算是过关了。

    酒会氛围轻松,他只需在开始的时候短暂致辞,同几个外国佬互动以活跃现场气氛,之后便可以悄悄溜走,反正接下来有翻译顶着。郑清游躲进洗手间拆掉了过于夸张的领结和繁琐饰物,拧开水龙头洗掉了化妆师扑在脸上的一层粉,从长桌上胡乱抓了点水果,中途被几个人截住说了一会子话,喝了好几杯酒说了好几次cheers,最后匆匆穿过大厅,蹑手蹑脚地打开宴会厅一侧的小门。

    他知道从这道门走出去拐两个弯,有一个景致很好也很隐蔽的路台。

    但看起来他不是这里唯一知晓秘密的客人。有人比他到得更早,抢占了栏杆边上视角最好的位置。

    夜色中他不太看得清楚那个轮廓,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出于希望独处的心理,郑清游在原地站了片刻,思考要不要沿着过道绕半个大厅去另一头的休息室,那里有大面的落地窗,但看不见江景。

    靠着栏杆的人回过头来。郑清游怔了一下,那是杜霖。

    转身时他外衣翻领上的银色绣线闪动暗光,郑清游认出这是当初他在裁缝铺里定做的那一套。款式极为正式,并非所有场合都能上身,迄今为止郑清游也是第一次见他穿。

    他莫名地有了一点物是人非的伤感。

    这么一想就耽误了离开的时机,本来打算立即转身回去的,也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杜霖手上端着高脚杯,浅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晃动,他没有迎上来,只是遥遥地对着郑清游举了举杯。

    “好久不见。”杜霖说。

    “好久不见。”郑清游答得敷衍,但还是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他问:“怎么会来这里的?”据他所知杜霖一向对这类酒会敬谢不敏。

    杜霖随意地说:“突然间想来,就过来看看了。”

    再往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两人一起站着看脚下滔滔江水,冷风扑面吹来,寒意袭人。郑清游穿得单薄,风一吹就吹透了,他打了个冷战,搓搓手说:“我先回去了。”

    “回去接着喝?”杜霖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他。

    “不,回家。”

    “那我送你。”杜霖说着,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郑清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杜霖边转手中的酒杯边说,“又喝了酒,怎么回去?”

    郑清游瞟了一眼那个悬在栏杆外的杯子,它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去摔个粉碎。他用了几秒钟时间消化杜霖这句话,随即像被点燃引线的火药一样跳了起来,不悦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开了车?”

    杜霖转头看他,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夸张只好用咳嗽掩饰,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踪你?咳,我下午正好在附近见一个客户,结束之后就提前过来了,正好看到你在泊车。”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的目光注视他,郑清游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狼狈地转过头去。他垂着眼,不敢看杜霖的眼睛,他此刻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杀死所有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那会让他错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而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水汽,天气实在是太冷了。郑清游忽然想到杜霖也并没有穿得很厚,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突然反应过来,问杜霖:“那你……不是一样的?你也喝了酒,怎么开车?”

    杜霖莞尔,伸手将玻璃酒杯凑近他,冰冷的杯壁几乎贴在他嘴唇上,郑清游警觉地绷紧了身体,像一把拉到极限的弓。

    杜霖见他那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轻声说:“这和你喝的不一样。尝尝看。”

    他没有收手,就这么保持举着酒杯的姿势,郑清游犹豫片刻,还是从他手里接过来,抿了一口。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杯中酸酸甜甜的不明液体吸引了,眼睛瞪得很大,吞咽下去之后马上问:“这是什么?”

    “石榴汁。”杜霖轻描淡写说,“医生让我忌酒。”

    他把杯子拿回手中,目光有些嫉妒地望着那上面的唇印。

    郑清游没注意他的表情,他在紧张的思考后小心翼翼地问:“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一点小问题,不碍事的。”杜霖一带而过,又问:“所以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吗?”

    今晚的酒会选在旧城区一栋殖民地风格建筑举行,楼房和道路都老旧,附近大多是些历史保护建筑和博物馆,晚上人迹稀少,出租车更是寥寥无几。郑清游站在路口四下望望,最终还是跟着杜霖上了车。

    他挂心杜霖口中的“一点小问题”,上车后旁敲侧击地又问了一次。杜霖一向维持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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