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一听就知道他想问啥,怒道:“你还没完了是不是?别说我没搞他,我就是真搞了, 关你蛋事儿?咱俩都分手了!”

    他不想说了,跳上车,要关门。

    谢竹星几步杀过来,一把拉住车门,道:“别闹了,这么久了还没闹够?”

    王超道:“谁要跟你闹了?松手!”

    谢竹星还拉着门不让关。

    王超也不管车门关没关了,油门一脚踩到了底,直冲着他家大门开进去。

    谢竹星没想到他居然真这样,忙松手,可还是被突然加速的车身带得往前一栽。

    王超刚踩油门就想起来谢竹星今非昔比,是个伤员,后悔这么莽撞,眼睛忙去看后视镜,就看到后面谢竹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急忙踩了刹车,大半个身体都从车里探出来往后看,喊道:“谢竹星!”

    谢竹星被车带得摔了一跤,没什么事儿,就是暗觉狼狈,一听王超喊得情真意切,脑子一转,发动了演员技能,“艰难”的爬起来,想站又站不起来,仿佛被摔出了大事儿。

    把王超给吓的,麻溜儿跳下车往他身边跑,脚底下还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还没站稳又继续跑几步过来,着急忙慌的问:“哪儿疼?是不是又摔着你那破脾了?”

    谢竹星拧着眉毛,一手按着腹部,装得跟真的一样,说:“没事儿,不太疼。”

    王超要扶他:“起来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谢竹星道:“不用,缓一下就好了。”

    王超嘴里念叨着“你行不行啊”,在旁边蹲下,眼巴巴的等他缓好。

    谢竹星一边“缓”,一边又说:“谁跟你说我脾破了?是不是刘聪明?别听他瞎扯,没那么严重。”

    王超道:“我知道没破,脾挫伤不也挺严重的吗?我都问过我二哥了。”又讪讪道,“你别怨我大哥,他就是护我的短,练过几年散打,现在也参加业余赛,老是动起手就没个轻重,别说揍你了,揍我他都控制不住他寄己。”

    谢竹星一愣,道:“谁跟你说是你大哥揍我了?”

    王超也是一愣:“难道不是?不是说他叫你一个人去见他,然后你就进了急诊?”

    谢竹星没成想还有这误会,道:“你哥是叫我过去,还叫我陪他打拳,可他没动真格的,他就是问问咱们俩什么情况,他知道咱俩吵架了,以为是为了那个好莱坞的片约,所以才找我,跟我说你不懂事儿,叫我别跟你一般见识。”

    王超:“……”这啥玩意儿?这也是亲哥?得,还是一天打三顿吧。

    他又问:“不是他揍的,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谢竹星不是太好意思提这事儿,略羞惭:“那个……我那天感冒了,一直就头晕,和你哥打完拳,离开拳馆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当时也没撞着头,我就觉得没事儿,你哥还叮嘱我好几遍得去检查一下,是我没听他的,拖了一天,到拍广告的时候才不行了。”

    王超:“……靠。”

    这么丢人的事,谢竹星也不想多说,顺势道:“你哥还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儿,他说你小时候特别可爱,长得好看,胖嘟嘟的,嘴还甜,谁看见谁待见。”

    王超呸道:“听他瞎扯,待见还天天揍我?”

    谢竹星道:“你们爸妈那时候忙,顾不上管你,你就比别的小孩儿都淘气,你哥也就是个中学生,看你不听话,怕你不学好,没办法就只能揍,揍着揍着就习惯了。”

    王超气愤道:“他是习惯了!问过我吗!”

    谢竹星想,要是没习惯,怎么每次一挨揍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抖M。

    那天王齐和他谈了很多,远比他现在说给王超听的要多。

    有些他以前就知道,比如王超对着别人咋咋呼呼,一看见长辈或老师就乖得出奇,比如王超不说谎话,不爱背后说别人的私事,再比如王超看起来张牙舞爪无比嚣张,内里究竟有多不自信。

    还有一些,他不知道,以前也从来没想到。

    他和王超认识两年多,没发展成男男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形影不离,太清楚这人说话有多难听了,就跟打从娘胎出来忘了带脑子,只把嘴带出来了一样。

    他一直就没明白,一个出身优渥、接受过良好教育、家教很严格、心眼儿也不坏的成年人,怎么就能嘴贱成这样?

    直到王齐对他说起旧时旧事,才给了他一个答案。

    王超小时候还住在哈尔滨那几年,淘气归淘气,但是嘴甜得很,每天从幼儿园回家都戴着小红花,邻居家阿姨现在提起他来都说再没见过比他还会说话的小孩儿,他还大方,会把玩具零食和其他小孩儿分享,小朋友也都喜欢和他玩儿。后来他上小学,就来了北京,因为说不好普通话,一张嘴就东北大碴子味儿,被他的新同学笑话是唱二人转的,下课几个男生还把他堵在楼道里非让他学赵本山,之后他有半个学期在学校都没怎么说过话,后来就被班里的小集体孤立了,没有人和他玩儿,他又想用以前的办法交朋友,请同学吃糖,把玩具借给同学,结果有些吃了糖的同学每天都管他要糖,借了玩具同学要么不还,要么就玩坏了才还他,背后还要和其他班的同学说自己班里有个傻缺冤大头。他那时候小,可慢慢也就明白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谁对他好才请谁吃糖,谁和他玩儿,他就让谁玩儿他的玩具。讽刺的是,他很快就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人,没有之一。后来他长大了,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每一拨都不一样,每一拨又没有太大的区别。小时候那一拨,觉得哄他就有糖有玩具,大了这一拨,认为哄他就能得到名和利。

    他不听话,有时候惹些小麻烦,都是被他哥揍一顿就能过去的小麻烦,从没在家里的荫庇下做过违反法律、罔顾道德的事,可他的存在就是原罪,即便什么都没做过,也逃不过暗处蠢蠢欲动的攀附和算计。

    他没他大哥二哥那么会做人,智商情商都不算高,心又软,别说仗势欺人,就是别人欺负他,那几个让他出钱出力,最后还抢了他作曲的乐队成员,他也是自认倒霉,就算了。他也不是真傻,知道大多数人对他笑脸相迎不是出自真心,难得交到一个他自以为真心的朋友,就兴冲冲带回家向家里人炫耀自己终于有个同龄的朋友了,到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他也不过就揍了这人一顿,绝交而已,甚至后来知道对方遇到了不公,他还帮过一把。

    到他遇见谢竹星的时候,他已经草木皆兵,且百忍成金,除了叨逼叨几句难听话,他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武器。

    他并没有那么相信谢竹星对他全无所图,他只是觉得谢竹星“多少有点喜欢我”,一边怀疑与自我怀疑,一边又一头栽了进去,他在写给谢竹星的歌词里说“我是你不小心踩到的沙砾”,他把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灰头土脸,又义无反顾,就为了那“多少有点喜欢”。

    谢竹星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摔下去的那个瞬间,脑子里都在想,怎么舍得分手的?怎么就听不出那些话背后的真心?是什么遮住了他的耳朵?

    是有恃无恐。

    是恃爱行凶。

    他总以为王超是那个不肯长大的小孩,就一再忽略王超以惊人的速度在成长,从以前不学无术、又懒又讨人厌的种马纨绔,到现在很少去夜店、认真写歌、积极生活的大好青年。

    没有成长的人是他,今天的他,和两年前相比,几乎一成不变,因为尝过一点生活艰辛,看过一些人情冷暖,就以为千帆过尽,内心足够强大,不需要再成长,给自己构筑了一座永无岛,把别人挡在外面,还要反过来怪别人进不来是因为太幼稚。

    王超嫌帽檐挡眼睛,就把帽檐转到了后脑勺,反带着帽子,不知道是因为晒黑了还是真瘦了,脸更小了,就显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你缓过来了没?真不用去医院看看?”

    谢竹星道:“真不用,好多了。”

    王超感觉不对,狐疑道:“你能站起来吗?”

    当然能,就怕站起来你就又跑了。谢竹星忙又一副虚弱状:“不行,你让我再缓一会儿。”

    王超:“……姓谢的,你是不是碰瓷儿?”

    谢竹星镇定道:“不是,我真疼。”

    王超瞪眼睛:“我以为是我哥揍的,才觉得不好意思哄哄你,现在真相大白了,你爱哪儿疼哪儿疼,跟我有毛关系?待着吧你!”

    他果真站起来又想跑,谢竹星一把抱住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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